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晚清眼神之中已經克制不住失望了。
她擡眼看過去。
“孤問你,你在做什麽!”蕭蘋風沉聲又說了一遍。
秦爾雅捂着肩膀,血水從白色的衣襟印出,她唇瓣發白:“殿下勿要動怒,太子妃娘娘看到民女住在鈴蘭殿這才會生氣動手,這一切都怪民女。”
又是這種話。
又是這種事情。
燕晚清面色有些疲憊。
她實在疲于應對這等後宅陰謀詭計了。
于是,她擡眸看向蕭蘋風:“你覺得我在做什麽?”
“愣着幹什麽,給蘭妃療傷。”蕭蘋風發怒,擡手拽着燕晚清:“你跟孤出來說話。”
他的力氣很大。
燕晚清被他拽的一個踉跄,險些跌到。
可是盛怒之下的人,根本沒有在意。
等到人站住了,他目光沉沉看過去:“原因。”
“就是她說的那樣。”燕晚清勾唇,本來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都是倦色:“所見如此。”
“孤在問你!”
“那你先回答本宮,本宮派人找你,你爲什麽不來!”燕晚清擡手狠狠的甩開他的手:“爲什麽不來?!”
“孤根本就沒——”蕭蘋風頓了一下,想到自己剛在禦書房談鎮壓起義的事情,好像叮當進來說有個宮女求見,然後他直接擡手回絕了說沒空。
想到這裏,他面露難色:“晚晚,孤在忙。”
“忙?”燕晚清嗤笑一聲:“秦爾雅的人去喊你,你就不忙了?”
他竟然直接來了鈴蘭殿。
燕晚清一句話都不想再聽他說了。
自從那一夜之後。
他的稱呼就從我變成了孤。
既然皇權之下,是難以分割的界限,那麽終究是她燕晚清不配了。
“蕭蘋風……我累了,這一局,秦均赢了。”她看向蕭蘋風,唇角苦澀:“衆望所歸,你立秦爾雅爲後吧。”
“燕晚清!”蕭蘋風黑眸之中浸潤着滔天的怒氣:“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費盡心機,就是爲了能夠讓她站在自己身邊。
可是現在,她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要再作了行麽?眼下的事情已經夠孤去忙的了。”
作?
燕晚清嗤笑一聲,她擡手擦掉了眼角的淚珠:“殿下說什麽便是什麽吧,我累了,回去了。”
兒子危在旦夕,他一字不問。
第一時間就來了秦爾雅這邊。
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一瞬間,她覺得心如死灰。
當初花前月下的誓言,此刻在回京後被現實的洪流沖的一滴不剩。
“站住!”蕭蘋風低聲喝道:“孤允許你走了嗎?”
燕晚清站停,側眸看過去。
“看來孤的寵愛讓你失了分寸,眼下沒大沒小,你還跑到鈴蘭殿裏刺傷了秦爾雅,現在你跟孤過去跟她道歉!”
跟秦爾雅道歉?
燕晚清一瞬間感覺自己聽錯了。
“你知道秦爾雅做了什麽嗎?”
“孤不管她做了什麽,你刺傷了人,你就應該道歉。”蕭蘋風沉聲開口。
他好不容易想到的萬全之計,将秦爾雅接進宮中封爲妃子,封秦淮爲官二品,從而平息衆怒。
卻沒有想到,還沒進門,就看見一個嬷嬷倒在地上了無生息。
一進門,就看見燕晚清用燭台戳傷了秦爾雅。
若是這件事情被秦淮知道了,自己将功虧一篑!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現在,跟孤進去道歉。”隻要秦爾雅答應不計較了,今日的事情就算過去了。
卻沒有想到。
燕晚清直接回絕:“做夢!”
她不會和一個差點殺死自己兒子的殺人兇手道歉!
如果不是同心蠱,現在秦爾雅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她燕晚清何曾如此忍氣吞聲!
而且,秦家已經對母親他們動手了……如果今日她沒有看到母親她們。
燕晚清眼神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
她必要血洗鈴蘭殿,血洗秦家!
“蕭蘋風,你說過不會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情。”
“今時不同往日,隻要過了登基大典,晚晚,你能不能體貼一點?”蕭蘋風上前兩步。
體貼?
“二女侍一夫還不夠體貼麽?”燕晚清懶得再廢話了:“道歉,可以,她跪着聽。”
蕭蘋風冷下臉來:“你不要太過分了。”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很用力:“走,去跟秦爾雅道歉!”
燕晚清掙紮出手,給了他一掌。
雖然不疼,可是蕭蘋風着實是被激怒了。
“你不要逼孤動手。”
燕晚清冷笑:“你今日動的手少了?”
“含沙射影的說話有意思麽?”
“我燕晚清一直都這樣說話,你第一天認識我?”
“不要逼孤。”蕭蘋風唇角冷凝:“最後一遍,跟孤去給秦爾雅道歉。”
燕晚清雙眸清冽,她勾起蒼白的唇:“我也最後一遍,可以道歉,但是她秦爾雅得跪着聽!”
“敬酒不吃吃罰酒!”他猛地上前就要再次拽她的手,燕晚清閃身避開,二人毫不相讓,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叮當快步走了進來:“二位使不得使不得啊!小殿下性命無憂,太子妃娘娘不要動怒,您還在月子裏面啊!”
此話一出,蕭蘋風愣住了。
“小殿下怎麽了?什麽意思。”
叮當面色惶恐:“今日晨間,小殿下遭遇了刺殺……”
蕭蘋風聽完,整個人超後退了一步。
他下意識看向了燕晚清。
卻見對方眼神冰涼,充滿了失望,眼裏的星光點點幾乎死寂。
“孤不知道……”
“不重要了。”燕晚清開口打斷他的話:“殿下政務繁忙,這等小事不敢打擾,如此妾身告退了。”
她走的時候,禮數周全。
是啊,鎮國公府裏出來的嫡長女,禮儀怎麽可能挑的出來毛病呢?
隻是明明是他說,在他的面前自己可以永遠沒大沒小,可以肆無忌憚的相處。
明明是他說,永遠站在自己這邊,哪怕相隔千裏,隻要自己需要,他永遠會出現的。
明明是他說,他不講道理,他隻會替她撐腰的……
爲什麽,這些回到京都,就變了呢?
她沒有殺秦均,也沒有故意刺傷秦爾雅。
可是,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不信任。
就一個眼神。
她百口莫辯。
什麽話都再也說不出口了。
秀紅在宮門口等自己,見她進來,喜極而泣:“娘娘,殿下無恙,多虧六小姐來的及時……”
小六來了!
燕晚清鼻尖一酸。
她快步走進去,卻隻看見燕淩珍站在床榻邊上:“小六。”
燕淩珍回過頭,看到燕晚清的瞬間,眼神驚訝,緊接着她快步上前,眼圈紅了:“才幾日未見,阿姐怎生瘦了這麽多。”
“母親呢?紅昭呢?小七呢?”燕晚清着急問道。
燕淩珍便将他們分開走的消息說了出來。
“阿姐無需擔心,大哥送我進宮之後,立刻回頭去找母親他們了,我們出門的時候做了萬全的準備,秦家讨不了好的。”
燕晚清卻好似失了力氣一般。
“阿姐!”燕淩珍吃力将她扶住:“阿姐别吓我!”
燕晚清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水:“……中計了。”
秦家這是要找出燕家豢養死士,勾結江湖勢力的證據,若是沒有這些人護衛,燕家女眷死路一條,橫豎,對于秦家來說都是有利的。
何其歹毒……
她将水杯放下,目光看向了床榻之上。
“小六,阿姐求你一件事情。”
“阿姐……”燕淩珍心中一慌,阿姐跟她說話,什麽時候用過求字!
“帶着小殿下離開京都。”她不要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這等肮髒龌龊的地方:“永遠都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