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兵和大姐夫頓時兩眼發黑，好半天沒有言語。
過了好一會，兩人勉強緩過勁。
望向馬路對面工業園區大門上，豎着金燦燦招牌橡樹物流中心。
“橡樹快送換地方了？以前不是在你家超市倉庫。”李紅兵扭頭問向二姐夫。
二姐夫嗤笑一聲，臉色不愉道。
“蔡矮子看到橡樹科技搬到工業園，心裏癢癢，委托我跟東風市開發區協商，把橡樹快送總部搬到物流中心，相比超市倉庫，這裏确實不錯，地方寬敞，交通也便利，距離高速口不到3公裏。”
見二姐夫臉色不好看，知道其中内有變動。
李紅兵反問，“然後呢！”
“然後我知道。”大姐夫幸災樂禍，“然後老二也想把超市倉庫搬過來，蔡矮子說兩個公司放在一起不合适，就把他給甩了。”
二姐夫面子頓時挂不住，惱羞成怒，“你嘴真欠，信不信回去我跟大姐說你經常去大富豪玩噴泉。”
“我錯了，錯了行不行。”大姐夫一邊道歉，一邊對小舅子說道，“不過你确實該整頓一下橡樹快送，你躲在山裏面，蔡矮子什麽牛鬼蛇神都往公司收，搞的烏煙瘴氣。”
“走吧！看看什麽個情況。”李紅兵眉角上揚，大步朝橡樹物流中心大門走去。
剛走到大門口，幾名吊兒郎當的保安提着警棍，将三人攔在門口。
“站住，幹什麽的？”
“來洽談業務。”李紅兵沒好氣回道。
其中一名尖嘴猴三的保安眼睛一斜，上下打量李紅兵，“談業務，有預約嗎？”
李紅兵搖搖頭。
“蔡總說了，沒有預約任何人不見，你們從哪來回哪去，别當擋在門口。”另一名保安，帽子挂在後腦勺，不耐煩的揮手攆人。
你！
李紅兵剛要發飙，身旁二姐夫一把拉住，從兜裏掏出三包華子，“哥幾個，我跟騾子哥是朋友，剛給他打過電話了。”
看到華子，三名保安眼睛冒光，趕忙接過塞進兜裏，收起警棍拉開閘門，醜惡嘴臉馬上變的熱絡。
“原來跟馬哥認識，早說啊！快進，快進。”
當個保安，都特麽敢收好處費。
把公司當自家韭菜地呢！
李紅兵想說什麽，被兩姐夫夾着胳膊拖進大門。
“他們都是這樣？”
“這還算好了，聽說其它城市的客戶想做代理，還得動刀呢！”二姐夫撇撇嘴。
出刀？
李紅兵疑惑，做代理用的到動刀，有必要嘛！
“想啥呢，不是那個刀，是錢的意思，一刀一萬，明碼标價縣城五刀，縣級市十刀，地級市二十刀。”二姐夫看出小舅子的疑惑，緊跟着解釋。
嘶！
縣城代理5萬，縣級市代理10萬，地級市20萬。
要不要這麽黑。
李紅兵倒吸一口涼氣，據他了解，北省地級市就有14個地級市，20多個縣級市，縣也有40多個。
按照這麽收話，可是一筆不小的金額。
難怪倆姐夫拐着彎說來公司看看。
走在寬敞停車場，滿地菜葉子垃圾，摩托車，冷藏車東一輛西一輛，橫七豎八亂停亂放，不見駕駛員蹤影，倒是車箱隐隐約約傳出打牌聲。
蔡國慶啊！
不長個兒，都長了心眼兒。
來參加自己婚禮，閑聊中拍着胸口說橡樹快沒有問題，一切都好，這特麽叫好！
李紅兵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繼續遊走在物流中心。
各種亂象觸目驚心，脫崗、打牌、喝酒、髒亂差。
咦！
視線中忽然看到四輛幹淨整潔的冷藏車，在亂糟糟停車場裏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李紅兵好奇走近，卻聽到車後面有幾人在低聲說話。
“劉哥，咱們一直沒單子怎麽辦？”
“是啊，買車的錢還是貸款買的，這不給派單，每個月拿啥還貸款。”
“要不咱們也送紅包吧，你看人家馬屁猴每天單子發不完，聽說他每個月都給調度塞錢。”
“送錢給那幾個無底洞，掙多少錢都填不滿，再等等看，公司大老闆不可能沒收到消息。”
“指望那個瞎眼大老闆，他從開公司都沒露過面，認真幹活掙不到錢，偷奸耍滑掙的滿嘴流油，什麽世道。”
瞎眼大老闆。
貌似說的是自己。
李紅兵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腳下不留神踢到一個啤酒瓶。
嘩啦啦！
啤酒瓶歡快滾動，滾到車底。
“誰！”車廂後面一聲喊叫，緊接着走出來四五個裝着工裝的青年，手裏拿着毛巾、水桶，拖把之類洗車工具。
這是李紅兵走進物流中心，第一次看有人正兒八經穿工裝。
“你誰啊！”一位矮個青年眼神不善問道。
“不好意思，我是過來談代理的，不知道路，走錯地方了！”李紅兵一邊道歉，一邊掏出煙遞過去。
“上班時間不能抽煙！”一名國字臉男人擺擺手拒絕，似乎他在這幾個人中很有威信，他不接煙其他人也不接。
接着，那位國字臉男人擡手指不遠處大樓，“談代理去辦公樓找商務部，這邊是車隊，你們走錯方向了。”
“謝謝！”李紅兵點點頭，故作轉身樣子，又想起什麽問道，“對了，我這兩個姐夫也想買輛冷藏車，挂在橡樹快送公司，這行掙不掙錢。”
掙不掙錢！
那幾個年輕人紛紛譏笑道。
“掙錢，怎麽不掙錢，不過四六開，你掙四成，剩下六成要上供，不給錢就不派單。”
“勸你們死了這條心，這公司賊特麽黑，全都是吃人不土骨頭的主。”
“看看這輛怎麽樣，我才買一個月20萬，15萬賣給你們，絕對不虧！”
國字臉男人擡手制止同伴們冷嘲熱諷，看向李紅兵苦笑道，“建議近期不要幹這行，現在橡樹快送有點亂。”
“謝謝。”李紅兵笑笑，話風突然一轉，“兄弟貴姓，看你做事很正，既然在這裏做的不開心，爲啥不換個工作。”
“換工作，說的容易，我們這些刑滿釋放的人，誰瞧得起。”矮個青年憤憤不平嘟囔道。
刑滿釋放。
李紅兵目光閃過一絲意外。
而那位國字臉男人倒是灑脫的笑笑，“我叫何青松，犯了點小錯誤，把人打傷判了三年。”
“什麽犯錯誤，明明是見義勇爲。”矮個青年搶過話頭，“青松哥碰到幾個小流氓欺負女孩，救人不小心把其中一個人打傷了，後來判防衛過當蹲三年大牢。”
另一個瘦高個青年跟着說道。
“你要是想請青松哥，那可找對人了，青松哥以前在部隊時候是車隊隊長，退役後分配到東風市物流局也是車隊隊長，要不是碰到救人破事，現在早就升大官了，也不會帶着我們這幫小偷混混幹正經活。”
哦！
李紅兵眼睛一亮。
當過兵，車隊隊長，見義勇爲，爲人正派。
這份簡曆很不錯啊！
就在想要深入了解時，廠房那邊跑出來個人，大聲朝這邊吆喝道。
“何青松，何青松，有份派單去來山縣，去不去！！”
矮個青年沖地上重重吐口濃痰，嘴裏罵罵咧咧。
李紅兵不明白，剛還說要塞錢才能拿到派單，現在有單子似乎更生氣了。
“青松哥，我去攮死那個大傻逼，馬德，看我們好欺負是不是。”瘦高個青年眼中閃爍一抹陰毒，抄起地上一把螺絲刀。
“滾蛋，你還想回去蹲大獄是不是。”何青松一把揪住瘦高個青年衣領，甩到其餘人懷裏，“看好，别讓他幹傻事，貝貝，這趟活你辛苦跑一趟。”
幾個青年人裏一位魁梧漢子嗯了一聲，轉身跑去開車。
“哥幾個，有單子怎麽還鬧起來。”李紅兵不解問道。
呸！
矮個青年再次朝着喊單方向吐口痰，壓抑不住心裏怒火，罵道。
“馬德，來山縣離東風市單趟就有500多公裏，公司規定橡樹蔬菜必須在4個小時内送達，跑那條路得全程高速，一不小心就被拍照超速，交完違章罰款，加上來回油費，一趟下來虧本不說，還得倒貼。狗入的，這種爛活隻會派給我們。”
“行了，趕緊裝貨去！”何青松拍拍矮個青年肩膀，朝李紅兵歉意說道，“不好意思，我們要幹活了。”
“你忙，你忙，有機會我們再聊！”
李紅兵連忙擺手，帶着兩位看熱鬧的姐夫朝橡樹快送辦公樓走去。
橡樹快送副總辦公室，大門緊閉。
蔡慶國和兩位心腹光頭佬、馬騾子坐在沙發裏，優哉遊哉的抽着雪茄，茶幾上擺着紅酒，滿臉得意笑容，商量分贓。
“光頭，這個月你簽了幾家代理。”
“兩家地級市，四家縣級市，還有五家縣城，收了105萬代理費，按規矩往您賬戶上打了65萬，多出來5萬是孝敬您的。”
蔡慶國滿意的點點頭，擡起雪茄要彈掉煙灰，一個煙灰缸被馬騾子送到面前。
“老大，我這個月談了三家地級市，四家縣級市，七家縣城，收了135萬代理費，85萬已經打到您的賬戶了。”
彙報完收入。
馬騾子一臉憂心忡忡，“老大，咱們這樣做，萬一被李紅兵發現怎麽辦？”
光頭老眼睛一橫，不服氣說道。
“怕個屁，他躲在山裏面過小日子，啥時候管過公司的事，公司裏裏外外都是老大操持，拿點辛苦錢怎麽了，他算個屁。”
“話不能這麽說，畢竟李總還是有苦勞的，咱們發展站點也是爲公司做貢獻。”蔡慶國端起紅酒杯，學着港片裏大佬的做派，輕輕搖晃酒杯，紅酒随着杯中波動似乎更加細膩。
見蔡老大一副享受模樣，不甘平凡的光頭佬慫恿道。
“老大，快送這麽賺錢，要不咱們單幹算了！反正人、車都是咱們自己人，隻要你豎旗，誰敢不賣您面子，橡樹科技那幫嘴上沒毛的小崽子，怕個求，還要指望咱們幫忙送貨呢！”
狗頭軍師馬騾子直接反對這個提議，轉而說出更穩妥的辦法。
“那不行，李總上面有人，沒必要鬧這麽僵，大不了跟李總談談，咱們各幹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該送的貨咱們照樣送，不過費用得漲價！”
單幹！
蔡慶國早有這個心思。
剛開始李紅兵給的太多，自己不想翻臉，可現在自己想要的更多。
躺着掙錢，燈紅酒綠的日子太舒服了！
故作深沉的喝掉杯中紅酒，語氣後悔說道。
“當初眼拙了，早知道快送這麽掙錢，就不該拿5%股份，就我這點股份，想把李紅兵攆走，根本不可能。”
“那就幹掉他！”光頭佬眼中射出兇光。
馬騾子吓了一跳，直勾勾看着光頭佬，似乎第一次看清這個多年兄弟。
平時打打架也就算了，搞出人命誰都不敢，想不到今天他竟然會主動殺人。
“你瘋了！動點腦子！”蔡慶國同樣被吓到，一巴掌拍在光頭佬那顆油亮亮的腦袋上，“這種事情自己人說說就算了，你要是敢在外面說，老子第一個先弄死你。”
“那現在怎麽辦，我們在村裏的眼線說了，李紅兵昨天出山一直都沒回村。”馬騾子皺眉。
蔡慶國把雪茄丢進煙灰缸，再次往光頭佬腦袋上重重拍一巴掌。
“通知下去，讓下面人老實點，這兩天正常派單。車子都給老子停端正，地上垃圾清理一下，馬德，到處都是爛菜葉子，誰在公司養雞了。”
“是我爹養的，他說吃過橡樹蔬菜的雞肉可香了，等會給你炖一隻嘗嘗。”馬騾子讪讪說道。
“嗯，炖爛糊點。”蔡國慶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麽，擡手第三次在光頭佬到腦袋上拍一巴掌，本來光頭佬亮堂堂的頭皮，現在有些泛紅。
“客服部那個娘們是不是你馬子，你特麽能不能别在顧客投訴的時候上你馬子，還喊那麽大聲，生怕人家不知道在幹啥。”
挨了三巴掌，光頭佬不怒反樂，得意洋洋說道，“老大，這樣玩的可刺激了！不信改天你也試試，反正客服部的妞都是咱們的。”
蔡慶國怦然心動。
腦海中浮起一個畫面，客服部，客服認真接打電話，自己在後面推波助瀾。
确實刺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