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桌子角緩緩的靠坐在了地上,聽着外面傳來的急促腳步聲,他看向也的雙眼猩紅且惡毒。
“……燕晚清,你告訴老夫,此局你又該如何去破啊……”
燕晚清往前的腳步停在了半路。
桃花眸微微眯着,好半饷不敢置信的發出一生嗤笑。
“原來這才是你今夜約本宮的原因。”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秦均你夠狠……”
她想了很多種局面要如何去應對,唯一沒有想到秦均會自缢來污蔑自己。
一個活到八十歲的人,肯定是惜命的。
“爲了秦爾雅,你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那個位置,就那麽好嗎?”
秦均捂着止不住流血的腹部,面色發白似鬼:“……好與不好都不重要,燕晚清……你,你這次……”
燕晚清感受着身後傳來一道勁風,她閃身避開,一身酒氣的男子擦肩而過。
“父親——!”
秦淮半跪在秦均身邊,他雙手顫抖想要碰卻不敢碰,雙眼死死的盯着那匕首,眼圈發紅。
她這次……被算計的徹底。
燕晚清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正面看向了秦淮。
她一字一句:“不是本宮。”
“那是誰——這裏隻有你們!”秦淮憤怒的喊出聲,鼻涕眼淚都從五官之中湧了出來。
他看着角落裏死的透透的張全忠:“張叔!”
“秦淮……”秦均掙紮着用自己最後一口氣開口。
秦淮立刻抱着他:“父親我在,您說!您說!”
“……報……仇!”
蒼老的跟老樹皮一樣的手,死死的抓着秦淮的小手指,在話音落下的最後一個字之後,轟然墜落……秦均咽了氣。
此時門外面搖搖晃晃兩個醉鬼。
“秦兄,繼續喝啊,你不是說你家有十年美酒麽……”
“這是怎麽回事!秦兄!”
醉鬼看見這一畫面,酒瞬間被吓醒了一半。
從歌從院門口看見有人進來,急匆匆的從馬車上下來,一瘸一拐的跑了過來。
“……小姐!”
……
周邊的嘈雜,在門口就被無形的屏障阻隔。
秦淮猩紅犯淚的雙眼,看了一眼敞開的門外。
最後将視線落在了這一身黑衣的燕晚清身上。
“父親死了……張叔也死了,死無對證,太子妃娘娘現在說什麽都有理不是嗎?”
燕晚清攥緊兜衣之下的雙拳,柔軟的掌心被指甲抵的生疼。
“本宮做事光明磊落,張全忠出言不遜,是本宮殺的,可是你父親不是——”
“燕晚清,你覺得你現在說話還有人信麽?”秦淮低頭,單膝撐着地面,将秦均抱了起來,他走到了燕晚清的身邊,嗓音沙啞,月光之下,森冷!
“秦爾雅是咎由自取,可是張叔跟了父親這麽多年,忠仆護主,你也下得去手……我父親八十大壽剛剛過了沒幾日,壽宴之上,你便暗中授命郝仁大鬧宴會,事後又抓着什麽少女失蹤案不放,我父親勤勤懇懇,爲人雖然固執了一點,可是他在京都城兩袖清楚六十多年,誰人不知!你們燕家要權勢,便想扳倒我們秦家……現在父親死了呵呵……”
秦淮兀自冷笑兩聲,他恍若一匹餓狼死死的盯着燕晚清姣好的半邊面頰。
“你終于能夠如願了是嗎?沒有人再去阻止你封後,也沒有人再影響你那些姐妹的仕途了!偏僻的秦家别院,四下無人,隻是死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再正常不過了,可是燕晚清,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爲,所以特意讓我撞破了你所有的陰謀詭計!”
他走向門口,聲音擲地有聲。
“從今日開始,我們秦家!”他頓了頓:“與你燕晚清乃至你身後的所有燕家人,不死不休!”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抱着秦均的屍體離開了。
從歌走到燕晚清身邊:“……小姐。”
燕晚清默不作聲的轉過身看向天空的月亮,亮的驚人。
這是,要……變天了。
天還沒亮。
大理寺謝群就被師爺搖醒了。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師爺鞋都沒有穿,衣襟散開,披頭散發的站在謝群的床頭,将迷迷糊糊的謝群吓得夠嗆。
“離老子遠點!”他驚魂甫定。
師爺急的上氣不接下氣:“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怎麽不好了?來來回回就這幾個字往外蹦跶。”謝群從床榻上下來,輕歎一口氣。
自己一把年紀連個知心的身邊人都沒有,但凡有一個,這些手下都不敢冒冒失失的直接破門而入。
此時師爺終于順過氣來。
他指着大門口的方向。
“秦家一家子帶着秦老太傅的遺體跪在了大理寺門口!外面已經圍了一大圈的百姓了!”
謝群剛拿在手裏的杯盞,突然從掌心之中滑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瓣。
他将目光落在師爺身上:“……秦均死了?”
“是啊,秦家連白布都沒有蓋,直接放在咱門口的台階上啊老爺!”師爺從門縫看過去的時候,吓得三魂丢了氣魄。
謝群扶住桌子邊緣踉跄坐下:“他們,狀告何人?”
師爺嘴唇都在抖動,用手往上戳了戳:“咱們的靠山,太子妃娘娘,燕晚清。”
二人還在說話,橘黃色的日光剛從窗戶邊上投射下來,就聽見外面的鼓聲大作!
伴随着旭日東升,鼓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謝群和師爺相視一眼。
顧不得地上的碎片,起身穿戴好身上的衣服,表情凝重朝着前院過去。
此時,秦淮褪去了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
一隻手一個裹着紅布的鼓槌,面無表情揮汗如雨,在鼓面上發了瘋的敲擊着。
剩下的秦家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體面了一輩子的秦老太傅,此刻被放在台階之上,雙眼緊閉,腹部紮着一個匕首,身上的血迹已經呈現出黑色,而他的下方,是張全忠。
“狀告燕家燕晚清!蛇蠍心腸,設局蓄意害死我父親主仆二人……”秦大老爺便在這聲聲鼓聲與哭喊聲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狀詞。
謝群和師爺剛走到了門口,突然停住了。
“今兒個是不是休沐?”他問道。
師爺點了點:“确實是。”
隔着一扇門,都能感受到外面來者不善。
謝群咬咬牙:“你就說本官休沐回老家了,明日才能回來。”
此時秦家人情緒高昂,太子妃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還在坐月子期間,總不可能将她傳喚公堂吧。
謝群擡腳往回走:“你去,快去。”
他得秘密進宮去。
而宮内。
燕晚清懷中抱着孩子在喂奶。
表情平靜。
蕭蘋風坐在她的身邊,目光複雜:“……你不打算跟孤說點什麽嗎?”
燕晚清拿着帕子擦拭着孩子唇邊的奶漬。
“秦均不是我殺的。”
她擡頭看向蕭蘋風:“張全忠是。”
“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去秦家别院殺人……”蕭蘋風語氣之中已然帶着憤怒,他指了指外面:“你知不知道秦均的學生今早的奏折堆滿了孤一整個書房案幾!”
“對不起。”燕晚清知道這奶是喂不好了,不過好在小家夥睡着了:“奶娘,勞煩帶小殿下去睡覺。”
奶娘趕緊抱着孩子下去了。
屋内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蕭蘋風沉默半饷:“事情交給孤處理,在此之前,你肯定是要受點委屈的。”
“你打算如何處理?”
“這個你不用管,交給孤。”他來得快,走的也快。
燕晚清看着空蕩蕩的椅子,唇角的笑意不知怎麽的就苦澀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