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溝村供銷社超市。
三泡叉着腿,一副生無可戀表情坐在椅子上。
要是别的地方疼,忍忍也就罷了,可鳥上有傷實在太痛苦,而且現在還渾身發熱,無力,各種難受。
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嘴皮子都起幹皮了,不是不喝,是不敢喝,因爲喝完了要上廁所。
下午偷偷看了下,腫的厲害,老大一根,碰一下就跟被火燎過一樣疼。
要不找紅兵哥承認,水猴子就是自己和萬達。
在說與不說之間,三泡糾結一個下午。
沒想到紅兵哥自己找上門。
李紅兵跟山杏推開玻璃門,就看三泡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裏,山杏剛要笑,轉頭想起路上紅兵哥說千萬不能露餡,隻能努力憋着笑容,“春苗在家沒,你哥煮了蓮藕排骨湯,說讓春苗嘗嘗鮮。”
“春苗在後院,嫂子,我進去叫她!”三泡吃力的站起身,被李紅兵攔住,“你别動,讓杏兒自己去就行了,剛吃完飯多走走路。”
山杏送出一記白眼,提着湯走向後院。
等超市裏隻剩兩個老爺們。
“哥”三泡不好意思的開口,畢竟這事實在沒臉說。
剛說完一個字,李紅兵馬上擡起手,臉色嚴重說道,“張嘴,我看下舌頭。”
三泡不明所以,聽話的張開嘴,伸出舌頭。
整條舌頭呈鮮紅色,從舌尖一直紅到舌根,明顯不正常。
李紅兵目光落在三炮褲裆,“受傷後,清洗過沒有,消過毒沒有?”
原來哥啥都知道!!
三泡臉色一紅,搖頭羞愧道,“昨晚上跑回來,哪敢聲張,就用清水沖了一下,沒消毒。”
“你是不是想死!”李紅兵無語的擡手點了點三泡,氣的什麽話都不想說,“爛泥裏有多少細菌,毒都不消,伱知不知道現在已經感染了,體内出現炎症,幸虧我過來一趟,要不然你就沒命了。”
哐當!
通向後院過道,響起瓷碗掉落破碎聲。
緊接着,春苗挺着肚子,神色慌張快步走出來,拉着李紅兵胳膊,“哥,咋回事啊,三泡他咋了,你可别吓我!”
說罷扭頭看向三泡,眼淚嘩嘩往下流,沒了往日潑辣模樣。
“趙三泡,你到底幹啥了,咋就要沒命了,咱們孩還沒出來呢!”
“我!!”三泡嘴裏全是苦澀味,不就是破個皮,怎麽變成要生要死地步。
李紅兵沒搭理三泡,輕聲安慰春苗,“幸虧我發現的及時,沒事,吃兩副藥就好,杏兒,你扶春苗回屋,小心别動了胎氣。”
山杏走上前,攙扶春苗,“妹子,你還不信你哥的本事,死人都能救活,咱們回屋聽信,别耽擱你哥治病。”
“哥,你一定要救救三泡啊!”春苗哽咽着一步三回頭走進後院。
李紅兵恨恨瞪了三泡一眼,拿出手機打給孫蓮倩。
“師父!”
“讓小五子接電話。”
“哦,老三,師父找你的!”電話裏,孫蓮倩語氣郁悶的叫小五子。
下一秒,小五子在電話問道,“師父,有事?”
李紅兵長話短說,“會不會仙方活命飲和三黃膏?醫務室櫃裏有藥材嗎?”
“仙方活命飲、三黃膏!”電話裏小五子遲疑片刻,“這兩味藥方櫃裏有現成的藥材。”
“各煎三副,等會方萬達去拿,急用!”
“知道了!”
挂斷電話,李紅兵又打給方萬達,讓馬上去醫務室等小五子煎藥,藥煎好馬上送到三泡這裏。
“哥,我不會真要死了吧!”這會三泡臉上才露出懼意,惶恐不安問道。
死!
李紅兵撇了他一眼,嘴角揚起譏笑,“死倒不至于,我沒看到傷口,不過你體内已經出現炎症,現在是不是腫了。”
三泡哭喪着臉,讪讪點頭。
“腫了,跟棒槌一樣大,一碰就疼,火辣辣疼,哥,咋辦啊。”
“那就麻煩了,搞不好要切掉。”李紅兵裝出一副沉重表情。
啊!!!
三泡聽到切掉兩字,瞬間整個人傻掉,淚水嘩一下湧出眼眶。
不就是喝點酒,不就是遊個泳,不就是破點皮!
怎麽要把鳥切掉。
沒了鳥以後日子還怎麽過,春苗守活寡,自己成太監。
嘴裏自言自語的嘀咕。
“不能切,不能切,我還要給老趙家傳宗接代,我還要留着”
李紅兵終于憋不住笑,“行了,吓唬你的,瞧你那慫樣,就是傷口感染,幸虧我來的及時,要是再拖兩天,真要給切了。”
“哥,你太壞了!!”三泡瞬間無語,悲憤的望着李紅兵,“啥都能吓唬,咋能拿鳥開玩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怪我喽!
李紅兵聳聳肩,“誰讓你出事也不找我,兩個老爺們大晚上跑去堰塘遊泳,知不知道動靜鬧的多大,還有臉說。”
“你泡的藥酒勁太大了,燒的渾身冒火。”三泡讪讪回應。
沒過多久。
方萬達氣喘籲籲提着藥罐沖進超市,電話裏李村長隻讓自己去醫務室拿藥,什麽事也沒說,連忙用目光詢問三泡露餡沒。
三泡沒好氣的說道,“你眨個幾把眼,老子差點讓你害的沒鳥。”
看來村長啥都知道了!
方萬達把藥送到李紅兵面前,“村長,這是藥。”
“給我幹啥,拿去給三泡喝。藥罐口服,紙包外敷,你不會讓我給他敷藥吧!!”李紅兵眼睛一瞪。
你是大夫,你不敷誰敷!!
方萬達心裏這麽想,可沒敢用嘴說,把藥罐裏的藥倒進碗裏,遞給三泡。
三泡一飲而盡,目光落在紙包上。
藥好喝,可外敷怎麽辦,也讓方萬達弄,不合适吧!
同樣,方萬達也一萬個不願意,這輩子隻摸過自己鳥,可今天要摸人家鳥,心裏别提多膈應。
“愣着幹啥,趕緊敷藥,整根都要用三黃膏糊住,想切了是不是?”李紅兵站在一旁催促。
算求!
隻當老子被狗咬了!
三泡心一橫,指着過道旁存放物資的小屋,“去那屋裏敷藥。”
“好好!!”方萬達連連點頭同意,畢竟這不啥好事,見到的人越少越好,扶起三泡。
李紅兵目送兩人走進小屋。
沒過久,就見小屋燈關了,然後傳出三泡詢問,“你閉燈幹啥,能看見?”
接着燈亮起,下一秒又關了。
“你咋又閉燈了,你能看見傷口,老子服氣。”明顯三泡生氣了。
燈再次亮起,下一秒又關閉。
小屋裏響起三泡咆哮似的吼道,“老閉燈,老閉燈,你老閉燈幹啥啊!!!”
“夠了啊,你罵誰老逼登,不就是打了一下,你罵到現在。”方萬達反怼聲響起。
“你本來老閉燈,老閉燈咋上藥。”
“你還罵是不是,上藥是不是,我給你上!!”
“嘶,爺爺,我錯了,你輕點,你這捋苞谷棒呢!!”
屋外李紅兵聽的一頭霧水,腦補出兩個老爺們在小屋裏蠅營狗苟,下意識打個寒顫,趕忙走進後院。
春苗坐在堂屋裏以淚洗臉,山杏站在旁邊幹着急也沒辦法,該說的都說了,該安慰的也都安慰了,畢竟事沒在自己身上。
“哭啥啊!”李紅兵笑眯眯走進堂屋。
春苗梨花帶雨的起身,臉上寫滿擔憂,“哥,三泡咋樣了?”
“沒啥大病,就是發炎,在家躺三天,别吃生冷辛辣的就行。”李紅兵擺擺手。
呼!
對于李紅兵的話,春苗還是相信的。
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下,轉頭想起剛剛李紅兵說的話,甚爲不解,倒杯熱水放到李紅兵面前。
“不是啥大病,咋就要死要活的。”
李紅兵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傷口感染、發炎,要是拖幾天,那就說不定了。”
傷口?
發炎?
三泡昨晚喝完酒就回來,自己一路陪着,沒見摔跤磕碰,咋就受傷了?
春苗回想自家男人走路樣子,忽然知道什麽,臉刷一下變的通紅,後面的話想問也問不出口。
人看了,傷治了,水也喝了。
李紅兵放下水杯,“我跟杏兒要找福勝有點事,就先走了。”
說完,山杏也走到李紅兵身旁,看到春苗還有點擔憂。
“放心,紅兵哥說沒事,那指定沒事,别瞎想。”
見狀,春苗也隻能暫時放下心,“哥,嫂子,那你們慢走,改天我得空去家裏。”
“你别送了,湯還是熱乎的,記得喝!”
來到前院超市,此時超市裏空無一人,也不知道方萬達和三泡又躲那去了,估摸怕春苗找他們算賬。
李紅兵嘿嘿一笑,拉着山杏離開,還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偷偷講給山杏聽。
山杏挽着李紅兵胳膊,笑的花枝亂顫。
晚上8點,草溝村依舊燈火通明。
小廣場上,村民們正在跳廣場舞,街道巷子裏,遊客、村民悠閑散步,暢聊家長裏短,孩子們叽叽哇哇的追打嬉戲,盡享和美時光。
見到李紅兵和山杏,路人紛紛招呼,叫什麽的都有,連帶山杏也占了不少便宜。
在村裏李紅兵輩分最高,進了李家門的山杏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漲船高。
懂規矩的會叫一聲太奶,奶奶,尋常也會叫一聲嬸,叫的山杏一臉不好意思。
尋到福勝家。
剛走進門,一條鬥牛梗從門口面沖出來,搖頭晃腦的圍着李紅兵打轉,發出高興嗚嗚聲。
“紅牛,誰來了!”院子裏響起福勝的詢問。
李紅兵高聲回應,“我!”
福勝聽着聲音耳熟,連忙走過來,看到是李紅兵後,驚喜道,“紅兵叔,杏兒嬸,你們可是貴客上門,吃了沒?玉枝,看誰來了。”
“吃了!”李紅兵擺擺手。
等玉枝從廚房裏走出來,見李紅兵和山杏上門,表情跟福勝一樣,充滿了驚喜。
“紅兵叔,杏兒嬸,這喜鵲打南邊飛,舍得來我家串門啊!”
李紅兵和山杏面露尴尬笑容。
串門是農村一種經常行爲,說不上是民俗,應該是一個習俗,也就是一個不可缺少的習慣。
鄉村裏的人家都是依路而居,習慣門對門,戶對戶,大家出了門都從一條街上走,碰頭碰面,打個招呼。
總是問你吃了嗎?
你喝了嗎?
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男人們串門好像都是爲了一些事情。
内容很多,春夏秋冬的農事,老人們身體狀況,孩子的上學,兒女的婚事,什麽都可以談;談的内容不但是叙事,還有誇張和形容,更多的是讨論。
女人們也串門,好像就是說說話而已,無非是婆媳的事情,或者妯娌之間的事情,更多的是孩子們的事情。
說就說了吧,可女人心裏盛下不,聽說後,串門不巧又說了,三串,四串,三說,四說,就傳到了别人耳朵裏,到處亂說,傳來傳去添油加醋,添枝加葉地變了原味。
所以,男人們很反對女人們串門。
反對歸反對,有事歸有事,女人們照樣串門,照樣張家長李家短的說些事,這是一種感情交流和宣洩,精神的一種張揚,鄉村生活才因此而富有情趣,富有生機。
所以串門是鄉村一種很普遍的社交方式,人們的幸福、快樂、煩惱以及對生活的感受都通過此種方式得到交流和消化。
而李紅兵雖說回到草溝村住,可在村民眼裏,認爲他還是個城裏人,因爲從串門就看得出來,回村這麽長時間,除了偶爾幾次有事才會串門,其它時間都沒聽說去過誰家串過門。
在李紅兵看來,或許确實在城市呆習慣,在城裏除去家人外,很少會去别人家裏串門,一來怕打擾到别人家的生活,二來也不習慣。
即便約朋友吃飯,也都是在酒店裏聚一聚,聚完如果沒有後續活動,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跟農村這種吃完飯就互相走動串門有很大區别。
而山杏呢!
沒有遇見李紅兵之前,日子過的凄慘,家裏沒人,又是個殘廢,平日别說串門,看到村民都低頭不好意思,也就跟傻娃和瞎子親近。
兩人都不愛亂串,湊到一起就更不願意,關上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也難怪福勝和玉枝一副驚喜模樣。
“玉枝,趕緊炒倆菜,炸個花生米,熱壺黃酒。”
“紅兵叔,杏兒嬸,你們快坐,嘗嘗今年落的花生。我去找老根、水生他們過來,好好陪你喝兩杯。”
“紅牛,去把你哥叫回來!”
眼瞅着,院子裏雞飛狗跳。
李紅兵就算想走,也擡不起腳,隻能苦笑拉着山杏坐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