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晚清感覺自己在昏暗的一間屋子裏,四下伸手不見五指。
她在小屋子裏橫沖直撞,就是走不出去。
“阿姐……”
依稀能夠聽見一道微弱的聲音。
燕晚清仔細去聽。
“誰在喊我?”
“阿姐……救我。”聲音再次響起。
燕晚清循着聲音趴在了牆壁上面,牆壁粗糙,上面還有倒刺,刺的她指尖傳來尖銳的疼痛。
“是誰?”燕晚清顧不得疼痛,胸腔壓抑的她幾乎要暈厥過去,太疼了,心口的位置……
“小五小六……小七?是你們嗎?”
“……阿姐,好疼,救救我。”
四面八方傳來的哭聲,将燕晚清包裹其中,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微弱的光線中,她看見自己的姊妹們渾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有一個身着華服的女子,手裏拿着長劍正不斷的逼近她們。
“住手!有什麽沖我來!”
燕晚清朝着那邊伸出手,極緻的黑暗再度如潮水般朝她砸過來,緊接着便是天地大白!
“醒了。”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傳過來。
溪流水花的聲音猛地穿過耳膜,此刻燕晚清睜開雙眼,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
她循着說話人的聲音看過去。
是那一夜在避暑山莊看見的道士。
或者說,是她的師父,宋化虛。
“乖徒兒,你這般看着爲師做什麽。”
宋化虛的銀發已經被瀑布濺起來的水花打了個半濕,斜眼看過來的時候,仿佛看透了她的半生。
“……師父。”燕晚清剛開口,就感覺喉嚨生疼。
宋化虛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嗯了一聲。
燕晚清發現自己原本被挑斷的手腳筋,此刻已經悉數被接好。
她皺了皺眉頭。
知道這是宋化虛幫她治療的。
隻是他爲何……
燕晚清有點想不明白。
既然宋化虛選擇了蕭鴻深,前世又是将鎮國府推向滅亡的幕後黑手之一,眼下又爲何要救自己?
“藥在旁邊,你自己去熬吧。”
宋化虛丢下這句話,起身離開了。
燕晚清看到他剛剛的位置上,留下了一堆草藥。
四下荒無人煙,燕晚清一瘸一拐的繞着溪流走了好久,愣是一戶人家都沒有發現。
她看着掌心裏的草藥,二話沒說,直接塞進了口中。
濃烈的苦味還有其他稀奇古怪的味道,讓她一度想要吐出來。
但是燕晚清還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宋化虛救了自己,那麽就不會在草藥上做手腳。
燕晚清把他的搭救歸在了師徒一場。
就着溪水,她漱了漱口,将惡心的感覺壓了下去。
然後原地團座開始運功療傷。
雖然宋化虛給她接好了手腳筋脈,但是其他身上被李呈媛刺傷的地方,隻是簡單的撒了點金瘡藥。
如果此刻不依靠内力來催化體内的草藥盡快發揮功效,等到夜色降臨,她活不過今晚。
“師父啊師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燕晚清無奈的撇嘴道。
救了她,又把她丢下,這是何道理?
草藥在微弱的内力之下緩慢的發揮着作用。
燕晚清不再說好,緊閉雙眼,額頭上都是密密的冷汗。
她不知道的是,在不遠處的樹冠之上,那個道袍男子,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目光平靜,第一次,他淡漠的如同看破了衆生的眼神裏,出現了波紋。
這個徒弟是他蔔卦算來的。
也一如卦象上所說,此女非同小可,有着撼動天地的能力。
她的漲勢直到及笄那年便一發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皇帝從哪裏收到的消息,那天找到了他。
“鎮國公與貧道情同手足,如此之事,恕貧道無能爲力。”他拒絕了皇帝的請求。
當晚,他的徒兒燕晚清便在回京的郊外樹林裏遭到了暗殺。
鋪天蓋地的殺手,不要命的想要殺了她。
等到她回到京都鎮國府的時候,身邊隻剩下了一個暗衛。
皇帝又來找了他第二次,求他出手。
“道長依然可以像上次那樣袖手旁觀,但是朕是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大渭是朕的,甯可錯殺一千,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
宋化虛從皇帝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個帝王的冷血與無情。
他甚至都沒有顧及到鎮國公,這個半生戎馬替他守衛江山的忠臣。
“貧道可以替陛下走一趟,但是這件事情之後,希望陛下能夠高擡貴手,放貧道徒兒一條性命。”
“她若是像尋常女子那般嫁人生子,朕會給她應有的榮華富貴和無上權力。”
那天晚上,他去了一趟鎮國府。
和自己的兄弟燕國忠促膝長談之後,掏出了千機……
此後,燕晚清便被封爲了安平郡主,也一如尋常女子般在深閨之中養了四年之久。
然後今年年初,皇帝再一次找到了他。
宋化虛陷入了回憶之中。
眼裏的沉痛一閃而過。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
溪水邊的女子依舊端坐在原地,露水将她身上的衣衫打濕,原本幹涸的血腥氣,因而逐漸彌漫開來,吸引了黑暗中有些躁動的野獸。
眼看着一隻黑熊已經逼近,宋化虛剛要出手,就看見原本靜坐的燕晚清突然動了。
她形同鬼魅一般,從發髻上拔下了簪子,眼睛不眨的刺進了黑熊的眼睛裏面,然後趁着黑熊疼痛暴怒到瞬間,竄上了旁邊的樹梢。
疼痛難忍的黑熊在樹林裏面橫沖直撞,激起一串串受驚的黑鴉。
燕晚清長呼出一口氣。
好險。
倘若剛剛她沒有結束運功,此刻怕是已經成爲了黑熊腹中之物了。
好在是自己反應過來了。
燕晚清捂着因爲動作撕裂開始流血的傷口,無奈的勾了勾唇。
今日落得這般田地,怨不得别人。
倘若在白村的時候,她便直接将李呈媛這個禍害給殺了,不去顧及什麽皇權,也不管什麽狗屁皇嗣,壓根不會再有後面的這些事情。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她依靠着樹冠,開始回憶自己的少年時期。
心狠手辣,說一不二。
不懂爲何自己年紀大了,反倒是心腸變軟了。
還是顧及在乎的東西太多,到哪裏都會被束手束腳?
倘若父兄還活着,一定有人可以給她答案,可惜……
燕晚清又想到了馬車上的青年人。
分明是她的兄長啊。
隻是爲何不認她呢。
“嗷嗷——”樹樁之下的黑瞎子還在哀嚎。
燕晚清卻不管了,轉身跳躍朝着遠處燈火光亮的地方而去。
既然李呈媛沒有殺得死她,那麽現在就輪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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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