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晚清扶着張岚依,她明顯感覺到皇後身上越來越冷。
眉頭一簇:“娘娘!”
張岚依用手背擦拭唇角的鮮血,擡手推開了她的攙扶,緩緩走到了一個侍衛身邊,拔走了他劍鞘中的長劍。
隻聽見那一聲:“铮——!”長劍拔出,劍尖泛着森冷的光。
滿朝文武驚呼聲不斷。
皇後這是要幹什麽?
難不成她還想殺了皇帝報仇不成?
皇帝看着她朝着自己逼近,自顧自的冷笑兩聲,他弓着背甚至超前走了兩步。
“……皇後想做什麽?”他眯着眼睛:“難不成是想動手殺朕……哈哈哈你敢嗎?朕死了,你也得陪葬。”
“本宮憑什麽給你陪葬?”她拖着長劍,劍在地面上摩擦出讓人不适的尖銳聲音:“事到如今,你還以爲大渭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麽?本宮要替父親報仇,替這麽些年枉死的那些人向你複仇!”
皇帝隻是眯着眼睛,唯獨這件事情他十分的笃定:“不,殺了朕,你得陪葬。”
“做你的春秋大夢!本宮——”張岚依将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驟然間群臣驚呼:“皇後娘娘!”
“動手便是,朕的皇後,你猶豫什麽?”皇帝低低的笑出了聲。
燕晚清是第一個注意到皇後不對的。
她迅速上前扶住了她,隻見張岚依此時口中不斷的吐出鮮血。
她伸出手放在了唇邊,摸了摸那黏膩的血液,雙眼瞪大,不敢相信:“……血。”
“宣太醫!”燕晚清立刻沉聲說道:“不,去把小六找過來!快去!”
燕淩珍此刻還在宮外,前往宮中還需要一段時間。
蕭蘋風擡腳朝外走去:“交給孤。”
看到蕭蘋風出去了,燕晚清稍微松了一口氣,按照他的功力,很快就能将小六帶進來。
張岚依再也拿不住那長劍,猛地掉在了地上,發出最後的哀鳴。
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衣襟,順着脖頸滲進了内衫裏面,她雙眼都是恐懼,沾滿鮮血的手死死的抓着燕晚清。
她用手指着皇帝。
燕晚清看過去,桃花眸裏都是深沉:“陛下竟然對皇後下毒!”
“沒錯!”說起這個皇帝有些眉飛色舞:“醒過來之後,朕就開始着手這件事情了,朕說了,百年之後你得跟朕待在一起。”
“你做夢!”張岚依出口罵道,又吐出一口鮮血來。
燕晚清見狀從懷中胡亂掏出瓶瓶罐罐,都是小六說對身體好的藥丸,她剛要拿着藥丸給皇後用下,就被她推開。
“不用了,他既然都這樣說了,必定不是尋常的藥。”張岚依跟着皇帝這麽多年,是最了解他的人。
要麽不做,做就要做到絕路上去。
“是什麽毒?”燕晚清眼尾猩紅,她逼問道。
皇帝聳聳肩:“國師給的,無色無味,朕每日都将這藥丸分批融進了湯汁裏給皇後服下,昨日已經是最後一份了。”
竟然是那湯!
張岚依現在想起來隻覺得渾身徹骨寒冷。
“說起來諷刺,你我雖爲帝後,也是民間的夫妻,背地裏做的卻都是要對方性命的事情。”張岚依冷不丁嗤笑道:“死亦何懼?颠覆了你蕭家的江山,将你的事情公布與衆,讓你遭受萬民唾罵,遺臭萬年,本宮死的值得!”
她索性擺爛,将全身的重量依靠在燕晚清身上,擡手拿過來福遞過來的手帕,她胡亂的擦拭着下巴上的血漬,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看着他不再得意洋洋,看着他仇恨的目光,張岚依心裏别提多舒爽了。
昔日恩愛帝後,這一刻刀劍相向,恨不得對方除之而後快!
燕晚清在聽見皇帝說毒是國師給的瞬間,就在大殿裏找宋化虛,人頭攢動下面,卻始終沒有找到國師那張臉。
宋化虛已經走了。
他要走,在座無人能攔得住。
“沒事的,本宮已經活的夠本了。”張岚依用手拍了拍燕晚清的手背,看向她的目光帶着一絲柔軟:“你無需顧慮本宮,繼續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燕晚清想要做的事情。
她緊閉雙眼,胸腔急促的上下浮動,緊接着睜開那雙桃花眸子,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來人,賜筆墨,伺候陛下寫罪責書!“
此話一出,皇帝登時冷下臉來:“燕晚清你安敢如此——!”
“不過是将陛下平生所爲寫在紙上,做都做了,還怕寫下來麽?”燕晚清将張岚依交給了來福,起身直接抓着皇帝的衣襟上了台階,她将他摁坐在了龍椅之上:“事到如今,陛下要識時務。”
這句話,也是當年皇帝親口對父親說的。
而今,她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
見皇帝捏着筆不動,墨汁順着尖端淌落,她輕笑一聲:“自古成王敗寇,陛下也是過來人,倘若陛下不願,那我也不介意直接改朝換代……您知道的,我有這個實力。”
她壓低聲音湊到了年邁的皇帝耳邊緩緩說道。
皇帝聽着渾身僵硬,墨汁随着他手的顫鬥在宣紙上濺落無數墨點。
“燕晚清,你休想,太子不孝,但他絕對不會允許你這般作爲的。”皇帝笃定,哪怕再怎麽深愛面前的女子,蕭蘋風依然有身爲皇室子孫的驕傲,有身爲男子的驕傲。
“您真是病的太久了,一丁點都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北邊疆土遼闊,乃是大渭的兩倍還不止,周邊諸侯小國,包括六國在内的趙國和宋國,早就暗地裏奉他爲王了,你以爲,他還會看得上這小小的大渭麽?”燕晚清嗤笑一聲,毫不留情的戳穿。
“他在你這裏是不受寵愛的太子,在外面可是至高無上的王者!”
“……當真?”皇帝渾濁的瞳孔中閃過某種熱忱,他不敢相信的擡頭看向燕晚清:“他當真已經将北部全部收服了?”
倘若是這樣,趙宋都已經是囊中之物,那麽收服剩下的三國,指日可待啊!
“陛下在想什麽?想着往後大渭如何淩駕六國之上?”燕晚清沒有忽略掉皇帝面上的任何一絲表情:“那些跟陛下跟大渭都不會有任何關系,因爲蕭蘋風志不在此,他跟您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倘若上蒼真能給他選擇的機會,我相信他甯願選擇出生在農戶家裏,都不願意再跟陛下有任何一丁點關系!”
“……他,是這麽跟你說的?”皇帝聽着燕晚清的話,整個人又滄桑了不少。
“朕一直都知道他很優秀,雖然是朕的兒子,可是他更像先後……先後出身高貴,聰明利落,越發的襯托出朕的卑劣,所以太子出生後,朕才會不斷疏離他們母子,誰曾想,朕一直心心念念做不出來的事情,他如此輕易就能做到了……咳咳咳咳!”
說着說着皇帝劇烈咳嗽了起來,他用手捂住唇,再拿開的時候,掌心已經有一口鮮血了。
“這世道不公啊……”皇帝長唏噓。
手裏的毛筆卻在宣紙上開始寫了起來。
一邊寫他一邊說道:“朕戎馬一生,到頭來父皇沒有當好,皇帝也沒有當好,終成一個孤家寡人,今日朕自願寫抒寫這罪狀書,卻不是屈服于你,他生來就是太子,往後自然是大渭的皇帝,這是我們蕭家的天下,你是奪不走的,朕失了民心不假,可是太子沒有!”
他寫的很快,拿着龍印毫不猶豫的蓋了下去。
然後目光灼灼的盯着燕晚清:“這是你要的罪責書,同樣也是傳位太子的诏書,燕晚清,你想扶張岚依當第二個女帝的春秋大夢,也該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