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心,深不可測。”柴右的聲音猶如一聲驚雷,在蕭鴻深的耳邊炸開。
他猛地拍了一下身下的椅子把手:“本殿決不能就這樣成爲他人的棋子,本殿再也不想當棋子了!”、
蕭鴻深雙眼猩紅的看着柴右,雙手上前一把抓住柴右的衣襟。
“既然先生已經全部都看出來了,那麽先生一定有解決的辦法,求先生救本殿啊!”蕭鴻深說道。
柴右長歎一口氣,他示意蕭鴻深松開自己:“殿下無需驚慌,如今小人和殿下已經捆在一起,必定是要爲殿下的将來做打算的,不然小人今日何須冒這樣的風險,在殿下面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呢。”
這般安撫讓蕭鴻深心裏松了一口氣。
“請柴先生賜教。”
柴右緩緩道來:“燕安這顆棋子,是時候可以丢棄了。”
蕭鴻深早就把燕安這個自作主張的蠢貨視爲棄子了,眼下他便同意了柴右的說法。
柴右見他沒有任何意見,接着往下說。
“眼下殿下最大的敵人,不是别人,而是——”柴右伸出手朝上面指了指,意有所指,其實已經非常明顯了。
經過他剛剛的分析,蕭鴻深心裏已經對于皇帝的此番行爲頗有微詞,眼下見到柴右直接點破,他也不再僞裝,直接兇相畢露:“柴先生的意思是?”他用手比了比脖子。
柴右點了點頭。
“陛下已經将太子放到了遙遠的北部,眼下又将殿下置于風波之間,陛下癡迷于長生之術也不是一日兩日,倘若真的讓他尋求了法子,按照眼下他的做法,第一個解決的便是——”柴右點到爲止,不說話了。
“便是本殿和他的這些子孫。”蕭鴻深直接開口說道。
柴右直接跪在了地上。
蕭鴻深自我嘲諷的笑了兩聲。
“長生不老哈哈哈……”他仰天長笑,笑的眼中帶淚,再低頭時,眼底都是森冷的光:“簡直是癡人說夢,天底下何曾聽說過有人能夠長生不老的!”
“是人就得認天命,到了什麽年紀就該做什麽事情,他猶豫不決,本殿便替他做了決斷。”蕭鴻深眼底都是很辣的光芒。
柴右雙手伏在地上,恭敬的磕頭:“提前恭祝殿下心想事成。”
蕭鴻深心中有了決斷,再加上柴右的一些法子,此時他已經不再像剛才那般慌亂無章法了。
宮中第三次來人傳喚後,蕭鴻深便跟着宮人進了宮。
此時燕晚清雙手雙腳都是燎泡,她的腳下是燒的通紅的炭火,公公心疼她允許穿鞋子走過,但是炭火一下子便燒穿了鞋底,直接将剛剛流血的傷口全部燙出了血泡,比剛剛的疼痛更甚!
若剛才隻是讓她冷汗涔涔,此刻的燕晚清已經雙眸不自覺的流出淚水。
太疼了。
她全身上下都是這個想法。
宮人看着她的身影忍不住移開了視線。
燕晚清一個人便是一個軍隊,哪怕是摔倒在炭火上,她也能自己倔強的爬起來,重新繼續開始走,等到全部走完的時候,她已經疼得不成人形。
公公趕緊讓宮女上前将她裙擺上燒起來的小火苗撲滅。
此時燕晚清虛弱的坐在台階上,看着面前的刀山火海,她自顧自的勾唇笑了笑。
“郡主,快些去療傷,太醫已經等候多時了。”公公說道。
燕晚清點點頭,宮女們将她攙扶着坐上了軟塌,直接擡着燕晚清過去了。
這是皇後娘娘私下吩咐的,别人是根本沒有這個待遇的。
燕晚清心裏也是十分清楚。
等到周身的傷口被包紮好,她感受着雙手和雙腳火燒鑽心的疼痛,面色更爲蒼白了。
太醫看着她的面容,忍不住開口道:“郡主這般真乃神人也,天底下沒有幾個男子能有郡主這般的耐性了,若可惜不曾身爲男子……”
“太醫此言差矣。”燕晚清打斷了他的話:“不論男女,心中有丘壑,有堅持,便能一往無前,心中所向,與性别無關。”
太醫震懾于她說的這番話,好半饷他都無法回過神來。
此時的燕晚清已經被擡到了殿前。
還有最後十步的台階,燕晚清讓宮人将她放下,最後的路,她要自己走。
下腳便是鑽心的疼痛,血水迅速從紗布中彌漫開來,瞬間在地上鋪開一朵朵血花,她咬着牙一下一下的踩着台階上去。
不過十步的路。
她仿佛花費了一身來走。
殿門早就大開,殿内的人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所作所爲。
皇帝面無表情的看着燕晚清跨過門欄走進了殿内,然後站在了自己面前。
而他身後的張岚依忍不住眼眶微熱,她沒有想到這個小狼崽子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安平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晚清躬身行禮。
她不跪。
皇帝見她雙手作揖,溫順的低着頭顱,脊梁雖然彎曲,卻依然能夠感受得到她骨子裏的倔強和筆直,終于開口說話了。
“敲登聞鼓,過刀山火海,終于站在了朕的面前,安平你一個弱質女流,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就這麽一路咬着牙走過來了。
“回禀陛下,安平所爲,爲一個公道。”
皇帝輕歎一聲:“好一個公道。”他招了招手:“去把七皇子帶上來。”
七皇子蕭鴻深從旁邊的門走了進來,看見燕晚清的雙腳都是血水,他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恢複了平靜。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解決事情。”皇帝看着蕭鴻深說道:“事情是老七你捅出來的,你理應給安平郡主和鎮國府一個交代。”
蕭鴻深聽完便直接躬身朝着燕晚清說道:“這件事情确實是本殿查缺有漏,誤信了小人,受了他的挑撥,對鎮國府這等忠烈做出如此寒心之事,是本殿的錯,本殿自願罰去一年俸祿,貶谪去閩南,還望郡主消氣。”
皇帝沒有想到,不過端端的幾個時辰,這老七态度上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到他說的貶谪閩南,皇帝皺起了眉頭。
皇後張岚依趕緊站出來開口說道:“哎呀什麽貶谪閩南,這也不至于的,郡主也不是不分是非之人,隻要這這罪魁禍首能夠繩之以法,殿下耳目從此清明,從這件事情上面得到教訓,便夠了。”
蕭鴻深沒有想到皇後會替自己說話。
貶谪閩南不過是個說辭。
皇帝肯定是不會允許的。
他還指望着自己這把利刃替他肅清朝野。
但是皇後站出來爲他說話,是蕭鴻深萬萬沒有想到的。
難道張岚依是在向自己示好?
蕭鴻深眼中閃過了思慮。
是爲了日後皇帝死了,皇後陪葬的事情麽?
他掩蓋住自己内心的情緒,朝着皇帝跪下:“兒臣自知一念之差,釀成大錯,求父皇成全,求郡主成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