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晚清還在穿衣服的時候,前廳便來人提醒她,說是二老爺回來了。
二老爺,也就是她的二叔,燕安。
老太太的親生兒子。
“沒想到二叔竟然将兩日的腳程縮短成了一日。”燕晚清咋舌,這嫡長子的威力确實是大。
早年間她和這位二叔打過交道,自大狂妄,也是個被寵壞了典型。
後來他惹了事情,被發配出去,這些年鮮少有消息。
不知道如今又變成了什麽脾性。
燕晚清聽下人們說孫氏已經帶着宋姨娘等人到了前廳迎接二叔,她便歎了一口氣,到底是二叔,父親的兄弟,她多少還是得給個面子的,于是讓從歌從歡快些幫自己穿戴。
等到她到的時候,衆人正圍着一桌開始用早膳了。
燕晚清進門便看見老太太邊上坐着一個身着紫紅色長袍的男子,和父親有着五分相似,雙眼狹長,裏面充滿了市儈和算計,無端讓人喜歡不起來。
她父親的眼裏都是正氣凜然。
“晚清快些過來坐下,哈哈哈多年不見,都長這麽大了。”燕安笑呵呵的說道,聲音有點尖細。
燕晚清聞言安靜的在母親旁邊坐下。
她父親的聲音是渾厚低沉的。
燕劉氏因爲燕安的回來,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整個人十分的乖巧安靜,就連平日沒事就喜歡杵拐杖發脾氣的老太太,今日也跟着慈祥了不少。
燕家向來是食不言寝不語的,之前燕晚清因爲身體不好,早膳都直接端到了院子裏,今日倒是這些時日頭一回和大家一起用早膳。
期間,燕劉氏一直給燕安剝着雞蛋,給他布菜,殷勤的不得了。
眼看着吃得差不多了,燕劉氏再也忍不住啜泣出聲。
燕安皺着眉冷下臉來。
“飯都沒吃完,你哭什麽!”
燕劉氏嘤嘤嘤:“我們在這裏吃香的喝辣的,民生不知道在牢裏受什麽苦呢,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這種苦,受過這種罪,你教我如何心裏不難受啊……”
燕晚清低着頭喝着碗裏的最後兩口粥。
旁邊的燕紅昭燕淩珍還有燕子濯也吃着碗裏的早膳,燕家人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
孫氏胃口小,早在燕劉氏哭出來之前便吃好了,此時正在喝熱茶。
聽到她哭泣,孫氏低着眉眼沒有搭理。
燕安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大嫂一家的沉默,臉色不是很好看,将筷子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閉嘴!你若是平日裏好好管教,哪裏會讓他做出這種事情來?!”
燕劉氏悲傷不能自已:“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眼下要想想如何救救我們民生才是。”
老太太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擦拭着眼角:“是啊,都是一家人,眼下要好好想想怎麽把民生這個孩子弄出來才是。”
燕安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目光看向了孫氏:“大嫂,你看着這件事情……”
孫氏端着的茶盞微微抖動了一下。
燕晚清此時已經吃完了早膳,正就着茶水漱口。
隻聽見孫氏不平不喜的聲音響起:“一切都要等大理寺的公文出來。”
“等公文出來那就晚了!”燕劉氏忍不住開口:“大嫂你忍心看着我們夫妻倆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二嬸此言差矣。”燕晚清開口道:“抓人的是大理寺,又不是我母親,你們這般逼迫所爲何?”
“大人說話你插什麽嘴!”老太太忍不住重重放下碗筷,将桌子拍的啪啪作響。
燕晚清可不是被吓大的,直接當做沒有聽見看見,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了燕安身上:“二叔也是當官的,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我母親無官無職,你們想要救堂哥,怎麽也求不到我母親身上才是。”
燕安眼中閃過精光,此時燕劉氏見燕晚清幾次三番的插嘴,恨的是牙癢癢:“你是不是想要逼死你堂哥才罷休!”
“閉嘴。”燕安突然呵斥道。
燕劉氏瞬間噤聲。
燕安看向了燕晚清,最後又把視線落在了孫氏身上:“晚清說的是,這件事情是我們欠考慮的,隻是聽聞孫家公子孫文興也在這樁案子裏,不知道孫家是怎麽處理的。”
孫氏眼觀鼻鼻觀心:“孫家有鴻煊自會處理,我一個出嫁幾十年的老姑娘跟着參活什麽勁,大理寺秉公執法,怎麽判,那孫家便怎麽認罷了,橫豎是攤上了人命官司,自己惹的禍,那就得自己認。”
這話說的燕安直接冷下臉來。
“嫂子的意思便是直接不管了是麽!”
燕晚清見不得有人對着孫氏吼,當下也跟着冷笑:“二叔是什麽意思?身爲朝廷四品官員,這是要知法犯法了!可是覺得前些年的流放輕了,忘記其中滋味了!”
此話一出針尖對麥芒,氣氛一下子冷凝下來。
她自然不會買燕安的賬。
想她曆經沙場點兵,身上的氣勢自然是不會輸給一個隻會舞文弄墨的文官的。
等燕晚清将周身氣勢全放,那燕安造出來的一點戾氣早就煙消雲散了。
“燕晚清你怎麽說話的,他可是你二叔!”老太太最是見不得這些,趕緊助威。
燕晚清再次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燕安:“二叔,你是怎麽回到京城的,需要我給你好好回憶回憶麽?”
她的人可是查到了一些不幹不淨的東西。
燕安眼中閃過慌亂,他當下緩和語氣:“你這孩子真是的,年紀不大脾氣不小,二叔和你母親說話,你怎麽還急眼了,真沒必要,是吧嫂子。”
孫氏懶懶的擡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表示回應。
對于這個曾經想要對她不軌的小叔子,孫氏向來是不怎麽給好臉色的。
燕安自然也知道當年的一些破事,這頓早膳吃的不上不下。
等孫氏下了桌,燕家的孩子也全跟着走了,隻剩下燕安,燕劉氏還是老太太了。
“一家子冷血的,真不知道當初大哥是怎麽瞧上這孫氏的。”燕劉氏忍不住罵道。
燕安上下打量了一下燕劉氏,嗤笑道。
“還能怎麽瞧上的,用眼睛瞧上的。”
孫青蓮當年可是京都第一美女加才女,多少王侯将相求娶的對象,哪怕是嫁給了大哥,那也是不少人的夢中情人。
這麽多年過去了,依然風韻猶存,不減當年。
自然不是一個小地方出來的燕劉氏可以比拟的。
面對燕安不留情的嘲諷,燕劉氏不但沒有反駁,反而讨好的笑道:“相公說的是,是我愚昧了,自然是用眼睛瞧上的。”
老太太厭惡的移開了眼睛。
這個聽不出好賴話的蠢貨。
“想要救民生,隻能再想想其他辦法了。”燕安沉聲說道:“我就這一個嫡長子,養了這麽大,可不能有閃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