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驚訝的看着這個半大的孩子,不明白一向摳門的他怎麽舍得放蛋放肉了。
見蘇瑾這樣,肖三立有些不自在,他坐了下來,别别扭扭的說道:“娘,我可給你加蛋加肉了啊,這碗面得值一塊大洋。”
“幹脆别做面了,你去打劫吧。”
“手無縛雞之力,幹不了打劫這活兒。”肖三立歎了一口氣有些遺憾,雖然又想到了什麽,湊近了蘇瑾說道:“娘,你知道嗎,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武館的師傅,我覺得他好厲害,你知道嗎,他一個人能打翻十多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我覺得人在外行走,沒有點防身的本事是不行了,我決定每天從學堂回來後去武館學武,休息日也去武館學武……”
“所以你腿上的傷是圍觀武館師傅和那十幾個壯漢打架弄的?”蘇瑾吃了一口面,呦呵,還挺好吃的,三立這孩子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父母聰明的原因,肖三立無論學什麽都有模有樣的。
蘇瑾不禁想,在原主走錯路做錯事的那一生,肖三立能夠在戰亂的年代發達,靠的也不僅僅是溜須拍馬。
肖三立聽了蘇瑾的話,撓了撓頭,他就知道他娘火眼金睛,什麽都能看出來,“也不是,就是今天賣瓜子的時候,遇到收保護費的,本來電影院門口生意就不好,錢還都被他們搜刮去了。
我想着看電影的人不愛嗑瓜子,那看戲文的聽書的應該喜歡吧,我就去了茶樓和戲院附近,誰知道又被收保護費了,還是同一批人,我就和他們理論,他們說我換了地方,所以交兩份保護費是應該的,清風武館的師傅看到我一個孩子被欺負的可憐,就幫我出頭……”
肖三立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和蘇瑾說了,他想着白天遇到的事情,不禁脫口道:“要是我有權有勢,今天就不用受這個苦了。”
“娘,清風武館的老闆是徐大帥三姨太的娘家弟弟,收保護費的是猛虎幫,是明城最大的幫派,但他們在知道武館師傅的身份後,退讓了,我當時就想,權勢真是個好東西,能讓惡人畏懼,善人恐懼。”
蘇瑾沒有想到肖三立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看着碗裏的面,聲音溫柔:“權勢确實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你痛快,也能輕而易舉的毀掉你,三立,今天清風武館的師傅利用借了徐大帥的勢幫了你,你覺得權勢好,等有一日,又有人借徐大帥的勢奪你錢财,辱你人格,你還會覺得它是好東西嗎?”
“娘,我懂你說的,所以我覺得,如果我能夠掌握權勢,那它對于我來說才是真正的好東西。”肖三立笑了,臉上的小點點讓他顯得有些憨厚。
“我現在明白了讀書的意義是什麽,我要當官,當大官,但當官光靠讀書可不行,我還得有錢,娘,咱家的錢……”
“我跟你說,那兩金條你想都不要想,不可能給你的,你要做什麽成爲什麽樣的人都得靠你自己,不過,要是你憑你一己之力讓我和你爹遺臭萬年,那就不要怪你娘我大義滅親了。”蘇瑾威脅道,又拉着肖三立去了書房,點了油燈,“娘我今天晚上就奢侈一把,陪你看書,未來幾天從武館回來也不要休息了,看書,看史書,要當官,就看看曆史上的那些官是怎麽當的吧。”
肖三立傻眼了,他扒拉着書,“這些我不是讀過嗎?”
“讀過不行,得讀透,娘讓你讀史書是想讓你了解我們國家和民族的過去,讓你看外國傳過來的書和報紙是想讓你了解當下,隻有了解了過去和當下,你才能更好的掌握未來,當然,大道理誰都會講,娘也不知道你能聽進去多少,但能聽進去一點就好。”
肖三立透過油燈的光看他的母親,一個小腳婦人,明明走路都很艱難,卻硬是将他和姐姐帶來了省城,給他們好的教育資源,讓他們對自己未來要走的路有選擇。
現在回想,肖三立覺得在有福村的日子都有些模糊了,他依稀記得自己被排斥被孤立被嘲笑是小麻子,小丈夫的事,但現在已經忘記了當時的感受。
他想,當時應該是痛苦和憤怒的吧,就像今天被猛虎幫的人所侮辱一樣,痛苦,憤怒,無力,所以在看到武館的師傅将他們打倒,擡出大帥府讓他們敢怒不敢言時,肖三立才那麽的渴望力量,渴望權勢。
所以他才會對母親說那些話,現在看到母親害怕他走錯路,成爲一個壞人,他的心情很複雜。
父親有一本日志,他雖然從來沒有見過父親,但從母親的描述,肖君秋的回憶還有父親留下來的日志中,肖三立可以想像父親的樣子,一定是一個正直儒雅的君子。
因爲父親正直儒雅,所以肖君秋和母親也希望他成爲那樣的人。
正直儒雅的父親渴望通過自己的力量能夠幫助更多的人,拯救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報複,就永遠的沉睡在那個小鄉村。
自從知道肖君秋要出國之後,肖三立就一直在想自己未來要走的路,顯然肖君秋是要實現父親的抱負,母親對他的期望不高,爲人磊落正直就好。
但他想,磊落正直在這個野蠻的世界似乎活不久,會被欺負,或許他可以狡猾一點。
不過娘真的很不希望他變得狡猾,想到這裏,肖三立笑了笑,“知道了娘,不會讓你和爹失望的,要是有一天我變成秦桧那樣的人,你就将那倆小黃魚給我,我保證立馬變成最善良正直的大官。”
“唉,算了算了,當官複雜,我還是掙錢吧,我隻掙錢,能不能不看書了,今天實在累的很。”肖三立可憐兮兮的祈求着,故意捂着腿喊痛,想要蘇瑾心軟,誰知道蘇瑾回屋拿了藥,一邊給肖三立擦一邊說道:“把你爹的日志再看一遍,就讓你休息。”
肖三立知道今天晚上必須得看點什麽書了,認命的歎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他居然有些思念今天剛剛離開的肖君秋。
要是肖君秋在,現在已經在爲他求情了,雖然不一定管用,但好歹能轉移娘的注意力。
肖三立讀着日志,想象着從未謀面的父親的童年生活和留學生活,和他娘說道:“肖家可真有錢,若是有一日我也能認祖歸宗就好了,祖父有錢,祖母娘家有勢,杜家,是不是陵城的那個杜家。”
見蘇瑾點頭,肖三立又道:“娘怎麽不帶我們去陵城。”
“杜家人口複雜,自從你祖母的兄長去世之後,大房到七房的鬧不和,如今陵城的杜家是原本的二房,也是表面光鮮,杜家的大部分财勢都随着大房去了崇州,而且你祖母和二房的老太太不和,我帶你們去陵城也沒有用啊,說不準還會被嘲笑一番,然後像打發破落戶似的将我們打發走。”
聽着蘇瑾這樣說,肖三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爲什麽不去s市呢?如今天下也算太平,已經很久沒有打戰了,不用擔心子彈。”
“走不動啊,要是能走,怎麽會不想去呢,好了,别問了,好好通過日志向你爹學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