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大善...這一條似乎要容易些。天下寒苦人太多,不平事太多,處處都需要善人行善。然而,難處就在于不是大官兒不足以爲民申冤,不是大官兒不足以爲民請命。而說到當大官兒...郭善估摸着自己這次鬥毆事件一發,頭上那個‘試官’的‘試’連帶着那個‘試官’的‘官’字都得被李世民給撸掉。屆時成了一介平民,連流外官都算不上更别提爲民請命的大官兒了。
但若袁老道所說的滅頂之災真的存在,那麽自己無權無勢無财無德,拿什麽去消災解難?那個袁老頭所說的老婆,自己拿什麽保護她?
這一糾結,就連續糾結了三天。
三天裏除了老張給郭善送來書供他消遣外就是李泰和房遺愛等人來過一次,再有的則是管家帶着王蘇蘇等人兩日來給郭善送膳食時又來過。
在獄裏倒也不算寂寞...跟一個傳說中的神棍在一處關着,能寂寞得了?
果然跟李泰透露的消息一樣,李世民一道旨意下來,着郭善回家反省,不用再去太常寺上值了。旨意裏一字不提郭善秦王破陣樂填詞的功勞,看起來試官的‘試’字是不用想摘了。
旨意裏又說,鑒于郭善年齡小,貞觀律裏面規定了年齡不到不承擔刑事責任,所以郭善的杖刑免了。
聽起來覺得郭善吃虧了,其實這個結果郭善已經很滿意了。
杜荷是誰?不說他那位雖死的父親何等威武,單論他叔叔,姑姑們什麽的。哪一個不是當官兒的,或者官老爺的老婆啊?是随便一個人能打的嗎?
郭善覺着自己能這麽囫囵從獄裏出來已經出乎意料了,他還以爲他那個‘試’協律郎也當不了了呢。
猶豫着,郭善出獄的時候還是跟袁天綱道了個别。先不說信不信袁天綱的話,但就沖着這兩天老袁一文不收的免費給自個兒又是看相又是占蔔的情誼,郭善也得跟老道道個别了。
“小子先告辭,道長出獄後記得來府上飲茶,到時候我還有話向道長讨教。”這邊郭善做了個禮,在袁天綱回了禮後才跟着胡老漢走了出去。
老管家很傷心,覺得自家老爺這三天在獄裏變瘦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一路上絮絮叨叨,郭善沒插的上啥話。
李泰等人在大理寺獄外等郭善,要帶郭善接風洗塵。
李世民的旨意裏是讓郭善回家反省呢,沒批準郭善去跟着李泰他們吃喝玩兒樂。
避免被人抓把柄,郭善準備低調做人。
酒宴就設在了郭府上,夥着一起喝點酒吃點兒菜就得了。
心中不靜,匆匆送走李泰等人,可李泰等人剛走不久王蘇蘇和甯姐兒就提着一些東西來看望郭善了。直到張文收來時兩人才離去,郭善又是一番招待,等張文收走後府上才算真清靜下來,他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望着漸黑的天空發起了呆。
他的腦海裏依然想着袁天綱的話,因爲他無法不重視袁天綱這個人,所以就沒法忘記袁天綱的話。
那不是詛咒,但比詛咒更要紮人的心窩子。
滿門盡滅,這是惹了多大的禍才導緻走上這樣的絕路啊。三年後,是637年或是638年?這兩年一個是曆史上所載的,長孫皇後死後的後一年和武則天進宮的時間段。然而,按道理而言這兩年沒發生什麽大事,不至于自己會滿門盡滅啊。
已袁天綱的預言,郭善幾乎可以憑空想象到未來郭府的刀光血影和哭泣哀嚎。然而與腦海裏呈現的未來郭府那慘不忍睹景象相反的是,現如今的郭府雖然因爲自己沒能坐上實官而士氣有些低下,但總體上還是其樂融融的。
“剛當官兒才幾天啊,就進了一次大理寺,這一次不知道被多少人瞧着笑話呢。”郭善懶洋洋的吐了口氣,往後院邊走邊道:“胡管家,可得吸取這次教訓了。這在朝爲官比不得在田野裏務農,那是處處都透着險,哪一步走錯了興許就萬劫不複了。”
胡管家道:“老爺說的是,這一次老爺進了獄可把我們府上的人都吓壞了。心裏都想,如果老爺沒了,咱們往後可該怎麽辦。對了老爺,你說打這事兒出後萊國公府上不會對咱們産生怨恨吧?我聽說那位杜二公子的哥哥在朝爲官,而且是個國公爺。他叔叔也在朝堂任職,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郭善笑道:“想讓人家不怨咱們那是不可能的,但人家的身份擺在了那裏,不會做出欺負小孩兒這種傷自家顔面的事情。說到底,陛下該罰的也罰了,處處也透着對萊國公後人的回護。他杜家有了皇上給的面子,不至于再來爲難我。不過往後在朝上,我得防着一下他們杜家了。現下兒我在太常寺辦事兒,還碰不上他們。但想要升官兒,在朝堂上謀位置,少不了要跟他們杜家打交道啊。”
郭善又笑着道:“這些事兒說起來都是往後的事兒了,現在我被皇上一紙敕令趕回家來反省,再想官場上的那些道道也沒什麽用了。不過這樣也好,不是快趕上中秋麽?前段時間許娘子正好跟我提過中秋節要辦賞月會的事兒,咱們就趁着這空閑的時間把這事兒給辦了。至于什麽時候能夠回到太常寺那就要看陛下什麽時候能想起我來。”
“提到許娘子,老奴才想起來昨兒她從府上拿了五桶老爺釀的山楂酒去了。”胡管家禀報。
郭善道:“那是我前些天讓她拿的。”
... ...
沒了公務,郭善算是真的就賦閑在家了。
按理說爲官者怕的就是一日無權,但郭善這個爲官者本身因沒多大權利,所以倒也不認爲少去一天太常寺會有人觊觎他的位置。如此一來,加上中秋将至,大大小小的百姓人家連夜制作糕點,買些糖果...這種市井喜慶是郭善十分喜歡的,與其把青春奉獻給太常寺不如偷閑享受合家歡樂的幸福。
距離中秋還有四天,郭善清晨無事就幹脆乘上馬車直接去了陋室。
他今兒穿的常服,一身富态打扮跟長安城的闊少爺們沒什麽兩樣。但也正因爲如此,所以才顯得他泯然衆人。
“中秋快到了,這陋室的人反而比往常要多了些。”郭善折扇指了指陋室,說了一句後卻下馬從後門兒入。
胡管家笑着弓身回答:“一是大夥兒都知道陋室要籌辦賞月會,二是臨中秋時就要出榜了,所以那些回家的考生們又都跑了回來。”
郭善聽言忍不住道:“朝廷把出榜的時間放在了中秋的前一日,不怕那些家在外地的考生中秋回不了家嗎?這樣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說話時,兩人從後門兒直接到了陋室。
胡管家很明智的沒有回答郭善先前的話,對于他而言,朝廷什麽時候放榜跟他沒有任何幹系。至于自家老爺的唠叨...難道自家老爺對朝廷的唠叨還少嗎?
“老爺,您瞧?”胡管家笑着,擡起手指着遠處。
院子裏齊備着許多新糊來的燈籠,還有一些剪紙。幾個頗能識文斷字的姑娘分别拿了筆墨紙張寫着詩,甚至有的又畫着畫兒。
“郭公子來了?”有人看見了郭善,忙說了一句,便跟郭善道:“我給您叫許娘子去。”
郭善忙躬身稱謝,任由這姑娘去了。
隻片刻,許倩被從前院兒叫了來。郭善沒注意她的到來,而是自顧自的看着陋室準備的諸多字畫。
許倩上前做了個禮,逼得郭善把注意力收回,這才領着郭善去一旁尋了個屋子喝茶。
聽她道:“公子若不來,奴家也會去找公子的。”
“許娘子說的還是中秋的事兒吧?”郭善道:“正好我也是爲中秋來的。”
許倩聽言倒是一笑,給郭善倒了酒問道:“公子是有什麽好想法麽?”
其實也談不上什麽好想法,如果不是因爲閑着沒事兒做郭善也不會生出那麽些雜七雜八的念頭來。
他道:“好的想法說不上,隻是想給這次賞月會定個規矩。”
郭善道:“賞月會既然由咱們陋室來辦,那就該有咱們陋室的規矩和陋室的精神。陋室,雖然身處在鬧市中,但卻不是食肆酒樓。既然陋室是已文會友,那一切自然都要着重于客人的文學和修養。”
郭善道:“賞月會雖然是賞月,其實也不過是一場結交同志的宴會。而所謂的同志,是有着志同道合的人。所以咱們這次賞月會,在規矩上還得加上一條。那就是凡有學之士,不論老幼,不分男女。但凡有才學的人,都可以參加咱們的賞月會,進行咱們的賞月比賽。”
哪怕知道郭善做事兒喜歡标新立異,但許倩難免還是被郭善的話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抖了抖眼皮,然後才輕笑着道:“古來可沒有哪個女子跟男子争過高低,進行過比賽的...”
郭善聽言笑道:“我記得清明節時杏園就有過一番比鬥,那時候不也沒分什麽男女嗎?”
胡管家苦着臉,皺着眉頭跟郭善提醒道:“老爺,杏園的那個比鬥參加的女子可沒有一個是良家的啊。”
郭善臉都黑了,冷笑哼哼了:“怎麽着,依着你的意思能識文斷字的女子就都是壞人了?”
胡管家哆嗦了一下,忙說不敢。
郭善冷哼一聲,才又道:“既然是個喜慶的日子,就不該有那麽多束縛人的規矩,到時候詩詞歌賦比賽,許娘子也可以參加。”
許倩笑了笑,道:“隻怕我這點功夫會惹人笑話。”
郭善也隻是随口說說,哪會逼人上場啊?再而言,現在的許倩是陋室的招牌。她如果參加比賽的話,必須拿前三名。如果拿不了前三名,那就有些損陋室的威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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