李世民此刻的臉色就跟他那口子是一個樣兒的,隻見笑臉一收臉色一闆眉頭一皺,淡淡問:“你又惹什麽禍了?”
這次郭善改變了策略,幹嚎道:“臣一不小心犯了《戶婚律》中第177條‘有妻更娶’的律法,臣數月前已有了婚約,媒人已經出動,聘禮也被女方接收。如今皇恩浩蕩,皇上要将和順公主嫁予我,公主隻能爲妻而不能爲妾。然而律法中有雲‘夫一婦,不刊之制。有妻更娶,本不成妻’。因此一夫豈能娶兩妻?可臣現在不僅有了兩個妻,而且一個是不能忘的糟糠之妻,一個是高貴的和順公主。按照律法,臣欺了君,足以殺頭。犯了《戶婚律》足要流放一年半。”
郭善幹嚎,一滴眼淚也沒流。但李世民是聽出來了,郭善原來是娶了老婆了啊?可是自己怎麽不知道?
“你們可行了周公之禮?”李世民抓住重點問了。
說王蘇蘇是自己老婆,李世民沒法兒查的。但是說‘行了周公之禮’,李世民卻可以稍稍一查就能查的出來。郭善不敢撒那個謊,隻解釋說:“有媒妁之言,周公之禮雖未做,但她也已經是我妻子了。臣想,臣是非得判‘有妻更娶’的罪了。”
李世民火了:“什麽‘有妻更娶’?和順公主還沒嫁給你呢。”
郭善等的就是這句話,他也知道李世民是不可能讓他郭善娶兩個妻的。一來有違律法,二來沒有讓公主和人共享丈夫的這個道理。郭善現在的官職隻是個小小的協律郎,把和順公主嫁給郭善已經讓自己的堂兄弟李道宗不滿意了,如果再告訴自己堂兄弟,和順公主要嫁的丈夫不僅僅官職低微,而且還是個有婦之夫...那得多打自己的臉呐?
“皇上的意思是,我和和順公主的婚約解除了?”郭善問。
李世民一‘嗯?’,并不上郭善的當道:“朕金口一開,豈能再把說出去的話收回?”
郭善又道:“難道皇上願意讓我娶兩個妻?”
李世民怒了,說:“你想的美。”
郭善一臉頹廢,說:“那該如何是好?”
李世民臉色不太好看,過了良久終于道:“你現在寫書一封将你那糟糠之妻休了,我便将和順公主下嫁給你。如此一來,倒也省事兒。”
郭善差點吐血,您這什麽人呐出這馊主意。
不行,打死都不能這麽幹。一來自己說娶王蘇蘇是癞蛤蟆吃天鵝肉的亂語胡言,二來自己這麽一‘休’自己成什麽人了?忘恩負義的名聲可不好聽,以後誰願意跟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交朋友?
郭善年齡還小,前途無亮,不能夠被一個‘忘恩負義’的污點沾染在身。所以,立刻搖頭了:“皇上,《後漢書》中有雲: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臣就算無緣娶和順公主,也絕不能做出休糟糠之妻的事兒。”
旁邊聽到這話的教坊衆女聽到了協律郎大人‘鐵骨铮铮’‘重情重義’的話,都紛紛感動的熱淚盈眶。
其實王蘇蘇哪兒是糟糠之妻啊?糟糠兩個字評價王蘇蘇,簡直是太不恰當了。
李世民不上郭善的當,不僅沒被郭善的一番重情的話感動到,還給氣到了。合着自己做個好事兒,牽個姻緣,也能牽出個事兒來?過往的曆史證明跟郭善相連到一起的事兒就沒一件好事兒,這郭善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人兒。
李世民忍不住動怒的拍了拍凳子,呵斥:“你敢!”
當初自個兒是信誓旦旦拍胸脯跟李雪雁吹噓郭善人聰明年少多金溫柔體貼的,現在如果郭善把李雪雁給拒了,自己這個當叔父的拿什麽臉去見李雪雁?
說這李世民是多自信多自傲的人呐?會允許這種被人打臉的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那決計不可能。
見李世民态度如此強硬,郭善急道:“臣也以爲這事兒不妥,但臣也實在無法。若不能跟和順公主解除婚約,那臣隻好一人娶了兩個妻。臣知道‘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臣無法,也隻好任皇上流放了。”
“朕甯使你流放,也絕不肯讓你損害皇家威嚴。郭善,朕令你回家将你妻子送上休書。七天後,你給朕答複。要麽獻上休書,要麽獻上你的人頭。”
郭善一聽李世民這話都說出來了,也急了:“皇上,您不能不講道理啊。”
回答郭善的不是李世民的解釋,是李世民砸過來的‘千裏眼’。
那鐵疙瘩‘啪’的在地上濺起火花,零件全摔碎了。
這次不用李世民說‘滾’了,郭善幹脆趕緊站起來逃到教坊門口。猶豫了一下,把‘千裏眼’撿了起來,遞給旁邊的女樂,好教她一會兒還給李世民。卻聽李世民道:“你現在可以滾了...記得七天後給朕重新做一副新的‘千裏眼’上來。”
郭善問:“那我休書的事兒?”
李世民臉色一變,喝道:“七天内,休書必須上交,否則朕要你的人頭。”
郭善無奈隻好退下了。
出了教坊去,萬分委屈在胸口吐不出來。心裏想,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安安靜靜的做事兒,招誰惹誰了?前面長孫皇後給自己找了個老婆,害自己被人家退婚丢了自己的大臉。現在李世民又搞這麽一出,還逼自己寫勞什子‘休書’。他夫妻倆,收了自己的禮物還這麽幹,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了?
一這般想,郭善頓覺得更加委屈了。忽然覺得活在這樣的時代裏實在沒有什麽意思。連娶個老婆也不能自主,自己也已經委曲求全了,李世民和長孫皇後居然還不肯給自己留條活路。他們非得逼死自己才甘心嗎?太無人性了,太無人道了。
自己明明沒娶‘王蘇蘇’,人家也沒說過要嫁給他。現在如果真寫出一個休書交給李世民,到時候滿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了,還讓人家姑娘怎麽活?這是要逼死她呀。
想到傷心處,郭善就覺得委屈的不能自已。生無所戀,死無所懼了。兩眼一熱鼻頭一酸,郭善躲在公主院的桃樹下哭了,哽咽道:“太欺負人了,沒這麽幹的,他們不能這麽幹...”
正哭的傷心,旁邊高陽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道:“郭善,你哭了?”
郭善一抹淚,吓了一跳,眼淚全收住了。
碰上高陽還能有什麽話好說的?轉身就走吧。
郭善不回答,轉身就跑了。可這次奇怪的是,高陽沒爲難他。
這世道,連高陽都不爲難人了。天呐,這是變了天了嗎?怎麽沒下六月雪?爲何沒下六月雪?
... ...
逃出宮去,郭善覺得自己來大唐好不容易抹一把淚也能教高陽碰上,這得多倒黴多丢臉啊?
高陽是不是破嘴郭善不知道,但是高陽如果覺得自己抹淚是件好玩兒的事兒與别人分享的話,那麽滿皇城的人恐怕不用第二天就能傳出‘協律郎哭了’的事情,到時候自己還有臉在官場上混麽?自己可是有侄兒的人了。
憂心忡忡郭善時哭時笑,失魂落魄的回到郭府。
‘瞎了眼’的胡老漢是看不出郭善自家老爺心有所慮心中所憂的,見自家老爺回家來不吭聲,他也沒好打擾。
直呆到晚上,李泰聞訊趕來詢問了。
問郭善:“大郎,你什麽時候娶妻的我怎麽不曉得?”
郭善不能不隐瞞李泰,說到底李泰是李世民的兒子。自己告訴他自己诓李世民的,到時候這厮轉頭秃噜了嘴那自己該找誰哭去?就不是‘有妻更娶’的罪了,妥妥的‘欺君’呐。
郭善對李泰也有一肚子埋怨,反問他說:“上次托你辦的事兒你怎麽沒辦好?若你辦好了,會生出這許多事端嗎?”
李泰心虛的跟郭善說:“當時我也是苦口婆心絞盡腦汁,甚至還給我父皇下跪給我母後磕頭了。可是你也曉得君無戲言呐,唉,你自求多福吧。”
他勸慰郭善不要跟他父皇對着幹,要不然吃虧的還得是郭善。
可這個時候郭善已經是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了,他一咬牙,一跺腳幹脆想:“事情總有個交代,卻總不至于真傷害到無辜吧?喜新厭舊的罪名擔不起也不能擔,索性将錯就錯得了。”
當下喚了胡老漢,馬上準備媒人,備齊珍珠瑪瑙玉如意,去草堂書院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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