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老太太自然是識得顔若的。很多年前，老太太的女兒就是現如今在宮中的淑妃，與顔若交好。顔若的醫術好，還幫老太太看過幾次診。
所以老太太看到雲潔時，很激動，一眼就看出小姑娘長得和當年的顔若很相像。
“回老太太，民女顧雲潔，家住梧縣下面的一個小山村。”
老太太對于梧縣這個地方，不是太清楚，一旁的玉親王插話：“昌化州下面的小縣城。”
“你雙親可在。”老太太又問了一句。
“母親去世的早，父親健在。”
老太太看着她，就像看到多年前的顔若。隻不過那個現在是罪人，京城裏的人，巴不得與她撇清關系。故她聽說小潔是鄉下過來的時候，沒有再問，隻是感慨：“年紀輕輕便已經醫術了得，可不容易。”
“鄭小姐還沒肯定我的醫術呢，說要看看效果。”顧雲潔淺笑。
“這丫頭。”老太太也笑：“她是看你年紀輕，覺得你可能沒有那麽大的本事。有些事情，跟年紀可沒有關系。”
鄭家就是想看看顧雲潔這個人。賞了一些東西，讓她對鄭念念的病上些心，就讓她回去了。
老太太把宴輕留下了。
“我看着她就想起一個故人，你與我說說，你是怎麽找上她的。她的身世可有問題？”
“有些問題，所以我才把她帶回來了。試探她的醫術是其一，确認一下她的身世是其二。”
“她不會真是？”想到這中間的利害關系，老太太沉了下臉：“王爺，你不要糊塗。如果她真是那人的女兒，你該離她遠遠的，小心讓她沾上。我記得你們小時訂過娃娃親來着。”
當時将軍府風頭正盛，女兒與顔若關系也好。顔若生下女兒沒兩天，女兒就去了看望顔若，還交換了信物，等孩子長大後，兩家結爲親家。
就算她是金家唯一的遺孤，她是那個女兒的事實改變不了。如果那人真的害了金家滿門，就是罪人一個。
一個罪人的女兒，無論如何都是配不上自己這個外甥。
老太太似乎不太放心，又問了一句：“她這次來京城，不會就是爲了你們的婚事來的吧。”
“看您說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怎麽可能我與她有過婚約。再說，她都成親了，有相公，還有個閨女，完全不用擔心。”
“成親了？”老太太聽到這個消息，有些意外。
她還以爲，對方這次上門看診是假，想讓王爺履行當年的婚約是真。
“成親了，有個閨女。更何況，我們現在隻是猜測她是金家那位，但沒有實質的證據。”
“那你查過她身邊的人沒有，可有發現顔若的身影。”
“沒有。”宴輕搖頭：“沒有發現任何不對的地方。之前與她的訂婚信物，還被人撿到拿到京城來當。還好我發現及時，收了回來。”
“就是說，她身上沒有任何信物在身。”
“是這樣。”
老太太聞言松了一口氣：“如此我便放心了。隻是她的身世問題，你打算如何解決？”
“現在也說不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她真是金家的小小姐，代表的可是金家，父皇那裏知道的話，肯定會有重賞的。”犯罪的是顔若，而她與顔若分開了。
這種情況下，父皇爲了讓天下百姓知道，他對金家一直很看重，就會對她進行大賞。
“那你應該第一時間告訴你母妃或者告訴你父母。如果讓别人捷足先登怕是要懷疑你的目的。我記得，當初和顔若一起消失的，還有金家的一塊令牌。”
“老夫人提醒得是，我這進宮禀報此事。”
……
顧雲潔從鄭府出來以後，讓老羅在京城相看一處宅子。有些事情，待在王府十分不方便，必須有處自己的宅子，想到什麽，與老羅道：“你可知金家的府第在哪裏，我想去看看。”
老羅自然是清楚的，隻是提醒道：“金家出事後，就被百姓認爲是兇宅。一百多條人命死在那裏，聽說晚上還能聽到各種奇怪的聲音，這麽多年了，沒有人敢靠近，那裏現在一片荒蕪。”
就算百姓再崇拜金家，也改變不了宅子裏死過一百多條人命的事實。
聽說冤死的人，晚上還會回來索命，如此一來，就更加讓人不敢靠近。
“你安排一下，這兩天我想去看看。”
“好。”老羅雖然不明白姑娘想要做什麽，不過姑娘想要回去看看，這是好事。
老将軍他們在天有靈的話，看到小小姐回來，估計會高興的。
……
顧雲潔每天都有晨跑的習慣，來了京城之後，跑步自然是不可能，就在院子裏随意活動活動。
今天起來後，老羅說物色到了一個院子，讓顧雲潔吃過早飯後去看看。
靈寶想跟着一起，顧雲潔沒有答應：“跟朵兒姨姨在家，娘親很快就會回來。”
“好吧。娘親回來時，可以幫我帶個糖人嗎？靈寶好久沒有吃糖人了。”
“小饞貓，小心蛀牙。”
“蛀牙是什麽意思。”
“就是牙齒裏面長蟲子。你喜歡吃甜的，牙蟲也喜歡吃甜的呀，吃得多了，它們就會把你的牙齒蛀掉，牙齒會壞掉，或者變成空心的。”
靈寶一聽，趕緊捂住自己的嘴，聽着好恐怖。但她還是想吃：“我就吃一點，不會吃多。”
“好吧。”
出了别院之後，老羅帶着顧雲潔去了一條巷子，這附近住的都是武官，不過都是些品階不高的。
“這裏面住着的很多都是以前金家的部下，我們住在這裏，或多或少可以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老羅做事想的遠也細心，小潔看了幾眼，覺得不錯，可以買下來。
看過房子，老羅就帶着顧雲潔往金家以前的宅子去。
一個中年男人看着他們一直往裏走，叫住了他們：“你們要去哪裏？”
“我們正四處找房子，附近随便看看，這裏面還有空院子嗎？”老羅讪笑了一聲。
“不要再往裏走了，裏面已經被封住了，也沒有房子賣。”中年男人說完就走了。
顧雲潔與老羅等中年男人走了之後，接着往前走。
果真和那中年男人說的一樣，通往金宅的巷子被官府堵住了，這邊根本進不去。
二人沒辦法，隻好退出來打算走後門進去。老羅對于金宅周邊的地形也不是很熟，兩人找了半天，才找到從後門進去的小路。
兩個翻牆進去，一個縱身，人就出現在了宅子裏。
當年這裏發生了血案。
聽說那一夜，金宅上下地上鋪滿了血迹，每個人的死狀凄慘。
清理宅子，縫合屍體都用了半個月之多。
如今，因爲多年沒有打理，院子裏雜草叢生，院子裏橫梁什麽的，也都脫了漆，發了黴。
聽到人聲，老鼠們在地上亂竄，嗖的一下，跑得沒影了。
顧雲潔站在這裏，心髒沒來由的疼了一下。她不知道，這是屬于原主身體的本能，還是她本能的感應到了親人們的氣息。
她看着四周的院子，一草一木，似乎看到了那天夜裏的漫天血色，眼睛一酸，淚珠就那樣毫無征兆的流了下來。
她不想哭的，但眼淚就是跟不要錢一樣，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老羅一回頭，看着顧雲潔臉上挂滿了淚水，吓了一跳：“姑娘，你這是？”
“我沒事，就是心裏難受。”
“姑娘。你看到這裏難受，就證明你與金家是有關系的。”老羅氣。
十幾年的風吹雨打，加上無人打理，好些個院子早就有些破敗了。
路過一處院子裏，老羅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快步過去，捉到一個乞丐。
乞丐正在裏面睡覺，聽到外面有動靜，正打算逃走，沒來得及，就被老羅提到了跟前。
這個乞丐，不是别人，正是二人前日救的那個。
看他的神色，人是沒事了。
“你是？”老羅粗眉擰起來：“你怎麽在這裏？”
乞丐也沒有想到，自己在這裏睡着覺，也能碰到上次給他饅頭的男人。想到什麽，跪下來就要謝他。
“沒讓你跪。你隻要告訴我們，你怎麽會在這裏？”
乞丐張開嘴，啊了一聲，想要說什麽，但沒有辦法開口。
顧雲潔看着他的舌頭，他的舌頭沒壞，估計是嗓子壞了，說不出話來。
老羅一陣惋惜：“原來是個啞巴。”
還以爲能從對方嘴裏問出什麽來呢，原來是個啞巴。
“你會寫字嗎？”顧雲潔問了一句：“我們問什麽你答什麽，一會給你二兩銀子。”
乞丐高興的點頭。
顧雲潔用樹枝在地上寫字：“你是誰？是金家的人嗎？”
乞丐用樹枝回：“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這裏睡覺，沒有人打擾。”
說起來，就是誤打誤撞。
那天他受傷後，不敢再回去與那些乞丐争地盤，走呀走，就走到了這裏。
偌大的院子沒有人住，可把他高興壞了。
顧雲潔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對方隻說是無意尋到這裏，這裏安靜，沒有人打他。
“姑娘，他要怎麽處理？”走時，老羅還是不放心對方。
“你懷疑他沒有說實話。”
“我剛剛看到他經常來回的一條小路，上面足迹很多，不像是剛過來的，他肯定沒說實話。”
“你先把銀子給他。興許他是真的沒地可去，才找到了這裏。”顧雲潔淡淡出聲。
二人在院子裏逛了一圈就走了。
乞丐看着他們離開，站在院子裏，眼睛眯了眯。
但他什麽也沒有做，直接縮回剛剛睡覺的地方繼續睡覺。
……
皇帝得知疑似金家的遺孤出現了，下令讓宴輕一定要搞明白這件事。如果真是金家的遺孤，他肯定是要照拂一二的，不能讓地下的老将軍寒了心。
金家的案子出事之後，一直沒能查出事後真兇，他一直自責不已。如果沒有老将軍，他現在也不能如此安穩的坐在皇位上。所以，對于這位金家的後人，皇帝是十分上心的。
宴輕得了聖旨，這件事就算是過了明路。就算以後顧雲潔的身份曝出來，他也不用擔心其它。
“顧姑娘。”宴輕坐在顧雲潔的對面：“本王今天進宮了，跟父皇說起了一件陳年舊事。”
“噢？”
“那天我家外祖母看你像她一個故友的兒媳婦。她那個故友，不是别人，正是金老将軍。金老将軍的小兒媳名叫顔若，同姑娘一樣，醫術超群。早年外祖母身體不适，還讓她看過幾次診。那天，她看到姑娘，一下子就想到了顔若。我告訴她，你母親自小就去世了，現在的父親，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她懷疑你就是顔若的女兒。
本王從鄭府離開後，直接進了宮。把這件事的可疑之處與父皇說了，父皇也是十分重視，讓本王代爲負責查明你的真正身世。顧姑娘，此事沒有征得你的同意，還望莫見怪。”
“王爺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們就因爲我長得像金家的少夫人，就料定我是金家的人？這多少有點離譜？”
世界上長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不可能就因爲長得像，就料定她與金家有什麽關系。
“本王敢把這件事捅到父皇那邊，自然是掌握了一些證據。”宴輕飲了一口茶。
“什麽證據？我聽說金家已經沒有人活在世上了，有誰可以證明，我是金家的人？”顧雲潔挑眉。
“你是不是不要緊，隻要我們說你是，你就會是。”宴輕聽着淡淡一笑：“更何況，顧姑娘也沒有辦法自己不是，不是嗎？”
“你們難不成要假造一個金家小姐出來？”顧雲潔冷笑一聲。
“顧姑娘似乎不滿金家小姐這個身份？”
“那倒是沒有，隻是覺得王爺突然說這些有些奇怪。我身上一沒信物可以證明，也沒有其它東西可以證明，王爺是怎麽料定，我跟金家一定有關系。還是王爺已經掌握了相關證據？如果王爺掌握了相關證據，還請王爺明示。”
宴輕與顧雲潔說這些，未必沒有拉攏的意思。
如果顧雲潔真是金家小姐，人是他找回來的。看在他找回金家小姐的面子上，金家以前的那些部下，多少要給他幾分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