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晚清餘光看見從歌走了出去。
她走到了梳妝台前,将發髻上的發簪摘了下來。
紅瑪瑙被放在了桌子上,她輕歎一口氣:“出來吧,老玩這種把戲不膩麽?”
話音剛落。
從簾子後面走出來一道颀長的身影。
楚國的國主,楚祁。
今日一身绛紫色的長袍,碧眼妖娆,一頭烏黑的發絲高高束起,少年氣息撲面而來,他走過來的時候,唇角噙着一抹淺笑,恍惚之間将歲月一下子倒退到了五年前。
“阿清,怎樣都瞞不過你。”
他喊着以前的稱呼。
燕晚清微微蹙眉,側眸掃過去:“楚國主,慎言。”
楚祁碧眼之中閃過一絲暗淡,但是很快便被他收斂住:“朕今日前來隻有一個目的,帶你走。”
“本宮爲何要走?”燕晚清翻了個白眼,收回視線:“明日便是本宮的封後大殿,本宮不走。”
“封後大殿?”楚祁聽完嗤笑一聲:“不如說是送命大殿更爲恰當一點。”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明日穿上這一身鳳袍,迎接的将是什麽!”
“那又如何?”燕晚清勾唇笑了笑:“興許情況沒有那麽糟糕,不是麽?”
最壞不過就是死。
她還不至于這麽慘吧。
“你以前都會做最壞的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将命運交給天意了?”楚祁皺着眉頭,非常認真的審視她。
他甚至胸腔中湧起一股子怒意。
以前的她縱馬狂歌,肆意自由,何時變得如此束手束腳,開始心存僥幸了?!
“是你說的,像我們這樣的人,如果不做最壞的打算,那麽等待自己的隻剩下萬劫不複,阿清這些你都忘記了麽?”他上前兩步:“蕭蘋風瞞着沒告訴你,秦淮表面上同意答應對外解釋秦均的死跟你沒有關系,但其實用這件事情要挾他,所以秦爾雅才會進宮,明日她會被冊封爲貴妃。”
“而且……朕的密探來信,說京都這兩日湧進了很多生面孔,外面起義不斷,朕想你應該知道這些人來者不善。”
“我知道。”燕晚清從發間取下步搖:“但是我不跟你走。”
“……爲什麽?”楚祁蹙眉:“你死都死在大渭是麽?死在那個男人的登基大殿之上!朕以爲你跟後宮中那群期待男人至死不渝感情的蠢女人不一樣,可是你現在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倒退兩步,眼神之中都是不敢置信。
以前那個燕晚清,到底去哪裏了?
燕晚清想擠出來一個笑容,但是發現面部已經有些僵硬。
她索性不笑了,轉過身去。
“我不想變成你趁機挑起和大渭之間戰争的契機,楚祁,你敢說,帶本宮走沒有這層含義麽?”
楚祁原本氣憤的雙眸,此刻慢慢變得松懈下來,他竟然扯出一抹肆虐的笑容來。
“真佩服你。”他笑道:“這種時候了還能想這麽多。”
“多謝誇獎。”燕晚清面無表情:“楚國主還是早些離開吧,本宮眼下不想看見你這張臉,倒胃口。”
楚祁撇嘴。
被罵了。
但是他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朕是居心叵測,可是一些話也是肺腑之言,你自己心中一定思量過,好死不如賴活着,你的孩子還在襁褓之中,你忍心讓他失去母親麽?”
“本宮還沒死呢,楚國主說話注意點。”她的手捏緊了步搖,尖銳的那段抵着掌心有些疼。
“行行行。”楚祁舉起雙手往後退:“你不想走,朕不逼你,明日的大典朕也在,到時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慢走不送。”
燕晚清頭也不回開口。
室内恢複了安靜。
她将手中的步搖丢在了桌面上,雙手搓揉了一下自己的面部。
死?
不。
她燕晚清好不容易從閻王殿回來了,怎麽能輕易死呢。
她不會死的。
但是所有人都得看到她死。
她緩緩從袖口之中掏出小六給的瓶子。
從裏面倒出來一枚圓潤的藥丸。
毫不猶豫的塞進了口中。
與此同時。
秦淮手中的長劍被一人直接擊落砍斷。
那人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顯然是試衣服的時候,聽見消息急急地趕了過來,半路上遇見的。
“真以爲孤不敢動你們秦家?”蕭蘋風眼神嗜血,周身都是肆虐的殺意。
秦淮被擊中了後腰,此刻正跌在地上,長劍被劈成了兩段,落在他的腳邊上。
“微臣不敢。”
他快速跪好:“殿下恕罪。”
“秦爾雅有錯在先,想要害孤孩兒性命,孤沒弄死她,爾敢去太子妃面前叫嚣!”蕭蘋風上前一腳踹在了他的心窩上:“孤尚且沒有在她面前舞刀弄槍,你是個什麽東西,真以爲捏着同心蠱和秦均的死,孤真的就沒有任何辦法了是麽。”
秦淮被踹中了心窩,猛吐出一口鮮血。
這一腳,差點沒讓他直接閉眼過去。
可見力度之大!
“微臣知錯,請殿下息怒。”秦淮不敢捂住胸口,低着頭認錯。
蕭蘋風見他那副死樣,黑眸之中的殺意強壓好幾次,才最終壓了下去。
不能殺。
現在還不能殺。
他不想他的晚晚背負殺了秦均的罵名。
所以還需秦淮這個龃龉之輩去澄清。
隻要過了明日。
一切就該塵埃落定了。
蕭蘋風冷哼一聲,拂袖離開,聲音逐漸飄遠:“知錯就好好反思!”
叮當看了一眼地上的秦淮,小步跟了上去,無人注意到秦淮地垂下的眼眸之中是怎樣觸目驚心的惡意。
蕭蘋風回到殿内之後,叮當才注意到他的衣服袖口處沾染了一丁血沫,很細小。
“殿下!”叮當面色發白,指了指。
這登基大典在即,龍袍上面沾染了血漬,這可是大忌啊!
血漬輕易難以去除,眼下再去重新制作根本是天方夜譚。
蕭蘋風低下頭掃了一眼,指腹從血沫上劃過,袖子下方被暈染開來。
“這可如何是好啊殿下!”叮當慌了神。
“無礙,看不見。”蕭蘋風心中想着其他的事情,不過是一件龍袍,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這張開雙臂,叮當快速上前幫他寬衣脫掉。
“孤還要去處理起義的事情,太子妃那邊你多盯着點,有什麽事情立刻來報。”蕭蘋風忙之前不枉囑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