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山原名青龍寨,後來因爲曆史問題成爲禁止提及的名字。
時間一長,林區人見山中遍布蒼松翠柏,四季幽郁,宛如一條青龍,橫卧山脈中,美麗壯觀,就改名青龍山。
從草溝村到青龍山,要走60裏的山路,中間還要穿過好幾個村。
真不知道山裏面有啥東西,讓大爹守了一輩子。
李紅兵騎着黑風,在前面帶路,狼犬和金子護着馬車慢悠悠跟在後面,頗有一種闖蕩江湖氣勢。
嘀嘀!
一輛汽車按響喇叭。
黑風主動走到路邊,讓出主路,那輛車開到李紅兵身旁停下,車窗伸出一個腦袋,熱情的招呼。
“李村長,你這要出門啊!”
李紅兵認出是遊客,點頭道,“去探親,你們時間到了?”
“哎,三天時間到了,真想多住幾天,可惜你不讓。”
“歡迎下來再來玩!”李紅兵沒有接話,隻是笑眯眯跟遊客告别。
“再見了,我還會回來的。”
遊客發動車子,朝着十九拐開去。
接下來,陸陸續續有車離開草溝村,但卻不見有車進來。
看來建軍已經關閉網上預約功能。
再有三天時間,村裏遊客就能清空,到時候村子就能空下來籌辦婚禮。
驅馬走在崇山峻嶺的山道上,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一邊聽老爹吹噓當年的故事。
不知不覺來到十裏鋪。
黑風和馬車倒沒什麽,可金子卻引起十裏鋪村民轟動。
老虎啊!
多少年都沒見過了。
而且還是活的。
十裏鋪村民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卻又好奇的跟在後面,指指點點,甚至部分村民手裏拿着農具,大有化身打虎英雄的意思。
眼看隊伍尾随的隊伍越來越龐大。
金子也不害怕。
發現有人跟着自己,按照在村裏的習慣,突然轉身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滿嘴大金牙。
媽呀!
當場把尾随村民們吓得屁滾尿流,抱頭逃竄。
李紅兵皺眉提醒道,
“金子,别吓唬人,這裏不是草溝村。”
嗷嗚!
金子悻悻的低吼一聲,無精打采的跟上馬車。
這裏的兩腳獸真無趣。
平時隻要自己露出金牙,就有兩腳獸主動投喂食物。
經過路邊一家小賣店,打牌的村溜子們聽到動靜,跑出門瞧稀奇,别人看老虎,而羅龍目光卻落在騎黑馬的李紅兵臉上,頓時神色大變。
瑪德,這個災星怎麽來十裏鋪了。
“乖乖這是真老虎啊!”
“好肥的老虎,聽說草溝村有頭老虎,是不是這頭?”
“看看人家,養老虎,你也就配養條狗!”
“龍哥,快看馬車上的女人,長的真俊,跟畫裏的女人一樣美。”
旁邊有個不長眼的村溜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山杏,口水都快流出來。
聽到有人說山杏。
李紅兵面色不渝的望向小賣店。
頓時,羅龍吓的抖個激靈。
上次被劉二忽悠去李家老宅偷東西中了毒,被二把刀村醫差點折騰沒半條命,半路又被山民綁上山,說要挑腳筋。
最後要不是叔公求情,自己後半輩子就得躺在床上,直到現在還經常半夜做噩夢。
當即惡狠狠扭頭看向身旁,還要口花花的村溜子。
你特麽誠心害我!
怒上心頭,擡手就是一巴掌抽過去。
啪!
村溜子當場被抽翻倒地,羅龍覺得不解氣,擡腿就是一頓佛山無影腳。
“哎呦,哎呦,龍哥,龍哥,别踹了!”村溜子蜷縮在地上慘叫求饒。
旁邊人一臉懵,剛還好好的,天順沒偷牌,也沒耍詐,又不欠錢,怎麽好好的動起手。
等反應過來,趕忙連拉帶扯,把羅龍拽開,勸說别打了。
“松開,跟你們沒關系,我這是幫他!”
羅龍大口喘氣,推開拉扯他的村溜子們,雙手拍了拍臉,露一張自認爲親善的笑臉,朝着李紅兵走去。
金子和狼犬們見有人靠近,馬上做出反應,擋在路中間。
李紅兵坐在馬背上,俯視走過來谄媚淺笑的村民。
“李大夫,啥風把你吹到十裏鋪了,那個孫子嘴欠,别生氣哈!”羅龍主動問好。
“你是?”李紅兵不确定的問道。
“!!!”
羅龍内心悲涼的一批。
被收拾那麽慘,到最後人家還不知道自己名字。
“我我是麻子叔公的侄孫。”
麻子叔!
李紅兵想起那位滿臉麻子的老人,經常來草溝村看望爺爺,每次都會給他帶零嘴,在十裏鋪上學時候沒少關照自己。
前段時間還打電話,讓我跟山爺求情,放過他兩個偷東西的侄孫。
該不會是眼前這位吧!
随即想起咬人粉,嘴角微微上揚。
“你是羅龍還是羅虎?”
“羅龍!”
完蛋,被認出來了。
羅龍心裏咯噔一下。
“原來你就是羅龍,那天晚上天黑,看不清。”李紅兵笑道,回想那晚發生的事,“咬人粉滋味不錯吧!”
原來那天中了咬人粉。
聽名字就很毒。
想到那幾天受的罪,羅龍不自然的扭動身子,好像又開始癢了。
“後生,麻子叔在家沒?”老爹坐在馬車上問道。
“在在!”羅龍趕忙點頭。
老爹望向李紅兵,“三兒,好久沒見麻子叔了,正好順路看一下。”
“行!”李紅兵點點頭,看着羅龍。
羅龍連忙跑進小賣店,騎上一輛自行車,“我帶路。”
村溜子們目送李紅兵一行人離開,好奇的八卦起來。
羅龍在十裏鋪可是數上号的人物,見村長都不怕,怎麽碰到那個騎黑馬的,跟老鼠見到貓一樣。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
“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多虧了,阿慶嫂。”
農家小院。
果樹下,麻子叔優哉躺在搖椅裏,旁邊凳子上的收音機放着京劇,聽起勁的時候也跟着哼兩句。
“叔公,叔公,李大夫來看你了!”羅龍吭哧吭哧騎着自行車沖進院子,大聲嚷嚷道。
麻子叔眯起渾濁眼睛,不緊不慢坐起身。
“小點聲,我耳朵又沒聾,咋咋呼呼。要是擱在打仗那會,你第一個挨槍子,你說誰家菜地被踩了?”
羅龍搖頭苦笑,放下自行車,湊到叔公身邊,大聲喊道。
“草溝村李大夫來看你了。”
“啥,稻谷堆裏跑進鳥?你小子過來拿我逗樂呢。”
麻衣叔彎腰就要去撿地上鞋子,扭頭一看,李紅兵和老爹笑盈盈站在院門口。
“紅兵.國慶?你們咋來了!”
麻子叔鞋子都顧上穿,激動的站起身,步履蹒跚的跑李紅兵父子倆面前,拉着手緊緊不放。
“你們爺倆,真要等我走了,才願意來看我一眼。”
說完,看到老爹身後的金子,頓時拉着老爹就要跑。
“有老虎,快跑。”
老爹好說歹說把麻子叔勸住,連說帶比劃讓麻子叔知道,老虎是自家養的。
相對于李紅兵,老爹跟麻子叔關系反而更親一些,拉着老人幹枯的手,“麻子叔,身體可好。”
“吃飯,還沒到晌午,吃啥飯。”麻子叔大聲回應。
前幾個月通電話還挺好,怎麽現在都耳背了。
李紅兵扭頭看向羅龍,後者露出無奈表情,小聲說道,“叔公前些日子受涼,然後耳朵就不好使了。”
“沒送醫院?”
“叔公不去,我們都勸,就是不聽。”
羅龍很是委屈。
整個羅家就剩這麽一個大長輩,羅姓人對叔公也孝順,逢年過節,隔三差五都會送點吃喝,抽空也過來陪老人家聊會閑。
可老頭子倔巴的很,三兩句說不對路,就會發脾氣,就這羅家人也不敢頂嘴,該孝順照樣孝順。
李紅兵扭頭看着老爹跟麻子叔,牛頭不對馬嘴的聊扯。
麻子叔因爲年齡增長,再加上年輕時候打仗受過傷,導緻身體各器官功能衰退,出現耳聾,屬于不可逆,隻能改善。
“三兒,你給麻子叔看看。”老爹心酸的喊道。
“好!”
李紅兵走到麻子叔跟前,指了指身後堂屋,“叔,去屋裏坐,我給你看下耳朵。”
“啥,吃豬耳朵,好好!”
“.”
這基本上屬于無法溝通,李紅兵直接扶着麻子叔走進堂屋,讓他坐在椅子上,掏出針匣在他面前晃晃。
看到針匣那一刻,麻子叔激動的眼眶紅潤,嘴裏不住念叨。
“這是李把頭的針,李把頭來了,是不是帶我進山,我還能殺小東洋。”
“李大夫。”羅龍再怎麽混,見到叔公糊塗模樣,心酸的小聲求助。
林區有個說法,一旦老人開始說胡話,那就表示離大限不遠了。
哎!
李紅兵擡手在麻子叔脖頸處輕輕按下去,麻子叔身子一軟,倒在老爹懷裏。
“三兒,你這?”
“沒事,先把麻子叔放到床上,我把脈看下情況。”
父子倆擡着麻子叔平放在床上。
看着其他人,李紅兵再次拿出針匣,“羅龍和杏兒,你們在外面等會,屋裏有老爹就行,别讓其他人進來。”
等屋裏隻剩父子倆,老爹神情傷感,“三兒,你說實話,麻子叔是不是要走了。”
李紅兵沒有回答,而是先給麻子叔把起脈。
過了一會,收回手指。
麻子叔的脈象很不好。
脈在皮膚,如蝦遊水,時而躍然而去,須臾又來,伴有急促躁動之象蝦遊脈,爲三陰寒極,亡陽于外,虛陽浮越的征象。
這是無根之脈象。
看着老爹期盼目光,歎口氣道。
“氣血虧虛嚴重,年輕時留的病根,老了沒有好好調理,病邪深重,元氣衰竭。”
聽到兒子這麽說。
老爹心裏發酸,眼眶逐漸紅潤,淚光連連。
該來的還是跑不掉。
自從父親走後,身邊老夥計也一個一個跟着走了,現在僅剩的麻子叔也要走了。
“三兒,還剩多少日子,我跟羅家人說一聲,提前把後事準備好。”
李紅兵擡頭瞥了眼快要哭的老爹,“激動啥,我又沒說麻子叔要走,你就這麽着急?”
“!!!”
老爹愣在原地,淚滴剛好滾出眼眶。
老子現在是不是該大義滅親,拍死這個不孝子。
反正老李家有安娜,傻娃、瞎子,也不算絕後。
“别動手,是你自己沒問清楚,不管我的事。”李紅兵察覺氣氛不對,馬上自救。
“趕緊治病!”
看在快要過門的山杏面子上,老爹決定讓孽子在多活幾日。
“你不是帶了幾根野山參,我先給麻子叔紮針,回頭讓羅龍給炖上。”李紅兵邊說邊從針匣裏抽出一根銀針,忽然擡頭望向老爹,“你在屋裏影響我紮針的心情。”
“!!!”
孽子!
老爹氣呼呼拉開門走了出去。
半個小時過去。
李紅兵神情疲憊的走出堂屋,屋檐下躺着金子和狼犬,而院子裏站了一堆人,一個個想上前又不敢。
見到李紅兵出現,羅家人七嘴八舌詢問。
“李大夫,叔公咋樣了?”
“李大夫,叔公沒事吧?”
“李大夫,叔公好點沒?”
…
感覺的出來,羅家人是真心孝順麻子叔。
李紅兵擡起手壓了壓,院子嘈雜聲戛然而止,面對一張張擔憂面孔。
“麻子叔沒事,我給他紮了針,活了血,現在睡着了。”
“那誰,羅龍是吧,這是我寫的方子,你按方子抓藥,服用方法我也寫在上面。”
“好好!”羅龍趕忙接過方子,像是稀釋珍寶一樣捧在手裏。
李紅兵沖老爹點點頭,老爹提着一個袋子走過來。
“這是野山參,每天切半寸跟藥一起煮,喝完藥參也吃掉。”
野山參?
羅龍常年在林區幹倒爺的勾當,把林區野生藥材往外賣,知道野山參有錢也難買,而且林區還不出山參。
接過袋子,裏面躺了五根三寸長的人參,看模樣也知道是正兒八經的野山參。
沒有大幾萬根本買不到。
這人情欠大了!
羅龍撲通跪在地上,爲自己曾經的行爲後悔。
“行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别動不動就跪,以後好好伺候麻子叔,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
李紅兵笑笑,跟羅家人打聲招呼,謝絕吃飯的邀請。
騎上黑風,帶上馬車、老虎和狼犬。
直到李紅兵背影消失,羅龍才站起身。
旁邊羅家人好奇詢問羅龍,那個給叔公看病的後生是誰?
羅龍滿懷敬佩說道。
草溝村,李紅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