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傍晚時分。
那匹招搖的紅棕色馬,再次出現在了宮門。
與平日裏空無一物不同,今日的她肩上背了不少東西,這都是待會兒要在楚祁面前演示的地圖。
在距離禦書房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蘇白翻身下馬,将馬兒丢給了太監看管。
“陛下,蘇将軍在外面了。”禦書房内,大宮女上前小聲的說道。
楚祁從奏折之中擡起頭,碧眼裏的侵略一閃而過:“宣。”
蘇白面色如常進來:“見過陛下。”
“免禮。”
地圖被太監攤平在桌子上,蘇白将自己的想法跟楚祁彙報,她的表情十分認真,認真到讓楚祁不禁懷疑宋化虛是不是說謊了。
“陛下意向如何?”
蘇白擡頭問道。
楚祁:“嗯?”
“陛下覺得此處設關卡如何?”蘇白重複了一邊,語氣無奈。
楚祁立刻點頭:“朕覺得甚好。”
燕晚清是燕國忠一手教出來的,身經百戰,自然是比他這個隻知道坐高堂的的皇帝要更加懂的如何布局。
“那陛下就下個诏書吧。”蘇白将圖紙上的峽谷位置用朱砂圈了出來。
楚祁一愣:“因何下诏?”
“修建關卡需要人力和财力,梅大人上半年的軍需到現在都沒有批呢。”
蘇白話音剛落。
楚祁猛地一拍桌子:“好你個梅長風,竟然敢私扣軍需!蘇白你爲何不早點與朕講?”
蘇白将地圖慢悠悠的卷起來,丢在了桌子上:“梅大人一向看末将不順眼,末将以爲陛下這是制衡朝野故意而爲之呢,怎好再來陛下的面前告狀。”
此時說中了楚祁的心思。
他确實利用了蘇白打破了之前老臣盤根的情況:“那你現在怎麽又說了?”
“陛下也說了,這是舉國上下至關重要的一站,末将若是再不說,延誤了軍機,這個罪責,末将擔待不起。”
一番話說的楚祁面色不虞,二話不說寫下了诏書。
他沖着貼身太監招了招手:“親自送給梅長風。”
這個老小子,一聲不吭的還以爲是忠臣,結果竟然因爲私人恩怨,克扣軍需,險些延誤了軍機,楚祁忍不住就在心中給梅長風記了一大過。
“陛下若是沒有别的事情,那末将告退了。”蘇白典型是完成了任務就想下班走人。
楚祁挑眉:“這就走了?”
“陛下還有其他什麽吩咐?”蘇白疑惑的開口。
楚祁幹咳一聲:“晚膳,不留下來跟朕一起?”
“末将畢竟不是宮中妃嫔,此舉不妥,還望陛下恕罪。”說完,躬身退了出去,半點沒有留情面。
看着蘇白真的走了,楚祁沉默半饷。
“她不會是把藥吃了吧。”那模樣神情,又當初剛催眠的時候一樣了。
在帷幔背後,宋化虛晃蕩了出來。
他盯着蘇白離開的背影:“說不準。”
一點不敢小觑自己這個徒兒。
畢竟自己當初就是被她逼得隻能跳崖假死。
“那現在該怎麽辦?”楚祁原本以爲蘇白會借機在書房中多留一段時間,可是沒有想到她沒有,十分坦然的直接離開了。
“她還會回來的。”宋化虛笃定的開口:“隻有你的密室之中藏有她到底是誰的秘密,所以她一定會回來查看。”
“你怎麽知道朕有個密室?”楚祁挑眉,碧眼之中閃過了危險的光芒。
宋化虛輕笑一聲:“多虧陛下有個不錯的妹妹,密室幾乎已經不是秘密了。”
楚玉?
楚祁響起那張臉,就開始倒胃口了。
明明小時候很乖巧可愛,怎麽越長大越不懂事了。
“那朕就在這裏布下天羅地網,等她過來。”
宋化虛搖頭:“她武功高深,尋常侍衛的氣息,門外就能察覺到,不如不布置,顯得有貓膩。”
他頓了頓:“陛下放心,貧道有辦法讓她徹底死心,專心緻志的隻做蘇白。”
而不是回去當什麽燕晚清。
蘇白從禦書房出去之後,也沒有急着回去自己的住處,而是站在一處長廊裏,盯着一抹芭蕉樹看。
心中對于那密室自然是志在必得。
可是眼下楚祁已然有了防備,自己留在那邊自然是不讨好。
自從對自己這個義父産生懷疑之後,她就将一抹無色無味的粉末擦拭在了他的袖子上。
這種粉末,隻對一種名爲重疊的蟲子産生作用,平日裏死寂的重疊,聞到這種粉末,會振翅。
剛剛進去禦書房的瞬間,耳邊的重疊就振翅了。
所以她沒有多留,立刻出來。
因爲她知道宋化虛也在禦書房裏。
蘇白從懷中掏出那枚快要被她焐化了的丹藥,毫不猶豫的,直接丢進了池塘中。
看着那枚藥丸沉入池底,她眼底的冷意慢慢的浮現了出來。
這枚丹藥,她已經在外面找大夫問過了,藥性催眠緻幻,服用多了還會直接發癫不受控制。
這樣的藥物,三年裏她不知道服用了多少。
一想到這裏,蘇白猛地一拳砸在了柱子上。
柱子上崩裂出幾道碎紋。
“既然是這樣,那麽我也沒有必要再手下留情了。”她呢喃的開口。
身後傳來一道涼風。
燕黎安玩世不恭的聲音在空氣中傳來。
“早就說了宋化虛不是什麽好鳥,我已經通知了咱大伯,估計這會兒他已經在殺過來的路上了。”
“大伯?”蘇白疑惑:“是誰?”
“燕京,他和宋化虛師出同門,本就合不來,自從張岚依死後,他更是整日買醉,現在聽說了宋化虛沒死,他定是要親手過來了結他的。”
燕黎安簡簡單單的說了兩句。
當年張岚依還是死在自家妹妹的懷中呢。
這件事情,他就不多說了。
沒必要刺激現在的燕晚清。
“那就等大伯到了,再動手吧,義父此人,深不可測。”
燕黎安聽她的稱呼,翻了白眼,從長廊頂上跳了下來:“咱爹要是知道你認賊作父,指定能從地下氣活過來。”
蘇白表情有些不自然:“喊多了,一時之間改不過來……我從未見過宋化虛動手,但是他指導我武技的時候,我能夠感受到他的動作之間有一股很奇特的氣流。”
“氣流?”這倒是個神奇的字眼,燕黎安挑眉:“什麽樣子的?”
蘇白擡手之間,内力聚集,手掌之中其實沒有任何變化。
非要說的話,那就是周圍可能會有一絲風。
“這是我們的内力。”蘇白朝着芭蕉樹輕輕甩了過去,隻見芭蕉樹搖晃了兩下,掉落了兩片大葉子。
蘇白說道:“宋化虛不一樣,他的内力就像是一串水流一樣,含有肉眼可見的波紋。”
“怎麽可能。”燕黎安蹙眉,普天之下從未見過誰有這種内力。
當年在光明頂上打成那個樣子,回來之後,燕晚清也沒有說過宋化虛有這種本事。
蘇白搖了搖頭:“我不懂,但是他很刻意的在掩藏這股氣流,所以我覺得他身上有問題。”在沒有搞懂之前,她不想輕易動手。
“此事慎重是對的,三年都過來了,在等幾日又何妨,等到大伯來了,咱們從長計議。”燕黎安深思道。
“這幾日你需要躲起來,我懷疑楚祁和宋化虛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了。”他們不可能沒來由的就對自己設防。
燕黎安倒是無所謂:“遲早會發現,你大哥我躲起來的本事不是蓋的……”剛要繼續說,他停了下來:“有人來了。”
話音落下,他迅速消失。
與此同時,走廊盡頭走過來一群妃嫔,爲首的,正是梅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