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小哥再給我盛一碗,謝謝。”
品嘗過紅薯味道的遊客眼睛一亮,三兩口吃掉手中的紅薯,紛紛詢問打菜幫廚小哥。
“你們是托吧,紅薯有什麽好吃的。”不愛吃紅薯的遊客,主要是一些中年人和老人。
在那段饑馑歲月,紅薯作爲主要糧食,一天三頓都吃紅薯,不是蒸紅薯,就是烤,要麽紅薯幹面做的幹糧,開始很新鮮,後來就吃膩了,不想再吃,可沒有其它吃的。
後來糧食豐收,實現溫飽,紅薯退下餐桌,但在兩代人胃裏留下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
托!
對,我們就是托,隻要你别吃,說什麽都可以。
年輕遊客們連連承認,接過盛滿紅薯的米粥、烤紅薯,筷子不停,食堂裏響起急促的呼呼噜噜聲,不知道還以爲進了豬圈。
就算腦子再遲鈍,不食紅薯的遊客也發現不對勁,一個個吃那麽歡快,沒鬼才怪。
“小哥,來個烤紅薯,我倒要看看什麽紅薯這麽好吃。”
“對,盛碗紅薯粥,我也嘗嘗。”
當紅薯入口,瞬間這群不食者被征服,細膩無筋無絲,極爲軟糯,口感極佳,還帶着濃濃蜂蜜甜。
這.
要在那個年代,能吃到這種紅薯,那還餓個屁。
“小哥,再給我拿個烤紅薯。”
“來碗紅薯稀飯。”
“給我一碗紅薯丸子。”
一時間,食堂櫃台被遊客圍的水洩不通,幫廚吓的連連後退,廚房裏做飯的蘇師傅都被驚出來,連忙舉起雙手,勸慰激動遊客們。
“各位,各位,不要擠,我們還在煮,今兒個紅薯管夠。”
上頭的遊客暫時冷靜下來,有人問道。
“蘇師傅,這紅薯哪來的,太好吃了,我想買些給家裏人嘗嘗。”
“對對,我也買點。”
蘇師傅面露苦笑,再次舉起雙手,“這是李村長自家菜地種的,今兒天才收,送了些到食堂,讓大夥嘗個新鮮。”
李村長家菜地。
那不是一斤幾十、上百塊的橡樹蔬菜。
難怪這麽好吃。
遊客們恍然大悟,千裏迢迢來草溝村旅遊,除了感受青山綠水的農家氣息,另一個目的不就爲了品嘗美味的橡樹蔬菜。
出了北省,想吃一口橡樹蔬菜就難喽。
好可惜。
憑什麽橡樹蔬菜不能發往省外,現在快遞也支持生鮮運輸。
這時,蘇師傅想起什麽,再次說道。
“對了,李村長感謝大家來草溝村遊玩,離開前可以到草溝村供銷社超市,憑牌購買一份橡樹紅薯。”
食堂裏轟一下熱鬧起來。
遊客們喜笑顔開,早聽說李村長是林區首富,偶爾在村裏碰到也平易近人,也沒有那種暴發戶俗氣感。
一車紅薯,做了一半紅薯幹,剩下一半實在沒有簸箕裝,隻能暫時堆在屋檐下面,等過幾天地裏的苞谷收回來,釀燒酒。
李紅兵和山杏正在收拾稻場上的垃圾。
這時。
王茜嫂子拉着歐陽華讪讪走院子,李紅兵冷哼一聲自顧自掃地。
“你啊!”山杏白了眼自家小心眼的男人,迎了上去。
“哥,嫂子,吃飯沒,鍋裏還蒸的有紅薯,對付一口。”
“吃過了,我來接囡囡。”王茜笑盈盈回了一句,暗暗扯一下歐陽華,自己跟山杏走到一旁閑聊。
抛開給女兒治病,村裏謠言卻因自己而起,要不是跟山杏坦白事情,山杏怎麽會哭,後面也不會出現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謠言。
“老弟,我幫你!”歐陽華讪讪迎向李紅兵,伸手就要接過掃帚。
李紅兵手躲開,陰陽怪氣說道。
“可不敢,萬一傳出去,會說我李紅兵欺負大舅哥,說我李紅兵小心眼。”
你不小心眼誰小心眼。
整個草溝村沒有比你小心眼的人。
這點全村人都可以作證。
盡管心裏一堆吐槽,歐陽華自知理虧,面露讨好笑容,“誰說的,紅兵一向大氣,心眼都能撐船,别聽那些人亂說。”
“找我啥事?”李紅兵端起架子,斜眼望向歐陽華手裏的袋子。
“王茜那個倒楣媳婦,拿錯東西,我這不專門給你送來。”歐陽華一邊說,一邊從袋子裏掏出一副幹枯動物爪子,爪子完整,包括腿骨和爪骨。
這是!!
虎爪?
“你哪來的?”李紅兵眼睛一愣,顧不上裝腔作勢,擡頭詢問。
歐陽華笑笑,把虎爪放回袋子,往前一遞。
“這是咱爹40年前在供銷社買的,那時候他下鄉得了風濕,就托人買了一副爪子。放心,這都報備過。”
“我也不知道怎麽用,炖湯都嫌肉少。你是大夫,肯定有大用,這不,特意給你送過來。”
李紅兵接過袋子,冷笑兩聲,“這玩意我收,你要敢送銀行卡房本,我保證不揍死你。”
見李紅兵收下禮物,歐陽華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落下。
就因爲早上給錯東西加上說錯話,被老婆數落一天,更是擔心李紅兵一氣之下不給女兒治病,打電話給老爺子求援,被劈頭蓋臉罵一頓,吐沫星子差點從電話裏噴出來。
吵歸吵,罵歸罵,孫女病情重要。
而且李紅兵身份還隻是幹女婿,中間隔了幾層關系,真要是惹惱,不給孫女治病.
講完利害關系。
于是,老爺子又把歐陽華拎出來,劈頭蓋臉罵再一頓,罵完後派人把自己珍藏的虎骨送到村裏,讓歐陽華登門賠罪。
而李紅兵收下虎爪,就順着下台階,反正又不是什麽大事。
“這紅薯好香啊!”旁邊一直偷瞄的王茜見兩人和好,笑盈盈走過來,故意望着簸箕架問道。
“香吧,橡樹紅薯,今兒才出的新品種,鍋裏有剛蒸熟的。杏兒,給大舅哥、嫂子裝些紅薯帶回去。”李紅兵招呼山杏去裝紅薯。
歐陽華夫妻倆一天,都在爲平息李紅兵的怒火而忙碌,不能說滴水未進,跟滴寝食難安也差不多。
光聞到紅薯蜂蜜香,肚子就開始咕咕亂叫。
也不客氣,咽着口水走進廚房。
翌日。
一家人吃過早飯。
今天要去青龍山一趟,修路已經開始半個月,作爲發起人李紅兵,老不露面也不合适。
正好紅薯也起了,給二爹送過去嘗嘗鮮,順便把青龍寨的孩子接回村上學。
開車沒意思,騎馬風吹的有點冷。
想起前些日子請水生幫忙打了一輛馬車,還放在雜物棚裏吃灰。
嗯!
趕馬車更有意思。
想到這裏,李紅兵來到雜物棚,新嘎嘎的兩輪馬車放在角落,落滿一層灰。
農村馬車一般分爲兩輪花轱辘闆車,四個車輪的重型平闆車。
兩輪馬車現在農村還少量存有,四輪重闆車很少見到了,也就在電影、電視劇裏,還能見到這種馬車。
水生做的這輛兩輪馬車,用的是山裏面野生老棗木,樹砍回來放在家裏陰了好些年,都不舍得用。
也就李紅兵開口,水生才舍得拿出來。
馬車總體長度二米五左右,寬度約爲一米二左右。
由兩根車轅、車廂闆、車廂、車軸、兩條花輪胎組成,花輪胎也叫輻條胎,不過輻條用的全是鋼筋條焊的,輕松拉個千把斤不成問題。
安娜見李紅兵在往黑風套馬車,眼巴巴問道,“爸爸,你要去哪裏?”
“我跟杏媽媽去青龍寨,看你二爺爺。”李紅兵随口回答。
“就你跟杏媽媽一起去嗎?”安娜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爲什麽不帶我去。”
李紅兵放下手裏的活,轉身蹲下,看着安娜用慈父語氣說道。
“孩子,你看動畫片的時候叫我和杏媽媽一起看了嗎?你出去玩的時候叫我和杏媽媽一起玩了嗎?”
安娜陷入沉思,又似乎無話可說。
李紅兵笑眯眯站起身,繼續給黑風套馬車。
回過神的安娜,眼睛通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仿佛随時都會掉落下來。
哇的大哭一聲,轉身跑回稻場。
下一刻。
山杏氣兇兇拉着哇哇哭的安娜來到雜物棚。
“哥,一大早吵孩子幹啥,看安娜哭成啥樣了。”
李紅兵扭頭看了眼躲在山杏身後的安娜,倒打一耙。
“她今天上學,要逃課跟我們一起去青龍寨。”
啥!
逃課!
别看山杏在家裏最溺愛安娜,對她有求必應,或許爲了彌補自己小時候早早辍學的遺憾,對于安娜上學事情非常嚴格。
沒有特殊原因,根本不讓安娜請假,甚至寫作業時都會在旁邊盯着,時常還會去學校找崔姐打聽安娜的學習情況。
得知安娜哭泣原因,山杏立馬改變立場。
“你那都不能去,隻能去上學。”
家裏唯一靠山叛變,安娜徹底死心,垂頭喪氣走回樹屋,去拿書包。
馬車套好。
李紅兵給黑風獎勵一盆紅薯片,好吃的黑風一個勁打響鼻。
狐獴群見他要出門,趕忙跑出有暖氣的狗棚,唧唧嗚嗚扒拉馬車往上跳。
“你們也今天也要去上班,迷糊叔要你們去找紅薯。”李紅兵也拒絕了狐獴群。
昨天挖到大紅薯,小陳就把消息傳回公司,公司見到見到照片差點驚掉下巴,200多斤重的紅薯不能說全國最重,可連着挖出兩個200斤的紅薯,甚至地下可能還有更多的大紅薯。
這下橡樹公司坐不住了,要求三天内把所有紅薯全部挖出來,送回封裝工廠,清洗幹淨後在網上進行一次拍賣活動。
三天時間,挖完40畝地,1米深的土壤層,而且還不能使用農具,防止破壞紅薯。
聽到要求,迷糊叔連連搖頭,直說幹不了。
時間先不說,不讓用農具,那可是一米深土壤,光用手一點點刨能刨死人。
除非
讓紅兵家的大耗子幫忙。
因爲迷糊叔發現這群大耗子鼻子不是一般厲害,兩個大紅薯都是它們發現的,有它們幫忙,别說三天,兩天就能幹完活。
小陳可憐巴巴找到大李總。
作爲公司大老闆,李紅兵自然不會爲難他,不過也不能讓狐獴群白幹活,同樣付出勞動,同樣得拿到報酬。
經過橡樹公司商議,聘請狐獴群作爲挖紅薯臨時工,工資就是三箱狐獴罐頭。
叽叽!
狐獴群擺出一副很傷心表情,委屈巴巴蹲在馬車旁。
紅薯搬上闆車,又拿些熊蜂蜜,蔬菜、糧食,一家三口坐在馬車上,李紅兵手一抖缰繩。
“駕!”
黑風拉着馬車緩緩駛出老宅。
沿着山道慢悠悠前行,路過菜地時候,把狐獴群放下地,“你們去找迷糊叔,幹完活自己回家,誰要是欺負你,就去找大花,聽到沒有。”
叽叽!
狐獴群用尾巴撐起身子,小腦袋快速點頭,轉身朝着菜地跑到。
馬車繼續前行,到了村口。
安娜撅着嘴巴,淚花在眼眶裏翻滾,背着書包跳下馬車,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走進村。
那可憐模樣,讓山杏心頭一軟,差點就把安娜叫回來,好在理智戰勝溺愛。
坐馬車确實比騎馬更适合走遠路。
李紅兵和山杏依偎在車廂裏,悠哉欣賞沿途秋天美景。
趕到十裏鋪,馬車直接去麻子叔家。
咦!
通向麻子叔家的小路上有不少陌生村民,這讓李紅兵大感好奇。
一個熟悉面孔,低頭從馬車旁經過。
“羅龍,過來!”
那人停下腳步,轉過頭滿面愁容,看到叫自己的是李紅兵,臉上由憂轉喜,三兩步跑到馬車旁。
“李村長,你咋來了。”
“這麽多人咋回事,麻子叔出事了?”李紅兵輕聲問道。
羅龍先搖搖頭,接着點點頭,語氣悲傷。
“李村長,叔公怕是看不到今年下雪了。”
啥!
李紅兵臉色驟變,跳下馬車,“怎麽回事,說清楚,是不是害病了,爲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叔公不讓,說你事多。”羅龍眼眶通紅,神情哀傷,“從你結完婚回來,叔公食欲突然變差,平時一天三頓飯還能吃兩口肉,喝口小酒,現在吃不動也喝不動,還經常說胡話,說老兄弟們來看他,要帶他一起走。”
“今兒早上讓羅家掌事來家裏,安排後事。”
食欲變差,胡言亂語,看到逝去的親人。
李紅兵神色黯然,這些都是預示“所剩”時間不多的征兆。
算算年月,麻子叔今年84。
農村老話,人老兩年坎,暗九大關口,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
唉!
人生在世,自然離不開生老病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