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哈欠,郭善走出屋子斜睨在庭院喝茶的柴令武和李泰,問道:“你們昨兒不是說今天要進宮去嗎?怎麽着跑到我這裏來了?”
“大郎。”李泰站了起來,道:“進宮的事不忙。此來我和二郎來找你,就是想問你晚上一起耍子不?”
郭善聽言一臉遺憾,道:“我正好有事兒,恐怕不能陪你們了。下次有機會,給你們幾位賠罪。”
柴令武嗫嚅嘴,道:“賠罪不用了,你給我倆出個主意就行了。”
郭善一愣,一問才知道柴令武和李泰是憋着屁來的。
逢着中秋節,李泰要進宮給他母後長孫皇後請安。他是在外面有府邸的人,雖還沒去之官但并不代表他之官的年齡沒到。與在宮裏還年齡小的皇子們而言,都有兒子了的李泰逢年過節是要拿上一些禮品進宮孝敬他爹娘的。
要表明孝心,隻能從禮品上下功夫了。
李家不缺錢,整個天下都是他家的。長孫皇後也不需要錢,她吃喝從來都是别人給她結賬。所以金銀财寶未必能讨喜,奇技淫巧類的東西恐怕還要惹人稀罕。
“去年我已把家裏王羲之的字送進了宮裏,别說現在府上沒了,就算有,哪能再送字畫?”李泰苦着臉道。
郭善好笑道:“别人送禮是合該,你是娘娘的兒子,送禮方面就不必這麽糾結了。難道送的差,娘娘會罰你?要我說,你與其挖空心思去找禮物,還不如靜下心來學一道簡單的粥。進了宮,親自給娘娘熬上那一椀粥奉上,就足以表明你的孝心了。”
柴令武贊道:“此計甚妙,如此一來既不必花錢,而且也還省事兒。”
郭善好奇,問柴令武:“青雀是爲娘娘的禮物愁煩,你又是爲什麽?”
柴令武苦笑着道:“娘娘懿旨,說想瞧瞧我,催我進宮呢。我這,也不爲禮物發愁嗎?”
郭善有些奇怪,不知道長孫皇後爲什麽要召柴令武進宮。
随即一想,也明了了一些。
按理而言柴令武得叫長孫皇後一聲舅媽呢...平陽公主死了這麽多年了,她夫妻倆爲朝廷立了那麽多功勞,又實在是親戚,長孫皇後不得親近着點兒?
郭善知道,柴令武後來也是娶了公主的人物。按道理說,這是皇家的恩惠。可曆史上,娶公主的人似乎夫妻生活過得都不怎麽如意。柴令武和房遺愛幾個娶了公主的人,哪一個沒有被抄家砍頭流放嶺南的?
難道,長孫皇後是想給柴令武找一門親事了?
郭善猜不透,也不用猜了。恍然大悟,道:“你們既然進宮,正好替我把這件東西送進宮裏。”
忙招手讓小悠去取來一個匣子,道:“跟娘娘說,臣是廢盡了腦筋才做好了牙刷。臣又找遍了東市,西市的所有藥店,請人配置了特别的牙粉供娘娘配着牙刷使用。”
打開那不過一尺來長的匣子,隻見裏面放着一個象牙柄的牙刷,另外一邊放着一個小瓷瓶兒。
郭善指着象柄的牙刷,道:“這就是娘娘要的牙刷了...請娘娘使用前用熱湯去一下毒,牙刷用完後記得晾幹。”又指着另一旁小瓷瓶,道:“這裏面的就是我特制的牙粉兒,喚名牙膏。它與市面上的牙粉不一樣,它乃是膏狀物,将其每日倒出一些在牙刷的毛刷上對口腔牙齒進行清潔。跟娘娘說一聲,這牙膏不易存放太久,等小瓶子裏的用完了臣再給重新配置。”
說完,郭善把牙刷和牙膏鄭重的交給了李泰。
其實這兩樣東西哪有他郭善說的珍貴啊?
牙刷的制作他幾乎沒插手,而牙膏的制作雖然頗費了一番功夫,但是說到底其實他也沒他嘴裏說的那樣竭盡心機。
就連那牙膏裏的配方,也不過是普通市場上藥肆裏配的普通牙粉兒的配方而已。郭善不過在配方裏加了清新口氣的薄荷,和幾味普通常用的藥物。真論起來,郭善這牙膏的成本反而不象一些牙粉兒那樣價格高昂。但,好在他的牙膏方便乃至于刷起來口感不錯。
但話不能照着實的來說,剛從獄裏出來的郭善急需要有一個拍長孫皇後馬屁的機會。不表現的忠肝義膽,鞠躬盡瘁點兒,說不定真像袁天綱說的那樣要滿門盡滅了。
“這...”柴令武瞠目結舌,道:“大郎你送了禮物,那我呢?”
郭善癟嘴,道:“難道你的禮物也要我來送?那豈不是顯不出二郎你的誠意。”
柴令武嘴哆嗦了一下,郭善送了牙膏和牙刷後他似乎更加不好送禮物了。難道把自己最珍愛的在戰場上無往而不勝的‘鐵将軍’奉送給皇後娘娘?那不鬥雞的皇後娘娘一定會把自己趕出去的。
“二郎不用着急。你是已晚輩的身份進去拜見娘娘的,禮物一事隻需意思意思就成。若送的重了,反而不美。禮物輕些,常見的,隻要夠新鮮稀奇些就行了。”郭善道:“娘娘誕有龍子,每日宮裏恐怕補品吃的不在少數。然而多未必受補...二郎你去西市買些新鮮的水果帶進宮裏就可以了。”
在郭善想來,柴令武送點兒禮就該送點兒符合他身份的禮。就如同他爹送禮,必然不會給人送太輕的禮一樣。
郭善的說法柴令武聽不聽,郭善就不清楚了。
自打送走了二人,這邊就有一些佃戶門跑來主家送禮物了。
而又按照郭善在後世裏的生活方式,過中秋,上級要給下級送東西。機關要給有關部門的員工送禮物。老師會用班費買東西發給學生...
中國最大的傳統就在一個禮字,而送禮也是禮的一種。最常見,卻又很講究的一種。
延續了數千年的中秋在後世約定成俗,幾乎到了節日無論有的沒的都會互相送上一袋月餅。
而在初唐過中秋的郭善,沒看見市面上有月餅賣。
但他自個兒卻讓下人們找了核桃,花生。五仁月餅做不了,但簡單的月餅他還是能制作的。
之所以拒卻李泰和柴令武的邀請,隻因爲中秋時節郭善是跟甯姐兒和王蘇蘇們約好的一起吃飯的。
“小悠,中秋了,我交代的事兒都辦齊了麽?”郭善的手輕輕壓弄模具,嘴裏卻也止不住問。
“早在準備了,按老爺您的意思,給每一家佃戶都備了禮兒的。”小悠幫忙着郭善,她朝着盆裏摻着水。
“那就好。”郭善道:“我知道,你們沒聽說過哪個府上的主家會給名下的佃戶門送禮兒的。古來,就隻有佃戶給主家送禮兒的道理。但咱們家不一樣,咱們家的規矩裏就沒有那種摳門兒省錢的想法。不僅中秋時要送,往後過一切節日,都要送禮。”
正說着話,就有下人通報說甯姐兒和王蘇蘇到了。
“這就來了?”郭善把雞蛋放下,正要出門去迎,王蘇蘇和甯姐兒已經走了進來。
“喲,今兒我們大郎親自下廚啊?”甯姐兒笑了。
她今天穿着紫羅裙,整個人成熟了許多。王蘇蘇穿的就有些樸素,萬年不變的白襦裙。
幹脆不從凳子上下來了,嗡聲回答道:“在家沒事兒做,正好缺一些過節時吃的東西。”
“過節時吃的東西?讓我瞧瞧你做的什麽。”甯姐兒上來,把郭善差點從凳子上擠下去。
王蘇蘇好笑道:“他那邊的都是還沒做好的,你要看就得看這鍋子裏放着的。”
郭善無奈道:“鍋裏的還沒有烤好,得等上一會兒才行。”
又轉身讓胡老漢領甯姐兒和王蘇蘇去前院喝茶。
王蘇蘇便跟着胡老漢走了,但甯姐兒卻不肯走。
倚在門上吃着點心,一雙眼望着郭善。
郭善被她瞧的有些心煩,道:“您光顧着看我做什麽。”
“呵,你甯姐兒瞧兩眼都不成?”上前,跟郭善道:“大郎今年該多少歲了?”
郭善和着面,道:“按照戶上的說法,年後八歲了。”
“八歲了,說不上大,但也說不上小啊。”甯姐兒道:“是該娶個妻子的時候了。”
郭善身子一歪,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來。
沒好氣的白了甯姐兒一眼:“您都想些什麽了?什麽叫該娶妻?我這才八歲呢。”
甯姐兒‘呵’的一聲,道:“八歲怎麽?還能算小嗎?長安城裏八歲娶妻的難道還有少的?以前你無業,我也不催你成家。但你現在有業了,就該想着成家。家業家業,說的不就是這個理兒?”
郭善翻了個白眼兒,道:“也不知道您哪兒聽來這麽些歪理來。”
甯姐兒好笑道:“你甯姐兒我活了這麽大歲數又不是白活的,你呀,就聽我的吧。但凡大家子弟,沒有哪一個娶親遲了的。隻有那些遊手好閑的人,才會二十好幾了還讨不到媳婦兒。”
郭善不以爲意,他壓根兒沒打算在這三年内成親。如果真成親了,不正應驗了袁老道的話了嗎?
“況且,你跟别人的情況又有所不同。你性子野,愛耍小孩子脾氣,不找個知書達理的姑娘來收收你的心,往後你還會闖出像前幾天那樣的亂子來。”甯姐兒道。
郭善聽言也不回話,埋頭幹活。
甯姐兒繼續道:“再說了,成了家的畢竟跟沒成家不一樣。你在朝爲官,年紀輕輕做到協律郎已經很不容易了。想要再往上升,哪怕立再大的功勞有再大的能力也很困難。爲啥?就因爲别人都會認爲你年紀太小,怕你辦事兒不夠穩重。但若你娶了妻,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如果再生上一個孩子,那誰也不會再把你當孩子來看...”
郭善聽言好笑:“怎麽好像我這做官兒的都不心急您就心急起來了。”
“能不心急麽?不心急,你下次又得進大理寺獄去。”甯姐兒說道。
郭善沒理她,招手沖一旁偷笑的小悠道:“鍋裏的差不多了,撿出來端到前院兒上去,等其它的菜熟了咱們就可以開始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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