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講,鄉親輩兒,瞎胡論。
鄉下人稱呼亂,自己見怪不怪,可城裏人就覺得可笑。
一頓送行飯大家吃的格外辛苦。
桌上,瞎子和女王給老爹老媽敬酒還好,直接叫老太爺、老太奶即可,畢竟二老歲數擺在那,隻要往高了叫,怎麽都不會叫錯。
可輪到給李紅兵、山杏敬酒時,瞎子張口就喊了聲太爺,杏嬸,直接把女王給整不會了,端着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索性李紅兵在桌上定下調子。
以後家裏男丁按輩喊,女的嘛,各論各叫,省的鬧笑話。
老爹肯定不樂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稱謂,你小子說改就改,眼裏還有沒有大小王。
但老媽比較開明,或許很喜歡女王送的見面禮,當場拍闆同意兒子的建議。
“哥,姐!我敬你們一杯!”
女王笑吟吟的端起酒杯。
心結解開,桌上氣氛熱烈起來。
老爹抱着寶貝孫女吃菜,老媽給女王山杏傳授禦夫心得,李紅兵則跟瞎子、傻娃一起聊着回城的事情。
“傻娃,商量好什麽時候出國?”
“嘿嘿!”傻娃撓頭憨笑,眼睛卻緊緊盯在安娜抱着啃的豬肘子,口水都快流出來。
“算了,回頭問你教練!”李紅兵搖搖頭,把桌上盛着豬肘的盆子,放到傻娃面前,“吃吧!”
“謝太爺!”傻娃臉色一喜,抓起豬肘大口啃起來。
李紅兵挺羨慕傻娃,無憂無慮,什麽心都不用操,哪像自己這麽命苦,管完老的還要管小的,一輩子都是勞碌命。
“伱呢,打算後面怎麽辦?”
瞎子戴着墨鏡,低頭沉思片刻,遲疑說道,“琳達想讓我出國留學,她也會跟我一起去。”
哈!
李紅兵吃醋了,這尼瑪什麽世道。
自己爲了這個家任勞任怨的付出,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得比驢多,這倆憨貨倒好,一個出國打球,一個出國學習。
旁邊豎着耳朵偷聽的女王轉過身,沒有半點女強人的作風,小心翼翼用商量口吻說道。
“紅兵哥,安勝現在還年輕,應該多學一些東西,我的公司,還有藥廠,都需要人管理,用自己人肯定放心,你覺得呢!”
小丫頭片子。
跟我耍起心眼。
李紅兵揮揮手,打趣道,“你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決定就行,瞎子啥都不懂,你别吃幹抹淨就把他在國外賣了。”
女王臉猛的紅了下。
噢!!
李紅兵發出意味深長的長音,目光在瞎子和女王兩人臉上徘徊,瞎子雖然帶着墨鏡,可嘴角微微抖動,早已出賣了他的内心。
女王羞嗔瞪了李紅兵一眼,毫不掩飾的走到瞎子身旁,兩人拉起手,反怼道,“沒錯,我跟安勝一起了,有問題?”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你們在一起就在一起,跟我有雞毛關系。
搞的好像我在旁邊喊過加油、擦汗。
李紅兵翻個白眼,拿起酒杯,“祝你倆幸福。”
吃完中午飯。
老年旅遊團就打來電話,催促老爹老媽趕緊出發,因爲行程第一站,有免費自助餐和免費小禮物。
出發,出發!
大家提上行李,送二老和安娜出門,吉吉和熊崽跟在後面傷心的嗷嗷叫,它倆天天跟安娜粘在一起,早就當安娜是姐姐、媽媽。
安娜也舍不得,眼淚汪汪的望着爸爸,李紅兵差一點就心軟了。
吉吉是金絲猴,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帶出去要是被搶走罪過就大了,熊崽沒了一隻爪子,行動也不方便。
算上老爹老媽和安娜,純純一群老弱病殘,還差一個孕,就能把公交車專座湊齊了。
大巴車停在停車場,老年團大爺大媽們把頭伸出車窗,揮舞手裏的小旗招呼,尤其幾位大媽叫喊聲格外大,老爹激動的眉角飛揚。
“你收着點,媽還在邊上呢!”李紅兵看不過去,小聲提醒。
老爹馬上收起激動表情,面無表情像撲克的臉,接過行李。
正在跟山杏告别的老媽,并未發現老爹的變化,最後還是在幾位老姐妹催促,這才依依不舍抱着安娜登上大巴車。
“哥,安娜衣服好像沒帶夠。”
“沒事,直接在外面買多方便。”
“哥,安娜愛吃的棗幹帶上沒?”
“帶上了,裝了好幾袋子。”
“哥”
“哥”
真應了那句話,兒行千裏母擔憂。
李紅兵快被問崩潰了,直接把山杏摟進懷裏。
“杏兒,現在車還走遠,要不你跟爸媽一起去旅遊玩吧。”
看着兩人旁若無人的撒狗糧,女王、瞎子、傻娃三人撇撇嘴扭頭離開。
等回到老宅。
原本熱鬧的院子,一下變的冷清。
哎!
人走茶涼啊!
李紅兵長長歎口氣,走到老橡樹下,往搖椅裏一躺,讓熊崽站在椅子後面推着。
一搖一晃,一晃一搖。
山杏抱着吉吉,看到紅兵哥讓熊崽幹活,無奈搖搖頭,走進庫房。
過了一會,又從庫房裏走出來,手裏拿着一個紅色木盒走到樹下。
“哥,你快看看這個。”
李紅兵扭頭看去,木盒裏裝着一件件精美奢華的黃金首飾,手镯、項鏈、胸針、耳環起碼有十多件。
“誰送的?”
“不知道,這裏有張卡片,名字是拼音,不認識。”
結婚那天兩人忙的飛起,哪有時間收禮物,都是姐姐、姐夫幫忙登記。
李紅兵接過卡片,上面寫着祝百年好合,落款寫着Linda。
“琳達送的,收起來吧!”
“哥,庫房裏還有好多盒子,我一個人看不完。”山杏撒嬌似的拉着李紅兵胳膊搖晃。
“走,拆盲盒去!”李紅兵離開搖椅,熊崽累得一屁故坐到地上。
等走進庫房,李紅兵看到大大小小禮盒堆,不下一百多個,想到那個裝滿黃金首飾的禮盒。
“乖乖,這麽多東西就丢在這裏,也不怕招賊。”
“有金子在,誰敢偷!”山杏很是霸氣的揚起天鵝般的脖頸。
“對對對,猜猜這裏面是什麽?”李紅兵拿起一個禮盒。
山杏語氣肯定說道,“肯定是首飾!”
“要是猜錯怎麽辦?”李紅兵嘿嘿一笑,“要是猜錯,今天晚上你穿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
山杏若有所思想想了片刻,紅兵哥說的肯定是那件全是洞洞的衣服,下一刻臉變的通紅,“要要是首飾怎麽辦?”
“是首飾我穿總行吧!”李紅兵嘿嘿一笑,就要動手拆禮盒。
“我來拆!”山杏一把搶了過來,好像害怕李紅兵會作弊似的,三兩下拆掉包裝,打開看到裏面東西,嬌媚臉龐更紅了。
李紅兵伸長脖子一看,嘴角上揚,“記得晚上穿哦!”
挺精美的包裝盒裏,裝着一對陶瓷水杯,水杯上各有一個卡通人物,跟李紅兵和山杏有幾分相像。
“誰送的杯子。”拿起盒子裏的一張紙,字迹相當難看,橫七豎八的寫着祝太爺杏嬸相親相愛,傻娃。
“不算,不算!傻娃送的不算。”山杏當場就要反悔,想要去搶對杯子,一頭撞進李紅兵懷裏。
最近家裏人多,兩人不太好意思打球,這會家裏人都跑了,隻剩一對孤男寡女。
李紅兵餓了!
沖着一旁玩紙盒的吉吉喊道,“吉吉,出去玩,順便把門關上。”
叽叽!
小金絲猴點點頭,抱着紙盒跑出院子,順手又把庫房門關上。
“哥,咱們進屋好不好!”山杏滿臉羞紅,知道即将到來的是一場持久艱難的大比賽,可這裏是庫房,擡起頭祈求,眼眸裏的水汪汪快要溢出眼眶。
此情此景換什麽場地。
打野球有打野球的樂趣。
先打兩節再說。
李紅兵蠻橫拒絕山杏的懇求,開始發起進攻,沖刺運球突破,強行擠開防守,三步上籃,直接一個空心球,先拿兩分。
雙方實力懸殊,山杏隻能疲于防守,犯規都沒用,面對疾風驟雨般的進攻,隻能用喊聲來震懾對手,拖延節奏。
激烈比賽一直打到月上柳梢頭。
一場比賽,最終山杏在第五節意志崩潰,投降而結束。
李紅兵神清氣爽,抱着因爲劇烈碰撞導緻受傷的山杏走進休息室。
至于那件衣服,隻能遺憾的延後。
翌日。
晨霧缭繞,朝霞漫天。
草溝村籠罩在一片晨霧之中。
綠水、青山、白雲、村莊、樹木在霧氣中若隐若現,蔚爲壯觀,猶如一幅美麗的水墨畫。
喔喔喔!
五彩公雞站在屋頂,伸長脖子發出嘹亮啼鳴。
早霧晴,晚霧陰,中午霧了雨淋淋。
披着褂子走出堂屋,李紅兵舒服的伸個懶腰,今天是個大晴天。
狼犬、金子、吉吉、熊崽很奇怪今天早上,爲什麽李紅兵會起床,而不是山杏媽媽。
“自己玩去,今天杏媽媽身體不舒服。”李紅兵揮揮手,隻聽卧室窗戶上有什麽東西砸了一下,看形狀,應該是枕頭之類的。
李紅兵嘿嘿一笑,走進廚房。
生火燒水做飯。
很快。
一鍋金燦燦的苞谷糁出鍋,另外把昨天吃剩的豬肘子加熱,今天打草料,吃飽了才有力氣。
給卧病在床的山杏送去愛心早餐。
李紅兵帶上草帽,扛上草叉子,朝着卧室喊道。
“杏兒,我幹活去了,中午回來給你做飯。”
砰!
又是一個枕頭砸在窗戶上。
女人真是奇怪動物。
明明是享受一方,偏偏弄的跟受委屈一樣。
什麽人呐!
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紅兵搖搖頭,哼着小調,扛着草叉子走出門。
草甸地面空氣寒冷,使得水汽容易凝結形成大量晨霧,這些晨霧依着清水河,緊貼在草甸上,籠罩一層濃郁霧氣,僅露出高處的山丘。
晨霧在微風吹動下滾來滾去,像冰山雪峰,似蓬萊仙境,如海市蜃樓,使人覺得飄然欲仙。
李紅兵坐在草坡上,欣賞這城市裏很難見到的美景。
漸漸地,太陽升了起來,成千上萬的金光,穿透了晨霧,帶來無限生機與活力。
“哥,我們來了!”
“紅兵老弟,要不要起這麽早。”
“窩草,早上草甸還有這麽漂亮的景色。”
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破壞了草甸霧海美景。
李紅兵轉過身,看到一支龐大苦工隊伍。
倒黴蛋四兄弟,大郎哥的混吃等死群,還有傻娃、瞎子,大奎、鐵柱、老根一些村裏人。
原本還有大金鏈子那幫人和破壞草甸的小年輕,李紅兵想着結婚好日子,于是大赦天下,放他們滾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你們咋都來了!”李紅兵隻是打算找大郎哥和紅旗他們幾個幹活,省的一群人閑的沒事幹,跑深山老林裏找死。
沒想到鐵柱他們也跟過來了。
“要不是紅旗說你今兒打草料,還不準備跟我們說,咋地,結婚就看不上我們這幫老家夥了。”輻勝不滿的調侃道。
“哪能,找你們這麽多人幫忙,我怕家裏的豬不夠吃。”李紅兵故意哭窮。
“嘿,就憑你這句話,今天我還非幹不可了。”老根一臉笑意。
水生更是裝出嘴饞的樣子。
“别閑扯淡了,趕緊幹活,搞完了殺豬,我口水都流出來了!”
大家哈哈一笑,順着草坡走向草甸。
輪到混吃等死群的一幫纨绔,他們手裏沒那農具,反而提着箱子,布袋,怎麽看也不像是來幹活的。
“老弟,老弟,兔子呢,野雞呢?”大郎哥迫不及待的四處張望。
李紅兵無語了,昨天排着胸脯信誓旦旦說要幫忙,可今天一見面就要找野物。
“你來幹活的,還是打獵的?”
“肯定是幹活的。”大郎哥發現口誤,心虛讪讪解釋。
等到衆人來到打草機。
草甸的霧氣已經被陽光驅散,天清地朗,綠草如茵,一片連綿不絕的綠色海洋。
“紅兵叔,怎麽搞?”
村裏來幫忙的村民挽起袖子,就差往手裏吐吐沫。
李紅兵望着草甸遠處,“先從這邊開始打,一直打到前面回水灣,誰會開打草機。”
“我會!”李紅旗在人群裏舉起手。
李紅兵點點頭,“那你來開機器,直着打,别跑偏了,我們剩下人把草垛拉回牲口棚,開幹。”
轟隆!
打草機排氣管噴出黑煙。
機器一響,黃金萬兩。
茂盛多汁的野草,齊刷刷收割進機器肚子,等吐出來時,變成整齊劃一的草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