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楊潔聊了兩句,郭善撇下了想在草堂書院教書玩兒的楊潔轉身就往長安跑。
也不繼續裝病請假呆在府上了,而是穿上官袍就往皇城裏走。
剛到太常寺,折轉要往皇宮走了。斜刺裏碰上一個穿着白袍少年,喊了聲‘叔’。
這一聲‘叔’差點兒沒把郭善給吓着,仔細一看,曉得是田橋。因爲長安城裏叫自己叔叔的,就這麽一位。
“你在這裏幹什麽?”郭善問。
田橋忙道:“去教坊拿東西...叔,聽說您病了,侄兒還準備去您府上看望呢。您現在?”
郭善一擺手,道:“我沒什麽大礙,正好也要進宮裏辦事兒,那就一起進宮吧。”
田橋忙笑着點頭,勾身跟着郭善,始終慢郭善半拍不敢僭越,嘴裏還不時喊:“叔,您走路慢點兒。”
皇城裏的地磚又不是山裏的石頭路,自己難道還能絆倒?郭善曉得這厮是讨好自己來着的,也不點破。對于自己這個撿來的‘侄子’,郭善不喜歡但也沒讨厭過,除了應了田祝史那一次後的确是破格把田橋給提升爲了助教後郭善就沒管過他了。
“最近在梨園裏呆的怎麽樣?”郭善問了一句。
田橋忙笑着道:“都按照叔您的規矩辦着呢,小部由纖阿姑娘管着,大部是我們幾個助教在管着。男樂和女樂也分的很好,鼓手和笛手也已經規劃了出來。您要求的那個踏方步和那個什麽...站,站軍姿也有練習。”
郭善點了點頭,邊走邊道:“嗯,做的很好,沒給田祝史丢臉。你現在在梨園也是助教了,身份不一般,但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負别人。在音律方面多聽聽王助教的意見,不能獨斷專行。”
雖然沒當過叔,但郭善已然學會用長輩的語氣跟人說話了,那一口教育人的話是張嘴就來。
“叔,您訓誡的是,侄兒曉得其中的利害關系了。”田橋忽然笑嘻嘻的道:“叔,我聽說兩個月後要大考...”
“大考?”郭善瞬間明白了田橋的心思,忍不住道:“你現在才多大年齡啊?剛做了助教沒多久,就想當博士了?你得知道太常寺裏的樂人哪一個不是做十年樂人才有機會做助教,做十年助教才有機會當助教博士的?你現在啊,當助教還勉強想當博士卻還不大夠格兒。”
田橋委屈了,哭喪着臉道:“叔,您是協律郎,侄兒能不能當助教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麽?”
郭善差點被他的眼淚給惡心到了,真想一腿踹開他。
多大個人了,居然還能跟自己這小屁孩兒撒嬌?也虧他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行了行了,馬上就進皇宮了你哭哭啼啼的像什麽話?不是還沒到大考的時候嗎?等到了大考的時候再說。”郭善道:“再說了,大考能不能成功可不是你叔我一個人能說的算的,還有太常寺諸位同僚呢。”
說話時到了皇宮,田橋忙上前交上魚符。因爲是公事,所以能出入皇宮。
其實皇宮并不是那般好進的,一些大臣想要進宮必然需要皇上的批準。但同樣進皇宮卻也不是那般困難,因爲一個宮殿想要正常運轉不可能全是寺人和宮女進行。就比如梨園,因爲他的服務性質所以必然跟皇宮有很大的糾葛,也跟教坊有糾葛。如此一來,自然進出皇宮不能每次都找李世民批準,那李世民得多累啊?
但出入宮廷會有嚴格的檢查,不能帶器械,也必須做記錄。如同唱門籍等方面,都是爲了後宮皇族們的安全。
田橋的事兒郭善目前沒放在心上,他一進皇宮就跟田橋分開了。迎頭碰見掖庭令,郭善大喜過望,正想找他問一下長孫皇後在哪兒呢。
郭善還沒出聲,掖庭令就笑着上前拱手尖着嗓兒道:“喲,原來是任城王的金龜婿小郭大人。咱家特給小郭大人賀喜了,不知道小郭大人可有得喜酒?”
這是讨喜來了?郭善哭笑不得。
但郭善絲毫不敢小觑這掖庭令,别說人家在内侍省裏挂的職兒不低,就憑借着人家管着幾萬宮女就不能小觑了這人物。郭善也曉得,這厮别樣于往日的熱情完全是看在李道宗和李雪雁的面子上的。要不然,他管你郭善是誰啊。
“楊公公說笑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呢,喜酒說不上,但平常的酒錢卻還是有的。”郭善伸手入懷然後笑着把手裏的錢摸給姓楊的,那姓楊的掂了掂兒,足一兩的銀餅,可不是小錢兒。
他本來看郭善飛黃騰達是不想收郭善錢的,但沒想到郭善出手如此大方。把錢還給郭善?他可舍不得啊。身爲宮裏的寺人,終生過着非男人的生活,**全在财權二字上了。還錢,那是割他的肉啊。
姓楊的不動聲色把銀餅收了回去,一張臉笑成了雛菊跟郭善倍感親切了:“還是小郭大人出手大方。”
廢話,郭善家産可不小,日進鬥金不爲過。又因爲沒有啥親戚朋友需要接濟,開支不大。整個長安城,年輕一輩兒的人裏就數郭善最有錢了,皇子皇孫都比不了。
錢不是白給的,郭善得問他話:“些許小錢,楊公公不必放在心上。對了,我還想問一下楊公公些事兒,皇後娘娘不知道在哪個殿裏?身子骨好些了麽?”
姓楊的收了錢也不敢不辦事兒啊,笑說:“娘娘身子骨好着呢,她這幾天都在立政殿裏,皇上常陪着娘娘。”
郭善道:“我找皇後娘娘有事,這裏帶了些物品,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楊公公現在方便?能不能帶我過去?”
“按理說我現在是沒空的,但既然是小郭大人吩咐,那咱家自當聽從。”楊公公說了那麽一句,然後呵呵笑着引郭善往立政殿去了。
之所以讓他引路,一來郭善一個外廷的人不好到宮裏瞎跑,怕引起誤會。二來這裏是他姓楊的地盤兒,自己在外廷本來官職不大,就算是官職很大,在宮裏也沒誰搭理認識他。
“娘娘最近心情不錯,小公主身子骨也健康着呢...”楊公公跟郭善邊走邊說話,又說:“小郭大人很得陛下和娘娘的寵愛,要不然,怎麽會将和順公主下嫁給您呢?小郭大人,以後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了咱家。”
郭善自然謙虛了幾句,但楊公公卻道:“可不用謙虛,咱家瞧您就是有大本事的人。如今與和順公主結了親,攀上了任城王的高枝兒。這任城王啊,不僅僅貴爲王爺,從小就跟着陛下也南征北戰。而且,能量大着呢。您既然成了他的女婿,那他自然要扶持您了。兵部裏許多大将都曾經是任城王的部下,再讓任城王給您調到兵部去,比起在太常寺裏呆着可不知道強過多少倍?再在兵部裏建立了威望,拿了些功勳,然後讓王爺給您安排個中郎将當當...嘿嘿...手裏管着好多人掌着多少兵呢,多威風...”
楊公公夢呓似的發笑,把個郭善寒顫的以爲當李道宗女婿的是他。郭善好一陣無語,覺得這姓楊的哪一天死就得死在他那張嘴上。
到了立政殿外,楊公公就找到守立政殿的侍衛通禀了,正巧碰上長孫皇後的貼身侍女玉清。
這玉清可跟郭善有些交情,當初太上皇李淵飲宴,郭善初入未央宮時就是她帶着郭善去換的衣服,且當時自己一番胡話還差點引禍上了她的身。
别看玉清是個小小的宮女,還不是女官。但楊公公見了她都得客氣萬分呢,忙叫玉清姑娘。
爲何對她客氣?無非是因爲她侍候的是長孫皇後罷了。
這皇宮中,就有幾位官職不高的宮女,但卻不是普通人敢招惹的。一個是侍候長孫皇後最久的李婆婆,一個就是接替李婆婆侍候長孫皇後的玉清了。她們雖然無官無職,但确是最能跟長孫皇後說的上話,最得長孫皇後信任的人。這樣的人物就跟後世裏縣長市長省長的保姆一樣,沒有官兒但你得巴結。要不然人家在領導面前說上一兩句你的壞話,到時候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玉清姐姐,好久沒見過你了。”郭善高興道。
這分高興可不是作假的,因爲他覺得玉清對他挺好。郭善正愁不知道該如何跟長孫皇後提自己要‘退婚’的事兒呢,碰上她正好從她口裏套些話出來。
楊公公在一旁幹咳了一聲,沒說啥話。按照規矩,可沒有哪個外臣喊過宮女作姐姐的。雖然朝廷裏沒說不準,可也沒說過準許啊?
郭善後知後覺,讪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犯了忌諱。犯忌諱沒錯,但給玉清惹麻煩就不好了。不過好在郭善年小,沒誰把他的話當真去。楊公公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裝作沒聽見的笑了笑就要告辭。
郭善沒敢怠慢他,親自告了謝目送他離開然後才轉過身來。
玉清引郭善進去,問道:“你怎麽跟他一起過來了?”
郭善道:“路上碰到的,問他娘娘在哪個殿,就請他帶我過來的。咳咳,玉清姐姐,娘娘在立政殿呢吧?”
“正在午睡呢。”玉清說。
郭善‘啊?’了一聲,道:“那我來的不是時候?”
玉清道:“也不是...嗯,娘娘也快醒了。你找娘娘有事兒?那我先帶你去院子裏歇息會兒,等娘娘醒來在通禀娘娘吧。”
瞧瞧,這就是貼身丫鬟的作用。
如果不是郭善跟她關系好,關系親近,她完全可以直接用‘不能打擾娘娘’爲理由把郭善請走,哪裏還會帶他去院子裏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