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一次叩首,李紅兵在要起身的時候,朝後面扭頭招呼一下,暗示行禮将要結束,讓倆姐夫一起站起來,往前一步,再一揖,行禮結束。
這時司禮人高喊:“謝客。”
跪在旁邊的羅虎往前執杖叩首,表示感謝,李紅兵這時也要拱手一揖,表示還禮。
二十四拜行禮完畢。
短短一個小時,老爹似乎蒼老好幾歲,面容憔悴的走到兒子面前。
“你麻子叔一輩子沒娶媳婦,無兒無女,你就是麻子叔的兒子,今兒你給麻子叔守靈,曉得不。”
“我曉得。”李紅兵點點頭,直接走到棺材旁孝子賢孫位跪下。
羅虎有些懵。
你們父子倆當着我的面私自做主,這樣好嗎?
起碼征求一下我的意見。
你跪孝子賢孫位,我跪哪?
不過,這些話羅虎也隻敢在心裏念道,可沒那個膽子說出來。
這時。
祠堂門口人影晃動。
站在台階上的司禮人忙高喊,“有客到!”
緊接着,李懷忠捧着花籃,帶領鎮政府的頭頭腦腦們走進祠堂,正要上前鞠躬、獻花,愕然發現孝子賢孫位上跪着的人,竟然是頭戴孝帽的李紅兵。
他這麽跪在那裏。
這下怎麽辦?
是鞠躬還是磕頭?
李懷忠有點手足無措,隊伍裏劉波也是一頭霧水,也在困惑爲什麽李紅兵會在那裏。
檔案裏沒有顯示他跟羅叔公有親戚關系。
司禮人可不知道進屋這些人的内心戲,見客人走上台階,來到靈堂門前,高喊。
“客上禮!”
李懷忠把手裏花籃放到羅叔公的遺像前,到這個時候,要麽鞠躬要麽跪下,就在左右爲難,李紅兵小聲提醒。
“鞠躬就行。”
聽到這句話,李懷忠這才敢放下心,後退一步,帶領鎮上頭頭腦腦對着麻子叔的遺像三鞠躬。
司禮人高喊,“謝客!”
李紅兵對着衆人磕頭感謝,見他要磕頭,前來吊唁的鎮裏頭頭腦腦們吓得連忙閃開。
雖說李紅兵今天是孝子賢孫,但以他的身份,誰敢接受他的磕頭,就連李懷忠都嗦着牙花朝旁邊躲。
“送!”司禮人高喊。
旁邊引路羅家人連忙上前把李懷忠等人帶走,送到大棚那邊,安排位置坐席。
鎮上的人前腳走,後面其它村進祠堂。
看到李紅兵跪在孝子賢孫位,都是同樣表情,同樣想法。
他怎麽會跪在哪裏?
那我們該鞠躬還是磕頭?
不過好在剛剛李紅兵特意跟司禮人通過氣,隻用鞠躬即可,用不着磕頭。
司禮人知道上禮三十萬的事情,此時對李紅兵那叫一個言聽計從,直接把羅虎抛到腦後,喊唱客上禮改成客鞠躬。
聽到司禮人這麽喊,各個村的人心裏舒服不少。
對着羅叔公遺像,畢恭畢敬三鞠躬。
等羅龍接完客人,回到祠堂,看到弟弟被趕到旁邊,李紅兵反而跪在那裏,眼皮子抽抽,卻也不敢說什麽。
因爲知道李家跟叔公之間關系不似親人,勝似親人。
别看李紅兵在外面有多厲害,可在叔公面前,照樣得彎膝蓋。
夜幕籠罩下,天黑得如墨染,伴随細密雨絲,淅淅瀝瀝地下着,将大地籠罩在一片煙雨蒙蒙之中。
“紅兵.哥!你跪了好長時間,讓我們哥倆跪一會,外面開席了,你先去吃個飯!”羅家兄弟倆走進靈堂,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紅兵,“這會也沒啥人了。”
“那行,你哥倆辛苦!”李紅兵起身,活動活動發麻的雙腿。
“不辛苦,不辛苦,哥辛苦了!”
羅龍眼中藏着笑意連連擺手,羅虎反而要遲頓一些,他還不明白對李紅兵叫哥的意義。
從小兄弟倆父母過世,别看羅家族人多,又都是親戚,可那會各家都困難,誰也不願意養兩張吃閑飯的嘴,眼瞅哥倆饑一頓餓一頓。
羅叔公站出來,讓羅家人均點吃的出來,就這樣東家一口飯,西家一口湯,兄弟倆算是沒餓死。
也就是因爲叔公一句話,讓羅家兄弟倆記了一輩子。
長大後憑借狠猛兇的性格,在十裏鋪幹出了一番事業,可不管怎麽壞,倆兄弟在羅叔公面前從來沒有犯過橫。
逢年過節,閑來無事都會來看望叔公,悉心照料。
就連叔公走後,沒有後人,兄弟倆也願意改換家譜,過繼在叔公名下,一不圖叔公的家産,二不圖叔公家的田地,就爲當年一句話。
隻是羅龍沒想過,叔公走了後還不忘關照哥倆。
什麽房子、土地都是扯求蛋的東西,跟李紅兵攀上親才是真真實貨。
以後自己哥倆出點啥事,有李紅兵這層關系,那不跟穿了黃馬褂一樣。
“虎子,你給叔公燒紙,可别讓香斷了,我帶紅兵哥去吃飯。”羅龍叮囑弟弟,帶着李紅兵離開祠堂。
兩人走在路上。
李紅兵看着不遠處熱鬧的大棚,9外面戲台上勁歌熱舞,不少村民圍在台前看熱鬧。
“這葬禮花了不少錢吧!”
“錢是王八蛋,隻要爺高興,多少錢我都出!”羅龍臉上的橫肉,現在李紅兵看來卻有種福泰相。
李紅兵暗暗一驚,這是相從心轉,爲善保壽啊!
相面術與中醫本是同源異出。
中醫和相術學理論都源于陰陽五行學說,隻不過,醫學主要通過對人體的觀察來判斷健康狀況診療疾病;而相術則是通過觀察人體各部位的特征,來了解并預測未來命運,以求趨利避害。
中醫診斷有望、聞、問、切,而望診的方法,也是一個命理師必須研究的課程。
相面必須先找出其人先天五髒六腑的五行旺衰的情形,從而判斷命主身體狀态,以求趨吉避兇。
可以說,一個中醫算半個相師,一個相師算半個中醫,因爲都是通過面容來診斷,不過前者是看病,而後者是斷未來。
一般來說,
中醫望診分爲望神、望色、望形、望态四個方面。
望神,即從一個人的神志、精神、判斷其身體狀況。
望色,即從一個人的氣色(腑髒氣血盛衰的表現),來判斷其人的體質與病症。
望形,即從一個人外在的形狀,了解其體質及疾病的種類。
望态,即從一個的動态和舉止,判斷其體質及疾病的情況。
前些日子,羅龍滿面青紫,多與肝病、氣滞血瘀有關。
常形容一個生氣的人,會用到“青筋爆出”、“臉色都綠了”這類詞,面色偏青的人一般性格暴躁,就是肝病原因。
而面色青紫,往往是由血瘀、組織缺氧引起的,嚴重者會發生劇痛或猝死。
現在羅龍臉上不僅沒有青紫色,反而雙目有光,說明肝氣和肝血充盈。
按說他應該不會發現自己問題,難道找醫生看過病,也不太可能。
李紅兵不經意問道,“這段時間忙啥,做大生意了?”
羅龍苦笑搖頭,“自從紅兵哥診斷出叔公的時辰,虎子就去青龍山修路,我晝夜不離在家裏一直照顧叔公。”
“辛苦你了,這段日子照顧麻子叔,你都累瘦了!”
“不麻煩,我還享了叔公的福,紅兵哥你隔三差五的送人參過來,每次熬完參湯,叔公隻喝湯不吃參片,嫌卡牙,我舍不得丢,就自己吃了。”羅龍不好意思的繞撓頭。
原來如此!!!
李紅兵瞬間找到羅龍氣色變好的原因。
答案就是參湯上面。
每個星期自己都會給麻子叔送去兩根野山參,爲麻子叔吊氣續命。
這可是含有本源之力的野山參,效果不是一般的強,即便是煮過湯後的參片,也蘊含不少藥力。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皆有來因!
羅龍悉心照料麻子叔,麻子叔在最後還了他一場富貴。
李紅兵擡手在羅龍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長說道。
“既然重新開始,就把以前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丢掉,脾氣收一收,老大不小了,娶個婆娘好好過日子,不枉麻子叔臨走還幫你一把。”
說完,獨自離開,留下羅龍站在原地發呆。
李紅兵說的什麽意思?
丢掉歪門邪道的東西,好好做人。
難道麻子叔走之前跟他說了什麽,讓他關照自己。
慢慢,羅龍眼眶變得濕潤。
叔公到最後都沒忘記哥倆。
喪席大棚。
林區習俗,操辦喪事爲三天,第一天通知親友和宣布喪事,第二天安排告别儀式和守夜,第三天出殡。
喪席隻有流水席,流水席就是辦喪事期間招待幫忙、客人、陪夜等人的普通座席,來人可随到随吃,像河水一樣流個不停,人們可随時打水,稱流水席。
流水席一般分早中晚夜四餐,開餐時間相對比較固定,有知客招呼,到點直接喊上席,周圍人就知道開席了。
李紅兵走進大棚。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還都是跟自己來吊唁的各個村的村民。
幾十張桌子一字排開,五六個人或者七八個人圍在八仙桌旁、坐在長凳子上,等待開席,端托盤的傳菜生忙的滿頭大汗,嘴裏還要不停喊闖,防止有人擋路,影響上菜速度。
由于酒席桌數比較多,每個托盤上至少要放四個盤子或者大碗,再加上時間倉促,傳菜生幾乎是跑着上菜。
見到李紅兵四處張望,坐席上不少熟人站起招呼。
“紅兵有位置沒,過來跟我們擠一擠。”
“來我們桌,剛好還剩個位。”
“紅兵,過來坐!”
“我們桌人少,過來湊合兌付兩口。”
這時。
大棚裏的知客艱難穿過擁擠過道,來到李紅兵跟前,“李兄弟,你的位子安排好了,就等你了。”
“辛苦了!”李紅兵點點頭,朝那些招呼他的村民們拱拱手,跟着知客來到一間半封閉的棚子門口,裏面人影晃動。
走進門,棚子裏擺着好幾桌,坐席客人都是各村村長,最裏面一桌有老爹和倆姐夫、李懷忠、孫波和幾個鎮上部門負責人。
“李村長。”
“李村長。”
“紅兵!”
沿路打完招呼,李紅兵被知客帶到主位左側,主位做的是老爹。
李紅兵一看這個位子,連連擺手。
“這位子我可不能做,讓懷忠叔做就行,我不行。”
“随便坐啊,年紀輕輕的,哪來那些講究。”李懷忠嘴上埋怨,臉上笑容卻掩飾不住,鎮上其他人則是一臉羨慕的望着自家鎮長,能跟李紅兵這麽說話,難怪能從村長一躍龍門當上鎮長。
“要做你坐,我可不坐!”李紅兵拉個椅子擠到大姐夫和二姐夫中間,“讓讓,沒點眼力勁。”
那麽多空位。
你咋非要往我這邊擠。
二姐夫無奈的挪動椅子,讓出位置。
見狀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各自落座,很快又坐下幾位應該是陪酒的羅家人。
酒菜上桌。
折騰一天,大家也都餓的肚子咕咕叫,拿起筷子開吃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吃飽後起席離開,流水席嘛,吃完就走,後面還有好多人等着坐席。
“紅兵,晚上你怎麽安排,要不去讓老爺子跟我們一起去十裏鋪村委會,老趙安排的有宿舍。”
李懷忠拉住李紅兵悄悄詢問,這次吊唁,鎮上來了不少人,其他人安排不了,可李家擠一擠還是能空出一個房間。
李紅兵搖搖頭。
“不了,老頭晚上打算守夜,我陪着一起。”
“那行,有事叫我。”李懷忠也不在說什麽,畢竟李家一來又是披麻戴孝又是跪孝子賢孫位。
送走李懷忠一行人。
李紅兵再次回到靈堂,把羅虎趕去吃飯,自己跪在棺材旁燒紙守靈。
老爹守一會腦袋發暈,倆姐夫趕緊扶着老頭去車裏休息。
時間一晃到了半夜。
迷迷瞪瞪的李紅兵忽然被推醒,擡頭看到羅虎焦急的面孔。
“紅兵哥,你快速看看,我哥跟長輩們吵起來,都動手了。”
什麽!
李紅兵打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站起身活動酸麻膝蓋。
“咋回事?晚上不還是好好的。”
“我哥不讓我管,說是啥墳地的事。”羅虎搖搖頭。
“人在哪?”
“在叔公的家裏。”
“我過去看看,你替我守靈。”
李紅兵丢下一句話,頭也不回離開靈堂,朝着麻子叔宅子走去。
路上想起趙前進說的話。
羅家人不想讓麻子叔埋青龍山,而是埋在羅家祖墳地。
他們想埋哪就埋哪?
問過我沒有?
是不是最近太低調,都忘記自己是村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