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許學曆聰明了,隻字不提考察工作的事情,反而像是老朋友見面,閑聊拉起家常,順便把村裏老人介紹一下。
面對村裏長輩老人。
李紅兵一貫秉持低調謙遜尊敬,因爲這些老人都是曆經苦難歲月一路走過來的,他們活到現在,不是因爲生活多好,而是命硬。
在那個年代,命硬才能活下來。
他們就像一本活着的曆史書,翻閱過去,能看到驚心動魄的故事,小時候李紅兵最喜歡的一件事,傍晚坐在柿子樹下,聽着村裏老人們回憶過去那些陳年往事。
有羨慕,有開心,有好奇,更多的是害怕。
當這些老人一一離去,這些往事也就煙消雲散,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李紅兵謙卑的跟村老們見過面後。
在許學曆、許海濤、李鳴陪同下,走進茶樹溝。
說句笑話,李紅兵從小生活在農村,除了上學在十裏鋪,其他村子也隻是聽過,還真沒去過。
茶樹溝位于一條山溝之間,兩側是綿延起伏群山,跟以前草溝村無差,整個村莊顯出衰敗、破舊、暮色。
村口一座小廣場,一條主村巷,村民房屋建在兩側山坡,中間則是一片片農田。
不過,村裏茶樹很多,随處可見成片成片的茶樹,有些茶樹都有上百年曆史。
“許村長,你們村這麽多茶樹,茶葉怎麽樣?”李紅兵疑惑問道,按理說現在茶葉賣的很火爆,茶樹溝應該發展本地特色,搞些茶葉賣,也不至于村子條件這麽差。
許學曆面露苦笑,“當年先人們也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苦茶樹,我們試過,炒出來的茶葉苦得很,比大葉茶都難下口。”
“而且我們村的地也不好,地上有爛石,中間有碎石土,下面有黃土,種點土豆、花生還行,種其它白瞎,倒是這苦茶樹長勢壯。”
土有問題?
李紅兵扭頭望向李鳴,後者扶了扶眼鏡,從容說道,“大李總,我們考察組進行過突土壤分析,茶樹溝的土壤屬于強酸性,ph值小于5左右,這種強酸土壤不适合大部分農作物種子,茶樹倒很合适。”
本來拿到市裏傳來的結果,李鳴從種植基地上劃掉茶樹溝的名字,要不是接到大李總的電話,已經帶考察組去下一個村。
聽到李鳴這麽說,許學曆一下急了,好不容易碰到願意來茶樹溝投資的項目,這可是茶樹溝惟一機會,要是黃湯了,那自己就是茶樹溝罪人,以後死了也會被後人罵。
“李村長,我們村土地确實差點,種土豆、花生都行,承包費也便宜,你放心,要多少地都行。海濤,别傻站着,說句話啊!”
許海濤嘴巴動了動,小李總說的沒錯,村裏土确實不好,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去城裏工地幹活,但看到學曆叔那張焦急、惶恐面容,心裏也不好受。
“李大夫,我們村每年秋收後,都會給地裏撒石灰,來年收成還是不錯的。”
“對對對,往地裏撒生石灰,還有燒雜草和包谷杆子,市裏以前來過啥農科專家,告訴我們村這樣做能降酸。”許學曆眼睛一亮,連忙跟着介紹。
李紅兵擺擺手。
望着山間田溝枝繁葉茂的茶樹,心裏慢慢浮起一個想法。
“李鳴,你們是怎麽想的。”
李鳴看向許學曆和許海濤,不動聲色的輕輕點下頭,“大李總,公司這邊建議是放棄茶樹溝,這裏環境不适合作爲橡樹蔬菜基地,投入大量資金回報卻很低,完全得不償失。”
你!
許學曆頓時臉色大怒,直勾勾盯着李鳴。
這狗入的打來村裏,自己好吃好喝供着,過年才舍得拿出來的臘肉頓頓給他做,臘肉全喂狗肚子裏了。
就算不幫忙說話,也不能拆台子。
白眼狼。
剛想破口大罵,旁邊許海濤連忙拉住,微微搖頭。
李紅兵皺起眉,擡手指着茶樹林,“你啊,格局要放大一下,要因地制宜,不能因爲土壤不好就放棄這裏,你難道沒看到茶樹溝的亮點,橡樹這個牌子不能一直盯在蔬菜上面,咱們種不了蔬菜,可以種茶樹啊!”
“大李總有眼光,我怎麽沒想到。”李鳴馬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趕緊送上馬屁。
“你作爲橡樹科技的副總,一定要有開拓意識,不能守着自家一畝三分地,兩耳不聞窗外事”
李紅兵言傳身教的話說到一半,猛然反應過來。
以李鳴的格局眼光,怎麽可能想不到把種植蔬菜改成種植茶葉。
這小子估計下套等我呢!
其心險惡,其心可誅!!!
頓時,沒好氣的打量衆人,幽怨說道。
“合着你們都在演我呢?”
“沒有,絕對沒有,是大李總高詹遠睹,發現茶樹溝的亮點。”
李鳴連連擺手,演老闆可是職場大忌,就算有也不能承認。
來茶樹溝考察得到土壤分析結果,就知道蔬菜種植基地的事情要黃,爲此找到許海濤商量,畢竟他跟大李總關系匪淺,結果好壞應該知會一聲,
兩人商量後,想起在李家老宅喝過的蘭花龍井茶,大李總得意洋洋吹噓,這款茶是他自己親自改良出來的,如果大李總能改良出蘭花龍井,那麽茶樹溝的苦茶是不是也可以改良。
這一點兩人誰都不能保證,于是,一起給大李總演出苦情戲。
至于演員,非村長許學曆莫屬,爲了讓他真情發揮,内容自然沒有跟他講。
結果跟預計一樣。
大李總目光放在苦茶樹上面。
“你們啊!!”李紅兵搖頭失笑,雖然被手下套路了,但馬屁聽得格外舒心,“就這麽定吧,等會挖一棵苦茶樹放到車裏,我回去研究研究,你就跟許村長商量租地的事情。”
許學曆現在還一頭漿糊,前面說土壤不好放棄承包,怎麽轉眼又同意了。
“對了,這次來茶樹溝還有一個事情,請你幫忙。”李紅兵想起此行另一個目的。
啊!
許海濤發現學曆叔還在發呆,連忙用手捅咕一下,許學曆反應過來,“李村長,有事盡管說。”
“萬達過來。”李紅兵朝萬達招招手,給許學曆介紹道,“許村長,這位我們村運營副村長方萬達,我們村現在旅遊後勤服務人手不夠,這次來呢,想從茶樹溝招一些人。”服務
招人!
徐學曆面露難色。
“李村長,要是擱在以前,你要多少人都行,這會夠嗆,村裏男人都去修路了,一時半會抽不出人手。”
修路!
李紅兵馬上反應過來,給青龍寨修路,還是自己提出來的,想不到已經開始動工了。
“許村長,我們後勤部工作量很輕,就是洗洗衣服,打掃衛生,收拾屋子,如果廚藝好也可以做下飯,不需要壯勞力,婦女就可以,工資定在3000一個月,交社保。”方萬達趕忙解釋道。
不要壯勞力,隻要婆娘。
許學曆狐疑的看向李紅兵。
每年過年,有些去城裏回來的婆娘,一個個穿金戴銀,打扮的跟狐狸精一樣,還慫恿留在村裏的婆娘一起出去打工,說什麽一年買車,三年買房。
至于出去幹什麽,大家心裏都有數。
老話說,笑貧不笑娼,救急不救窮。
家裏窮,有啥資格笑話人家,也确實有婆娘偷偷離開村裏。
村民全當睜眼瞎,看不到。
作爲林區首富的李村長肯定不會做這種缺德事。
工資3000一個月,還交社保。
這麽高的工資不比城裏打工差,而且就在家門口幹活,回家也方便。
猶豫片刻。
許學曆說道,“這樣吧,等會我用廣播說一聲,願意去的我不攔着。”
茶樹溝小廣場。
這裏沒有草溝村那麽好的條件,就是一個稍微大點的泥巴場地,連戲台子都沒有。
幾張殘破桌子擺在小廣場裏頭。
許學曆接通村廣播,拿着話筒喊道。
“村裏婆娘們聽好了,草溝村後勤服務部來咱們村招工,就是洗洗衣服,打掃衛生,收拾屋子,做個飯,工資3000一個月,願意來的到村口廣場報名,年齡定在50歲以下。”
連喊三遍,許學曆丢下話筒,讓許海濤跟着照看,自己拉着李鳴去村委會談承包土地的事情。
沒過一會。
有位穿着花布褂子的女人扭扭捏捏走進小廣場,看到四五個老爺們坐在桌子前,面色有些心虛,轉身就要走。
“二嫂,來都來了,過來撒!”許海濤趕忙喊道。
那個村婦聽到叫聲,停下腳步,扭捏的走到桌子前,“海濤,學曆叔說的是不是真的,一個月有3000工資。”
對于村婦的懷疑,許海濤自然堅定不移的爲李紅兵站台。
“肯定是真的,這位就是草溝村李村長,親自來咱們村招人。”
“這位嫂子,坐下慢慢聊,這位是我們村的運營.副村長方萬達,讓你給你講講工作情況。”
李紅兵笑笑,介紹方萬達時頓了一下,說運營估計村民都聽不懂,遠不如副村長來的效果直接。
村長可以隻有一個,副村長嘛,要多少有多少。
等到村婦坐下後,方萬達馬上進入工作狀态。
簡單介紹草溝村後勤服務部的工作内容,重點放在待遇上面,畢竟農村人文化大都不高,來上班也是爲了掙錢,講一堆大餅未必聽得懂,還不如直接說工資。
月薪3000,包吃包住,每周工作5天,加班另外有加班費,逢年過節有獎金。
這種待遇,别說在農村,就算城市打工人也沒多少能享受到,就說每周工作5天,基本能秒殺90%的公司,更别提加班費和過節獎金了。
“你會做飯嗎?”介紹完,方萬達又補了一句問道。
村婦連忙點頭,“會做,村裏誰家紅白喜事,我都幫忙炒菜。”
“這話沒錯,二嫂手藝絕對好使。”許海濤插嘴幫忙作證。
方萬達點點頭,會做飯可是加分項,民宿小院未來客戶,如果不吃食堂,就需要上門做飯,相比大魚大肉,純正的農家菜更受遊客歡迎。
“那行,會做飯基本工資還能加500,不過要通過服務部食堂廚師審核,什麽時候能上班。”
這就成了!
村婦趕忙站起身,爲難道,“家裏有娃,男人進城打工,等我把娃安頓好就能上班。”
還有孩子?
旁聽的李紅兵眉毛一皺,村婦見狀心裏咯噔一下,害怕因爲孩子把這麽好的工作丢點,慌忙說道。
“娃大了,我送到婆家就行,不耽誤時間。”
“不用送走。”李紅兵笑眯眯擺擺手,轉頭看向建軍,“登記一下,有孩子的工作人員,可以把孩子送到草溝村小學讀書,學費全免。”
建軍點點頭記下來。
那位村婦腦袋都懵了。
這是啥工作啊!
不僅工資高,待遇也好,還能讓孩子免費上學,心裏最後一點擔心頓時沒了。
當即笑的跟花一樣。
“我今兒就能上班,幹啥都行。”
方萬達在紙上登記村婦的名字,笑道。
“不着急,先把家裏安頓好,工作前要先經過培訓,定好時間我會給你們村打電話通知。”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陸陸續續有村婦前來咨詢,方萬達和建軍開始忙碌工作。
左右看沒自己什麽事。
李紅兵拉上山杏,在許海濤的陪同下在村裏閑逛起來。
相比草溝村,茶樹溝自有另外一番景色,放眼望去,郁郁蔥蔥的茶樹霍然映入眼簾,其沁人心脾的幽香,未能入内,便享其味。
一晃到了中午。
小五子蹦蹦跳跳的找到三人,“師傅,小爹,家裏飯做好了,爺讓我喊你們回去吃飯。”
等來到許海濤家,熱鬧院子幾張桌子還有村裏一衆村老,院牆邊還有人忙着殺豬宰羊。
“我師父來了!”小五子跑到院子門口一聲嚷嚷。
院子裏所有人投出目光。
一位兩鬓斑白,滿臉皺紋駝背老人,顫巍巍走出人群,雙手局促的無處安放。
“李大夫,這是我爹。”許海濤小聲說道。
李紅兵趕忙走上前,主動握住老人雙手。
“許大爺,打擾了!”
老人激動地難以言喻,“不不,是我們老許家高攀了,高攀了,趕緊進屋坐,進屋喝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