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蘇大娘也不在意,她進了廚房,提聲問道:“我在和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
“咚咚咚”
還是剁排骨的聲音,蘇瑾就是不說話。
“我說孩子又沒有說你,你生啥氣。”
“那小時候奶奶罵我賠錢貨浪費家裏口糧要把我賣了換紅薯幹,又沒有罵你,你怎麽氣的要跳河。”
“遠的不說,就說上個月,二叔說金寶懶也沒有說你,你不是氣的大老遠的跑去二叔家找他理論,你說我孩子我不能氣,那你孩子被說的時候氣什麽。”蘇瑾神色冷漠,在狹窄的廚房中,仿佛變了一個人。
這樣的蘇瑾讓蘇大娘有些陌生,她忍不住退後了幾步,反應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她有些茫然,她怎麽會覺得剛剛蘇瑾很可怕。
蘇瑾也沒有管蘇大娘的反應,她利落的殺着魚,正想說些什麽的蘇大娘突然和魚那詭異的白眼對上,猛的一激靈,腦子一片空白,頓時忘記了要說的話。
手上帶血的蘇瑾回頭看蘇大娘,“媽,護崽子這一行爲我不是跟你學的嗎?我第一次做媽媽,也想成爲你那樣疼愛孩子的母親。”
“你說要憶苦思甜,我覺得現在也夠了,聽說小孩子的記憶力很好,就比如我現在還能記得兩歲時你爲了讓吃飽飯,省下了自己的口糧,差點餓死。”
“珍珍和啓正會永遠記得現在的苦難,他們以後會成爲正直善良優秀的人。”
蘇瑾的話将蘇大娘的記憶拉回了遙遠的過去,那個時候他們家是真窮,一家四代十多口人擠在小小的院子裏,偏心小叔的婆婆統一管着全家的口糧和工資。
因爲生大丫時傷了身體,她知道大丫是她以後唯一的指望,所以她情願餓着,也要讓大丫吃飽。
那個時候她雖然有正式的工作,是鋼鐵廠的鉗工,但因爲級别低,工作時間短,工資不高,丈夫也僅僅隻是國營飯店的學徒,工資也低,加上又是長子,實在狠不下心分家。
而二叔夫妻倆也是雙職工,生了一兒一女,小叔又是婆婆的心頭寶,公公有工作,婆婆就專心帶孩子,所以她下班回來後還得做一大家子的飯,周末要洗全家的衣服。
她也問過爲什麽,婆婆說,她生了女兒,以後也不會再生了,她和大強日後還得依靠兩個兄弟,所以她得多付出。
那個時候她過的多苦啊,明明和丈夫都有工作,但過得就像泡在黃連裏似的,苦到她想着是不是生了女兒,才造成了她的苦難。
後來實在沒有辦法了,家裏隻給大丫喝見不到幾粒米的清粥,清的就像白開水,連粗糧都舍不得給她吃。
她怕大丫餓死,和婆婆幹仗,和妯娌幹仗,去搶婆婆開小竈給讀書的小叔煮的白雞蛋,那個時候的她是别人口中潑婦,婆家口中的瘋女人。
後來有了金寶,她才挺直了腰杆,分了家,日子才真正的好了起來,她才成爲了别人口中和藹的蘇大媽,疼愛子女的蘇大娘。
或許是觸及某些不好的回憶,蘇大娘沒有再說些什麽,甚至也沒有順走蘇瑾家的魚和豬肉,也沒有撺掇蘇瑾去婆家拿菜,就這樣失魂落魄的走了。
珍珍和啓正聽到外面安靜了,才從房間出來,珍珍的眼睛裏含着淚,原來媽媽小時候差點被賣了,媽媽太可憐太苦了。
她感情充沛的拉着弟弟的手,“弟弟啊,媽媽也是第一次做媽媽,我們也是第一次做寶寶,我們要互相幫助。
你以後可不要再和媽媽頂嘴了。”
“我哪有和媽媽頂嘴。”被姐姐這麽一說,李啓正有些别扭。
對于小時候吃不飽飯,差點因爲紅薯幹被賣的媽媽來說,給他們飯吃衣服穿,就是對他們很好了吧。
面對姐姐不信任的眼神,李啓正可恥的臉紅了,“隻要媽媽不讓我憶苦思甜,我就不頂嘴,我已經夠苦了。”
說完,就要下樓找小夥伴玩,比起外婆那邊,他還是喜歡這裏的小夥伴,起碼不讓他演鬼子。
“飯馬上就好了,等下你爸爸回來你就跟着回來啊,我們可不等你吃飯。”蘇瑾聽到開門的聲音,知道李啓正要下樓玩了,在廚房大喊。
“知道啦!”李啓正回道,拉着姐姐的手就跑了。
趙奶奶正給老姐妹們講着她剛剛在樓上的見聞,一轉眼,就看到兩個孩子下了樓。
見到珍珍的眼睛紅彤彤的,拍拍外孫的肩膀,讓她去和倆孩子玩。
幾個孩子跑遠了,她才又繼續講:“這蘇瑾娘還真是讓我看不清,閨女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是怎麽舍得當老黃牛使。”
“可不是嘛,不過不管怎麽說,蘇瑾是個知恩的,懂得她媽供她上大學的辛苦。”
“供大學生有什麽辛苦的,去了大學還有補貼,又不花什麽錢。”
“你不懂,蘇大娘讓她閨女一直讀書,沒有讓她辍學工作已經很不錯了。”
“但在怎麽說也不能這麽剝削閨女女婿吧,也是李奮鬥的娘長久不來,不知道這事,要是知道了,還不得幹仗啊。”
“你說的是。”
“剛剛珍珍那眼眶紅的呦,肯定是被她外婆說了,我覺着肯定是爲那兩千塊錢的。”
“說來說去,也是蘇瑾太孝順,太順着她爹娘……”
退休的老太太們沒有什麽事,每天就隻能唠唠嗑,蘇瑾家發生的事,已經成爲她們的熱門話題,被唠了一個星期還長久不衰了。
于是李奮鬥回來的時候,依舊頂着老太太們視線的掃射,加快腳步帶着倆孩子回到家,他也想不明白這幾天那些大媽大嬸們怎麽這麽關注他,不會真覺得他會打老婆了。
苦澀的是,就算有這個猜想,他也沒法解釋,人家也沒有當面說他。
不過一進家門,聞到肉香,他就把那些問題都抛到了腦後,忙去廚房幫妻子端菜。
吃着飯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今天去突水村工作的時候遇到了他大哥,就對蘇瑾說道:“我今天在突水村遇到我大哥了,他好像是去那裏收購辣椒,大哥說咱媽這周末來看孩子,可能要住一段時間。”
蘇瑾想了想,在記憶中,好像不常和這個婆婆相處,因爲大河村離省城遠,每次來都要坐将近四個小時的車,婆婆又暈車,所以不愛來。
每次來了也是送肉送菜,然後又匆匆回去,現在提出要長住,可能是聽說了原主娘家的那些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