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且不食子,爲何鎮國公會對燕晚清下一個無解的毒藥……
燕晚清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很快她便自嘲道:“大概是父親覺得我天生反骨,不加以管教便會釀成大錯。”
她确實也給了很多人這種錯覺。
燕淩珍不忍看自家阿姐這般情緒低迷,她皺了皺小鼻子,伸出雙手抱住燕晚清:“阿姐你别怕,小六一定會治好阿姐的。”
燕晚清回抱她,心思微沉。
年少時她一夕之間變成了個廢人,哪怕那個時候她的心裏也沒有怨恨過父親,因爲她知道每個家族都必須有人去做出犧牲,父親和大哥是這樣做的,她身爲燕家的嫡長女也應該這樣。
如今她已經違背了燕家的組訓,也違背了父親從小教育她的忠孝仁義,遠在雁門關的父兄若是知道,不知道心裏會作何感想……
會不會失望她敗壞了燕家百年的門庭,指責她髒污了燕家人的血脈,燕晚清不敢想,她隻是不想再經曆一次前世,不想看見這些至親至愛倒在自己面前,不想再怨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如果這是一條沒有人走過的路,那麽就讓她來走。
道阻且長,泥濘險灘,她都可以一一笑納。
罵名又如何,用她一個人的污濁保住整個燕家人性命,自然是值得的!
“小六,能不能答應阿姐一件事。”
燕晚清摸了摸燕淩珍的小腦袋,感受着發髻在她掌心的觸感,柔軟又安心。
燕淩珍看不到燕晚清的表情,隻有一律清香在鼻尖萦繞不斷,她聲音有些悶的回答:“阿姐的事情,一萬件都是可以的。”
她說完便聽見燕晚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如果,阿姐是說如果,真的到了那天,六妹别自責——”
“阿姐!”燕淩珍不等燕晚清說完,一把推開她,燕晚清這才注意到小六已經雙眼通紅,一雙眼睛淚汪汪的看着自己,充滿了委屈。
隻見她沖着自己大喊:“不許亂說話!誰也不能搶走阿姐!誰也不能!阿姐再亂說,我以後都不理你了!”她說完轉身直勾勾的就跑了出去,還将一旁收拾衣服送過來的從歡給撞倒在地上。
從歡被撞得生疼,想要罵點什麽,卻又顧及燕晚清,隻得抽氣,自己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六小姐這是怎麽了?”從歡看着燕小六的背影禁不住問道。
燕晚清雙眸低垂落在棋盤上,沒吭聲。
從歡隻當她是難過,安慰道:“六小姐還是小孩子心性罷了,過兩天就好了。”
燕晚清雙手捧着棋簍,骨節發白。
“小孩子心性麽……也許她真的是被我傷到心了。”
最後幾個字含在唇邊,輕的隻有她自己能聽見。
正月總是陰晴不定的,沒幾天的好日頭,大雪再次封了城。
隻看見天空中飄着鵝毛大雪,撲朔而下,一夕之間便蓋住了京都的紅牆黑瓦,就連平日裏熱鬧非凡的後街,也隻剩下幾個酒鋪零星開着,高高懸挂的“酒肆”旗幟被風雪重重裹上一層,迎着風都飄動不起來了。
偶有風雪客從街道上走過,在漫天白色中留下一串淺灰色的陰影,很快便被新一任的大雪繼續覆蓋掩埋,好似從未來人間走一趟罷了。
每家每戶都圍在火爐前唠着家長裏短,煮茶烤番薯,将日子過得暖暖活活,有滋有味的。
萬物都在享受此刻的寂靜,偏生此刻城門口驟然出現一匹黑馬,黑馬之上趴着一個雪人,馬兒哼吃着熱氣,隻将人堪堪送到了城門下,便不堪重負的轟然倒地,那馬背上的人落在地上,身上的風雪才被震散落在旁,露出一張黑紅被凍傷的面龐來……
一人一馬倒在地上,很快又被北風刮過來的風雪遮蓋住,隻在城門口留下一高一矮兩座小雪堆,絲毫沒有引起城門内喝酒吃肉守門人的注意。
……
天氣越冷,燕晚清的身子便越發遭不住。
她已經連續好幾日都沒有下榻了,整日裹着被褥躺着,感覺自己就像個廢物,偏偏她還不能有什麽動靜,哪怕隻是輕輕咳嗽一聲,這群人都要擔驚受怕。
所以就連咳嗽燕晚清都忍得很辛苦,屋内爐火很旺,她臉蛋都被熱的駝紅,嗓子眼還癢得厲害,忍得她兩眼淚汪汪的。
實在忍不下去了,她開口喊了從歌倒水,借着喝水嗆到,狠狠地咳嗽了個舒服。
咳嗽完了,又喝了些許熱水,燕晚清整個人都舒服多了,這幾日她昏昏沉沉很嗜睡,應該是千機之毒又嚴重了。
她疲憊的揉了揉眉間,在從歌的攙扶下重新躺下,腦子裏又開始混沌起來。
這幾日她疲于千機的毒,昏睡的時間比清醒的多,幾乎沒有什麽精力去管其他事情。
等到從歌熄了燈,關上了門。
黑夜中的燕晚清重新睜開了雙眼,她雙手撐着身子,慢慢斜靠在床榻上,聲音平穩了很多。
“紅霧,否極這幾天有什麽事情發生麽?”
黑暗中兩道人影突然閃現,單膝跪在地上。
“主子讓我們接觸的那些富商,基本上都已經歸屬金錢豹,還有小部分屬于其他的勢力,目前還在調查當中,極有可能是第十八層地獄的勢力。”
“十八層地獄?”燕晚清咀嚼這幾個字:“京都的勢力,插手到了江南?”
前世她也聽說過這個勢力,不過藏得太深,又和她沒有多少瓜葛,便沒有深入研究。
“聽聞十八層地獄主子是個喜歡帶着黑面獠牙面具的青年人,常年籠罩在黑袍之下,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面目……因爲知道的據說都已經死了。”否極皺着眉頭補充道。
燕晚清聽罷微微蹙眉:“看起來是個極其不好相與的人,我們沒有完全茁壯起來,還是不要和他們硬碰硬。”
“諾。”
“諾。”紅霧和否極齊聲說道。
“柴先生那邊處理的如何?他妹妹讓人贖出來了麽?”燕晚清繼續問道。
這是這幾日昏沉時間裏,她一直都在想的一件事情。
柴右是她複仇路上一顆重要的棋子。
“按照主子的香囊行事,已經救下了柴先生的妹妹,隻不過去的時候她被客人打的生命垂危,主子生病的這幾天,已經香消玉損了。”紅霧說道。
燕晚清聽得蹙眉:“什麽?!不是說這段時間不讓她接待任何客人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紅霧表情爲難:“是孫家公子……”
燕晚清雙眸微冷:“孫文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