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猜便是爲了秦爾雅的事情來。
“太子殿下,老臣家出了不孝女,老臣心中有愧,若是殿下不予責罰,老臣寝食難安啊!”秦均一大把年紀匍匐在地上。
讓人看的怪不是滋味的。
蕭蘋風知道今日這件事情是不能善罷甘休了。
于是他将襁褓放在了孫氏的懷中,輕聲說道:“嶽母,晚晚若是醒了,就派人過來尋孤。”
“别跪着了,扶老太傅起身,别折了孤的壽。”他面色不虞,擡腳朝着外面走去。
秦均面不改色,被宮人扶着緩緩起身。
恰好孫氏抱着襁褓進去,她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與秦均的視線在空中交織。
隻見他目光陰翳落在她懷中的襁褓,眼神深沉浩瀚如黑海……
孫氏将襁褓抱緊,眉頭緊蹙,心中一悸,這個老匹夫難不成還想對小皇子下手?!
想到這裏,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老太傅留步。”
“孫夫人有何指教?”秦均的語氣不是很好,夜色之下他撕開了僞善的面皮,眼下連表面工作都不屑的做了。
孫氏見狀冷笑一聲。
“秦家嫡女秦爾雅沖撞太子妃的這件事情,我們鎮國公府不會善罷甘休。”她站的筆直,目光如炬。
此刻她不光是爲了大渭皇室子嗣繁衍,更是一個母親爲了自己的女兒去讨公道。
秦均聽見了。
他感受到了孫漣漪的決心,這位昔日的紅英,經曆了喪父之痛的洗禮之後,整個人越發的鮮明起來。
“老太傅還有事情找太子殿下,便不打擾了。”孫氏收回視線,抱着懷中的小皇子,轉身進了營帳之中。
剛進來,燕紅昭便迎了上來。
“母親……”
“紅昭,準備好,這一次我們鎮國公府絕不退縮!”孫氏眼神堅定。
誰也不能欺辱她孫漣漪的孩子,誰都不可以!
爲了所謂的大義,忍了一輩子,到頭來阿貓阿狗都能上來踩兩腳,她當真不知道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燕紅昭眼圈微紅,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是的,阿姐此番曆經生死,差一點便天人永隔!
那秦爾雅分明就是故意的!
陰險歹毒,其心可誅!
“女兒這就去暗中集結舊部,倘若秦家要來硬的,我們也絕不怯場。”她衣角翩飒,掀開簾子便直接出去了。
營帳内剩下昏昏睡去的燕晚清,還有旁邊斜靠在貴妃椅上,渾身還都是鮮血的燕淩珍,她累的微張小嘴,睡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這一番折騰,孩子們都累壞了。
孫氏抱着襁褓中也入睡的小皇子,靠坐在了椅子上,隻等着待會兒大女兒醒了,送過去喂奶。
……
“太,太子殿下……”秦淮端着水杯給秦爾雅喂水的時候,蕭蘋風走了進來。
他剛要行禮,就見太子爺不耐煩的擺手。
“說吧。”
秦均慢步走了進來:“殿下怎麽……”怎麽直接來了他們的營帳。
“不要繞彎子,孤沒有這個心情。”蕭蘋風掃了一眼面色憤憤不平的秦淮:“你們秦家勞苦功高,秦太傅更是三朝元老,這些孤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但是這不代表……”語氣逐漸冰冷:“你們可以肆意欺辱孤的妻子,甚至害她差點一屍兩命!”
“老臣不敢!”秦均說着就要跪下,秦淮趕緊放下水杯就要去扶:“父親!”
平日裏早就讓免禮的太子爺,此刻恍若一個泛着寒氣的青石闆,站的筆直,理所當然的受了秦太傅的拜禮。
皇權之下,先是君主,才是老師。
“秦爾雅勾結亂賊,與孤種下同心蠱,妄圖以此控制孤,秦太傅,說得好聽叫她求而不得鬼迷心竅,說的不好聽,這些莫不都是您的手筆?”蕭蘋風冷凝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難不成,秦家富貴太久了,也想要看看權勢之上的風景?”
字字珠玑。
幾乎讓人不敢反駁。
這才是皇權!
這才是天子威嚴!
往常蕭蘋風敬重他年事已高,常常以學生自居,卻沒有想到讓秦家人自以爲是,妄圖控制自己。
“老臣不敢呐!”秦均疾呼。
秦淮跪在旁邊,額頭上都是冷汗:“父親一心爲了大渭,天地可鑒,太子殿下怎可說出這些話語來,讓老陳寒心,讓天下人寒心!”
“那孤呢!”蕭蘋風擡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動不動便是你們寒心,孤就不配心寒了是麽?”
他擡腳猛地走到了門口,大力扯掉了簾子,露出了外面黑壓壓一群大臣們,他冷笑一聲:“自從父王駕鶴西去,孤做什麽不合你們的心意,便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動不動就要撞死在金銮殿的柱子上,吊死在孤禦書房的房梁上!”
手中的簾子被狠狠掼在地上:“來,今日孤便都允了你們,誰想死,現在孤即可下旨送你們上路!”
“太子殿下息怒!”又是一群人跪在地上。
蕭蘋風冷笑着踱步轉過身看向地上的秦均:“孤息怒?息什麽怒?好好與你們說,你們不聽,非要上趕着過來找罵,說了今日太子妃母子平安,孤大喜,竟還有些自以爲是的非要掃孤的興。”
他直接将身上的繡着龍紋的外袍脫下來,甚至放在了地上踩了兩腳:“橫豎這天子做的不快活,孤不做了,你們不是喜歡商議麽?登基大典你們這群人商議看看誰适合去,反正孤不去了。”
衆人何曾見過這種架勢。
放眼大渭三代皇帝,從未有過哪一任的皇帝這般不講理法,簡直比街上的潑皮無賴還不如。
偏偏此人還是被譽爲天下讀書人之光,曾經以溫文爾雅著稱的太子爺!
大臣們被吓得老淚縱橫。
太子被秦老太傅給氣瘋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殿下不可妄言!”秦淮渾身都在抖,跪在地上朝着蕭蘋風的方向猛地磕頭,沉悶的聲音,磕的蕭蘋風眼皮子一跳。
果然再看他擡頭的時候,額頭上已經血流如注!
秦均字字铿锵:“太子殿下切勿不可耍小孩子脾氣,大渭不可無主,若是您看老臣不順眼,便一杯毒酒賜了老臣,萬萬不可拿江山社稷兒戲,此番對不住蕭家的列祖列宗!”
這次是拿列祖列宗來壓他了。
“孤豈敢賜死秦老太傅,光是您在外的那些萬千學子,一人一筆,都夠孤喝好幾壺的。”蕭蘋風眯了眯眼睛:“孤念你一大把年紀,不跟你計較,這冤有頭債有主。”
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勾起薄唇,露出一抹邪肆的笑來。
“來人,給秦家大小姐賜藥。”
一碗濃稠的湯汁被叮當斷了進來。
蕭蘋風居高臨下:“秦家不是想證明自己忠心耿耿,絕對不會用同心蠱來控制孤麽?這碗藥汁喝下去,孤就信你們。”
那碗散發着苦味的藥汁,一看就不是尋常的藥。
秦爾雅在床榻上嗚咽出聲,沖着自己的爺爺瘋狂搖頭。
不喝,絕對不能喝!
喝了她做的這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來人,給大小姐喂藥。”秦均嘴唇顫抖,大聲說道。
“父親!”秦淮不敢置信。
秦均大喝:“閉嘴!給大小姐喂藥!”
任憑秦爾雅如何掙紮,一碗藥汁一滴不剩的全部進了她的肚子。
喝完藥,秦爾雅像個破抹布倒在榻上。
那是絕了女子孕育功能的藥。
“……太子殿下好狠的心啊。”
她聲音顫抖。
蕭蘋風看都不看她一眼:“現在你應該感謝你身上的蠱,如果不是它,等待你的就是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