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化虛若是真的把宋凝放在心上,又豈會認不出那血肉模糊的怪物就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若是沒放在心上,又爲何甯願逆天折壽也要給她換身體……
餘光之中,宋化虛抱着沈淑雲,一下又一下的耐心的拍着她的頭,眼神之中充滿了平靜,仿佛剛剛在長廊裏發瘋狂奔的人不是他。
人啊,真是複雜至極。
眼看着宋化虛将沈淑雲從輪椅上抱了起來,燕晚清眼觀鼻鼻觀心的讓出了位置,努力扮演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厮。
看着人走遠了,她才冷哼一聲。
希望沈淑雲能再拖點時間,她可太期待看見宋化虛這種人做困獸之鬥了。
就像,她的父兄那樣,像雁門關的百姓們那樣。
這些年他在天下挑起的紛争,總是要還的,不是麽?
燕晚清走到了錦鯉池旁邊,看着水面上漂浮着一件白色用金線繡着合歡花花紋的外袍,外袍之下是已經沉入到水底的那一具軀體。
“這回總該死透了吧……”
燕晚清喃喃自語。
不知道爲什麽,看見宋凝總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種感覺,并不是因爲她和沈淑雲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容,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刺撓,發涼,陰森,好似一條毒蛇總是在黑暗之中窺伺着她……
哪怕此時此刻已經沉在湖底,一動不動,這種感覺依然存在。
實在是,讓人不舒服。
燕晚清努力忽視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不舒适感,轉身朝着橋頭走去。
一路上都能看見手持武器的教徒朝着橋頭跑過去,他們神色匆匆,互相喊着快去幫忙。
看樣子橋頭已經激戰許久。
等燕晚清到的時候,隻看見蕭蘋風以一己之力擋住了以使徒爲首的一衆教徒,甚至還直接擒拿住了使徒,以他作要挾,逼着衆教徒不斷往後退。
這戰鬥力,不愧是地獄十八層的主人。
不知道全盛時期的自己,能夠在蕭蘋風的手裏走多少招呢?
燕晚清心中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想法。
“退。”蕭蘋風輕啓薄唇,劍眉之中都是肅殺。
與此同時架在使徒脖頸上的長劍更加逼近了些許,他已經明顯感覺到皮肉之上傳來的疼痛了。
“殺了我,你們一個都别想跑,教主不會讓你們活着走出去的!”使徒連口水都不敢咽,見識過這個護衛殺人如麻的手段,此刻的他已經是強弩之末。
蕭蘋風根本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
“好,我在這裏等着,你們現在就去把宋化虛喊過來,看看到底是誰讓誰活着走不出去。”此話一出,他身後的一衆山匪大笑出聲。
鬼面溫柔手持旋風錘,往前一站,滿臉橫肉的他冷笑不止,聲音卻溫柔的像是春風拂面,說出來的話又讓人毛骨悚然:“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群也是殺,看着這幫孫子就不像是個好人,都殺了剛好祭一祭我這新打的錘子。”
他那旋風錘通體漆黑,布滿了釘子,每一顆釘子上面都有血肉殘留,衆教徒還能回想起剛剛這瘋胖子拿着旋風錘在他們腦袋上輪的情景,讓人不寒而栗。
“你們往後面躲什麽?”鬼面溫柔朝地上啐了一口,露出滿口白牙,森森的開口道:“一幫子孬種。”
換做是往常,教徒們定然是要上去撕爛對方的嘴,再順便将他摁在地上狠狠的摩擦,告訴他誰才是孬種。
可是眼下,有蕭蘋風這位殺神在,他們身後還有那麽多虎視眈眈的山匪,個個膘肥體壯,五大三粗,使徒還被他們抓住了。
“與他們廢話那麽多幹什麽,直接殺進去,救出沈姐姐!”山匪之中鑽出一個小身影,赫然是燕淩珍。
今日她也是一身幹淨利落的打扮,渾身上下藏滿了毒藥毒針,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一聽見他們是過來救沈淑雲的。
使徒突然茅塞頓開,他瞪大眼睛:“你,你們是!”
他看着燕淩珍的瞬間,全部都明白了。
“是你姑奶奶我,怎麽了?!使徒,你不會是想要跟我叙舊情,求我待會兒下手快點吧?!”燕淩珍冷笑一聲,走到了使徒的面前,擡腳對着他小腿上的傷口就是狠狠的一踢。
她本來是想要踢那邊的。
但是礙于她還沒有及笄,在衆人面前一直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燕淩珍隻好作罷。
不過誰叫她是個大夫呢,怎麽踢最疼,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使徒被這一腳踢得五官亂飛,眼角淚都疼出來了。
可是自己的脖子上還架着一把利刃,使徒隻好将一肚子的怒火強行壓制下去。
他忍着疼,擠出一抹微笑來。
“安平郡主應該也沒事對吧,她人呢?”和這小孩兒聊不到一塊去,使徒隻能企圖找一個可以聊的人:“我好歹是懷玉的孿生兄長,你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說我也沒有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使徒一邊說着,一邊命令着教徒們往後退。
他們退一步,蕭蘋風就壓着使徒往前面走一步,很快身後所有的山匪都遠離了危險的棧道,衆人終于擠到了大殿的正門前面的空地上了。
“都退了都退了。”使徒小心翼翼的開口:“你看,要不要先放開我,我那個妹妹懷玉,與你們郡主的關系相當不錯的,她一定不願意看見我們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們想要去救沈淑雲,我可以帶路啊。”
聽着使徒的話語,衆教徒面色都陰沉下來:“使徒,你果然是個叛徒!剛剛你幫助那個女山匪,現在又引狼入室,就應該直接殺了你!”
使徒眼色陰厲:“閉嘴!有你們說話的地方麽!”
剛剛如果不是這幫蠢貨幫着宋凝,眼下他已經帶着女山匪去見了教主,有教主坐鎮,哪裏還會生出這麽多事端?!
提到教主。
衆人心中都狐疑起來。
這都打了這麽一會兒了,宋化虛去哪裏了?!
“使徒已經背叛了光明神教,宋凝已死,你們的教主走火入魔,剛剛我還看見他站那兒吐血呢。”一道聲音突然從斜上方傳來。
順聲音看過去,一身紅衣的燕紅昭斜靠在屋檐之上,很是潇灑,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衆人不信。
“胡說八道!教主武功蓋世怎麽會走火入魔?!再說了宋凝小姐好端端的怎麽會死呢!你少在這裏妖言惑衆!”
燕紅昭見他們不信,咋舌兩聲。
“你們不信,自己聞聞,空氣中是不是有什麽燒焦的味道?”
聞一聞,好像真的聞到了火燒的氣味了。
“那是你們的宋凝小姐被燒成灰的味道哦。”燕紅昭惡劣的勾唇。
她一直都在屋檐之上,将所有的事情經過看的清清楚楚。
聽着下端有人忍不住傳來的嘔吐聲。
燕紅昭冷下臉:“我的規矩是,繳械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