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曲江池不遠處的曲江裏有一艘巨大的畫舫緩緩駛來,在黑暗的如同畫布一般的江面上幽靈般的出現。那畫舫的甲闆之上,船周圍挂了足足八個大紅燈籠。燈籠下幾個穿着華麗的小厮在舫上的夾道來回走動,船夫和哨子奮力的推動着手裏的船槳。在波光下,也在一陣清揚的歌聲中,畫舫從遠處駛來。
“瓊樓仙子縱高歌,歌在深秋月宮閣...”歌聲伴着悠揚的琴聲,被江風從畫舫上傳到了杏園來。
許多人都來到了曲江邊,癡癡的看着畫舫上。
有知道内情的人開始說話了:“這是大家比鬥要開始了,不知道來的是誰?”
“好漂亮的畫舫,好美麗的歌聲。”一些富貴人家的小姐們眼神中閃爍着羨慕和憧憬。
一些文人士子捏緊了拳頭,真想乘風破浪飛到那畫舫上去把那唱曲兒的姑娘狠狠的揉在懷裏一陣愛憐。
唯獨郭善有些納悶兒,這聲音他倒是覺得挺好聽的,但是這歌詞嘛,郭善覺得深奧還談不上但是卻怎麽着都難以讓自己産生共鳴。
唐绾一把捏住郭善的手腕,雙眼泛射着亮光道:“哥,是不是蘇蘇姐來了?”
郭善搖頭,道:“不會吧,租一條這麽大的畫舫,找這麽多随從,我看這排場每個幾十兩銀子辦不下來吧?難道蘇蘇姑娘爲了能奪得魁首所以下了大本錢?”
在後世處的久了的郭善深谙炒作之道,在别人眼裏美麗的畫舫和漂亮的歌聲以及畫舫和歌聲所營造出來的仙子氣息在郭善的眼中卻充滿着銅臭和功利性。猛然,就在畫舫要靠岸的時候,一艘一樣頗爲華貴的畫舫同樣在江上出現。
原來這另一艘畫舫早在江上久候多時了,隻因爲夜黑風高的不掌燈的緣故,所以先前誰也沒發現夜幕下江上隐藏了這麽一艘‘大蟲’。
呵,又是一艘豪華的畫舫。
先前傳出歌聲的畫舫在這艘攔路的畫舫面前停了下來,而從攔路的畫舫上走出一個豐神俊逸的少年公子。一身白衣絲綢,胸口金絲繡山河圖。一看,就知道這少年公子出身不平凡了。
他身旁還有一兩個少年公子,個個都腰佩金鞘的寶劍,踏着黑色卷頭的長靴。
郭善一瞧,就知道這是一幫富家公子。
“良辰美景,江上泛舟。未想能跟虞姑娘相遇真是我等幾人幸事,不知虞姑娘是否賞臉,肯讓我幾位上船把酒言歡呢?”攔路的畫舫上那幾個攔路的公子當先一人說話了。
這句話說的大,被江風吹到了曲江池上來了。惹得一幹讀書人們捶胸頓足,恨被這幾個富家纨绔捷足先登了。
老漢羨慕的瞧着那幾個公子,覺得這才是公子爺應該有的銳氣。再看看自家的少東家,哎,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郭善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原來是一幫吃飽的沒事兒幹的。”
在郭善看來那就是吃飽沒事兒幹。
那麽有錢,租了那麽豪華的一艘船就爲了攔路,然後登人家姑娘的船?這幾位泡妞可真舍得花本錢哪。
“原來來的是虞姑娘,不知道蘇蘇姐什麽時候來。”唐绾有些着急了,畢竟她不是來瞧熱鬧的,她是來給王蘇蘇助陣的。
郭善同樣如此。
到底是跟王蘇蘇做鄰居很久了,自然向着王蘇蘇了。這私心算不得私心,隻能算是交情到了想不親切都不行。
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郭善道:“放心吧,蘇蘇姑娘一定會乘一艘更大的畫舫來,到時候必然能更加奪人眼球的。”
王蘇蘇來了,不是乘畫舫來的,而是乘一艘小船來的。
相比較虞姑娘的船,王蘇蘇的船實在是稱不上華麗。不那麽奪人眼球。
但,這一點也不掩蓋她的風華,蓋因爲她本人就足以奪人眼球的了。
很樸素的一身白衣,曳地的披風在風下微微鼓動。甯姐兒站在她的左側,兩人身後跟着的隻有兩個抱琴的小女仆。
于夜下,江上,風中緩步而來。
郭善都看的有些發傻,最後都忍不住暗贊了一句。
不得不說王蘇蘇這一番造型和以前沒啥太大差别,但是卻又不得不說在此情此景下她帶給了郭善莫大的沖擊。
“這一身打扮,值得加分兒啊。”郭善忍不住稱贊。在他看來,如果王蘇蘇也乘着一艘豪華的畫舫出現,那樣固然拉風但未免有跟風虞姑娘之嫌。那樣一來,就算再華麗也終歸落了下乘。
而現在她這樣的出場雖然不華麗,但也足夠吸引人注意了。
還是有很多士子和讀書人認識王蘇蘇的,紛紛開始相互議論了起來。
郭善這邊也是議論紛紛,而小绾則站在欄杆上朝着那邊的王蘇蘇和甯姐兒揮手。隻可惜人太多,太喧鬧,王蘇蘇她們哪裏看的到郭善這邊。
郭善也看到了跟王蘇蘇将要比鬥的虞姑娘來,那同樣是個漂亮的女子。年齡約摸在二十左右,正是成熟美麗的時刻。着一身黑色羊毛大氅,再戴上黑色的面紗,憑空給人誘惑的媚态。
身後簇擁着一些牽馬的權貴公子,與纨绔們說笑着。
同樣有跟王蘇蘇說話的,同樣有權貴公子。
最後王蘇蘇和虞姑娘一碰頭,兩邊的權貴似乎都有了碰撞出火花兒的意思。幸虧有管理治安的金吾衛屁颠屁颠跑出來,否則兩幫公子哥真不知道會不會拔劍相向。
“哥,咱們過去找蘇蘇姐?”唐绾扯着郭善的袖子,想跑過去跟王蘇蘇搭話。
郭善搖頭,道:“咱們現在去可沒什麽用處,你沒瞧見你蘇蘇姐也疲于跟那些士子纨绔們應酬嗎?”
唐绾一看,果然。王蘇蘇被人圍着幾乎抽不開身,此刻自己跑過去了恐怕她也沒時間搭理自己。
郭善惬意的坐在涼亭的欄杆上,慢慢喝酒暖胃。眯着眼,仔細的看着燈火通明處,然後問道:“胡管家,比鬥要開始了麽?流程是什麽樣的?”
老漢驟然聽少東家叫自己,一愣,随即聽明白了郭善的問話後,立刻把早先就打聽好的說了出來:“其實所謂的比鬥每年清明芙蓉園都會有這麽一場比鬥,不過并不是大家之争。”
“這事兒我知道。”唐绾挽着自己哥哥的手,道:“蘇蘇姐跟我說過,其實比鬥并不是表示獨她跟虞姑娘比。而是杏園裏的才子們都可以參賽的...之所以有大家之争,隻是因爲蘇蘇姑娘和虞姑娘有信心奪魁罷了。”
“哦?”郭善揚眉,不知何意。
“每年清明節第一天芙蓉園開放時因爲有許多達官貴人和文人士子一起在芙蓉園玩,所以一些讀書人就決定舉行一場詩會。一來爲了揚名,二來爲了交友。而到了後來,詩會就變成了一種比鬥了。比的是琴棋書畫四樣,一旦在比鬥中名聲大躁就能揚名。所以比鬥從武德年間一直持續到了現在,更發展成了一種習慣。”老頭回答。
郭善點頭,終于搞清楚了原來還有這麽一個習俗。
旋即,他又困惑道:“但若是如此,恐怕參與比鬥的滿長安人都有吧?蘇蘇姑娘怎麽有信心奪魁?”
他覺得,天下有學之士太多了,根本分不出高下。這虞姑娘和蘇蘇姑娘又哪裏來的信心奪冠?
唐绾一笑,道:“因爲蘇蘇姐她們早開始做了準備了...芙蓉園的這一場比鬥比的歌,要的是自己編的曲兒。詩,要的是自個兒寫的詩。畫,要的是自個兒做的畫。三樣都要别人沒見過沒瞧過的...其他的還好想些,這曲卻是最難的。誰能瞬間作出曲來?一首好曲兒哪一個不是需要一年半載的去研究?可天下間那些趕考功名的讀書人,又有誰會花時間研究這個?”
郭善明白了,搞了半天是已有備戰無備的。
“難,難。蘇蘇姑娘這一年做了準備,怎麽知道那位虞姑娘沒做準備呢?”郭善又道:“難,難哪。”
他自然更希望王蘇蘇能夠獲勝,畢竟感情方面怎麽着還是會向着自己所熟悉的人的。
比鬥在一個着袍子的男子帶領下展開了。
讓衆人大出意外的是,今年的清明節的比鬥是由名士許敬宗主持的。
許敬宗,何人也?
唐前曾跟過李密,因其才名遠播而被當時爲秦王的李世民所招攬。曆史上著名的一幫秦府的學士中這位就占了一個。郭善記得沒錯的話,讀書時常吟的那一句‘飄飄羅襪光天步, 灼灼新妝鑒月輝。’就是這厮所作的。
打死郭善也沒想到,來芙蓉園一趟竟然能看見這貨。這貨,可是出了名的好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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