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到底還是沒有下得下來。
天色宛若濃墨,黑的幾乎要滴下墨汁來。
燕晚清見完從宮裏出來的來福,擡頭就撞見了蕭蘋風。
“怎麽了?”蕭蘋風見她面色很差。
燕晚清語氣陰郁:“蕭鴻深死了。”竟然就這麽死了!還是自缢身亡!
“他那樣的人會自缢麽?”蕭蘋風蹙了蹙眉頭。
燕晚清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打算現在去一趟大理寺。”
“我陪你。”
她下意識的想拒絕,但是手掌已經被對方握在了掌心裏,那股子溫熱讓她愣了一下。
“好。”燕晚清聽見自己說道。
蕭蘋風聞言彎了彎眉眼:“等會一會兒,我去換張臉,再拿把傘。”
二人到大理寺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謝群身邊的師爺。
“二位需要抓緊時間,宮裏的人馬上也要到了。”師爺急匆匆的帶着他們兩個人下了地牢,從懷中掏出了鑰匙。
地牢還保持着蕭鴻深自缢時候的狀态,謝群特意讓人什麽都不要動,隻是将人從房梁上的身子上松了下來。
門一打開,燕晚清就看見躺在地上的蕭鴻深。
身上髒兮兮,蓬頭垢面,脖子上一道深紫色的痕迹觸目驚心。
她上前走了兩步,用手在他的鼻息間掃過。
毫無動靜。
脈搏也是死寂一般徑直跳動了。
“……真死了。”她喃喃的開口道。
師爺站在牢房門口開口道:“早上的時候還好好的,晌午用完飯之後,就自缢了。”他們眼下也是焦頭爛額,好在陛下現在沒有追究他們看管不嚴的責任。
不然整個大理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這自缢的可是皇子啊!
再怎麽通敵叛國不是個東西,他的身份也是皇帝的親兒子!
這身份待遇自然是和尋常的罪犯是不一樣的。
他們已經十分小心的看管了。
可是還是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人上了房梁,死了。
那繩子就是他将自己外袍撕碎擰成的。
這人要死,怎麽都攔不住。
看着蕭鴻深的屍體,燕晚清眉頭緊緊的皺起,表情松動。
她不敢相信,自己想要殺了這麽久的人,竟然直接自缢死掉了。
可是面前的人分明又是蕭鴻深,不能作假!
“人已經找仵作看了,真真切切的是沒了氣息,大夫也仔仔細細的翻看過了,确認是七皇子殿下無疑。”師爺又在旁邊補充道。
誰都不相信這作惡多端的蕭鴻深會在牢房裏自缢。
皇帝的诏書沒有下來,他尚且還有一絲希望,沒有到最後,誰都說不準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跟野草一樣頑固的人,卻在大理寺的地牢裏,自缢了。
“二位還是抓緊時間吧,宮裏的人應該到門口了,小的去給您二位争取一盞茶的時間離開。”師爺急匆匆的将鑰匙丢給了他們倆,然後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蕭蘋風見燕晚清還蹲在地上,上前将她扶了起來:“我們走吧。”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蕭鴻深,他的七弟,面色死白,黑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鬥了這麽多,突然沒了,還真有些舍不得。
燕晚清走出地牢的時候,眼角就兀自落下一滴淚。
她伸出手将淚水擦拭,放在眼前看。
心裏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隻是人死了,她的滿腔怨恨此刻也突然間化爲烏有。
“晚晚,我們回家。”蕭蘋風拉着她的手朝着外面走去,此時雨還是沒有下下來。
師爺帶着宮裏的人從另外一條道上,與燕晚清他們擦肩而過。
此時。
謝群站在道路的盡頭,身上穿着一身官服,他的目光從燕晚清身上挪到了蕭蘋風身上,最後不着痕迹的移開。
“郡主,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燕晚清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猶豫:“那就動手吧。”
她爲了這一天,籌謀了這麽久。
終于等到了報仇雪恨的時候,絕不會放棄。
隻是這場戲裏面,蕭鴻深提前退場,少了幾分滋味,多少帶點失落罷了。
謝群拱手作揖:“那微臣便祝郡主馬到成功!”
燕晚清抓着蕭蘋風的手頭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一夜沉寂。
次日依舊是霧蒙蒙的天。
今日國師要回京,所以皇帝特意命令滿朝文武不得請假,所有人都得迎接國師的歸來。
燕晚清身上的兵權還沒有收回去,身上有官職,所以今日也在朝堂之上。
皇帝端坐高位,面色祥和,隻聽外面傳來一聲接着一聲的通報之後,宋化虛一頭銀發踩着台階走到了大殿前面。
他目不斜視,走到了皇帝面前,不行跪拜禮,隻是雙手作揖:“貧道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無須多禮,許久不見國師大人,朕甚是想念啊,隻是不知道國師這些時日都出去忙些什麽了?竟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皇帝心中對于國師的不告而别,心裏也是有幾分不高興的。
不過奈何,眼前人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所以他隻能用這樣的言語來表達自己的不爽。
宋化虛面上帶着老者的面具,雙眸十分沉寂:“不過是一些俗事罷了。”
“聽說國師又收了個女弟子?”皇帝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向了燕晚清:“自從安平之後,你可是從未再收過女弟子了,朕真是好奇,是怎樣的一個丫頭能入了你的眼。”
宋化虛低頭:“陛下若是相見見,待會兒下了朝,貧道領她面聖便是。”
再往後便是一些朝政要事,皇帝問了曹滿一族,也問了七皇子的後事,還有這些時日不斷告老還鄉的舊臣,每件事情他都細緻的詢問了。
因爲這些事情都是由皇後張岚依經手的,所以今日她也不得不在朝上。
衆人還沉迷朝政的時候,隻聽見外面傳來擂鼓喧嚣。
他們一驚,竟然是登聞鼓再次被敲響!
衆人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了燕晚清身上。
她微微蹙起眉頭,桃花眸裏也是陰沉了些許。
“何人在敲擊登聞鼓!”皇帝勃然大怒。
不消片刻,一個鮮血淋漓的人被士兵拽到了大殿之上,那人一身布衣,在地上拖拽出長長的血痕。
“台下所跪何人!”皇帝沉聲問道。
衆臣不明所以的盯着那奄奄一息的人,依稀看得出來是個男人,隻是蓬頭垢面,渾身都是血,不知道到底是誰。
有眼尖的人,忽然驚呼:“這不是李大人麽!”
李大人?
哪個李大人?
此時那人擡起頭,露出一張大家熟識的面孔來。
“草民求陛下做主,安平郡主殺害瑤池縣主,還堂而皇之造謠縣主死于倭寇之手,其心歹毒,求陛下爲草民做主,還縣主一個公道啊——!”李父老淚縱橫,匍匐在大殿之上,聲音悲怆的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