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改花家的破院子賣了50萬。
這個消息不久就在村裏哄傳開,引起村民們的轟動。
50萬呐!
要種幾輩子地,才能掙到這麽多錢。
于是,村民們紛紛找到正在收拾家當的王改花,從她口中打探更多消息。
王改花紅光滿面,開始膨脹驕傲,眼裏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個人,就連李紅兵也不放在眼裏。
不停慫恿村民們把院子賣掉。
“我跟你們說,城裏人可有錢了,根本不帶還價。”
“你說半輩子住山裏有啥意思,拿錢搬到鎮上,一輩子都花不完。”
“素香,你家院子大,能賣更多錢,趁現在村裏遊客多,你趕緊賣掉,進城跟三河在城裏買套房子,當城裏人多好。”
村民們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則暗罵王改花忘本,還有人心裏打起小算盤,一張張衆生相。
遊客也聽到村裏有人賣房子,像鲨魚聞到了血腥味,聞風而動,尋到王改花的院子。
一邊打聽消息,一邊悄悄跟村民們私下探口風。
50萬的價格,在遊客眼裏根本不算什麽,放在城裏連套兩室一廳都買不到。
可50萬在草溝村不僅能買到一百多平的房子,還附送菜園、果樹、小院,每天都能呼吸濃郁花香的空氣,起碼能多活好幾年。
金錢是買不來生命的。
但在農村人眼裏,金錢往往比生命還重要,那是因爲窮怕了。
現場就有幾個村民稍微有些意向,就被遊客拉着離開院子,其他遊客更上心了。
此時,李紅兵還不知道因爲賣院子,在村裏引起這麽大的波瀾。
他帶着春生、建軍找到修建小院的施工隊工頭。
王振山,朱家灣人,十幾年前在城裏工地帶施工隊,因爲工人幹活時失足摔死,賠了一大筆錢,施工隊解散後,就返回農村務農。
回村後,王振山每年都要給那位工人家裏寄一筆錢,連續十幾年不曾間斷過。
剛開始附近十裏八鄉笑話他蠢,後來漸漸就改口,稱贊是個仁義的人,也就沒人再叫他王振山,而是尊稱一聲王仁義。
這次來草溝村幹活,都是十裏八鄉的村民,一個村出十幾二十個人,七八上十個村的人湊在一起,兩三百号人在一起沒有帶頭的可不行,兩位姐夫就讓村民自己推選。
于是,王仁義衆望所歸,成爲帶隊工頭。
李紅兵來到一間工棚,幾個工人頭戴安全帽,圍着一根粗木前說着什麽,春生高聲喊道。
“仁義叔,我們村長找你。”
聽到聲音,幾個工人同時轉過身,其中一位中年人走出來。
他中等身材,四方臉龐,由于長年在地裏幹活,臉上皮膚顯得很粗糙,穿着很破舊的衣服,眼中透着清澈,莫名讓有人有種信服感。
“王仁義,久聞大名。”李紅兵主動伸出手。
那位中年人連忙伸手,嘴裏含糊說着客氣話。
簡單寒暄幾句。
李紅兵目光投向擺在地上的粗木,“這木頭咋了!”
王仁義搖搖頭,“不行,裏面有蟲蛀了,我們商量該咋辦。”
“那有啥辦法?”李紅兵知道木頭生蟲要是不及時處理,整根木料全都報廢。
王仁義指着已經準備好的材料。
“要麽用生桐油、清漆把木料抹一層,把蟲子捂死,要麽用敵敵畏噴水,要麽用柴油烤死蟲子。”
“那你認爲那種辦法好。”李紅兵有心問道。
“最好還是換根木料,雖說費錢,畢竟這是房梁,蟲子可以殺死,蟲卵殺不死,過幾年蟲卵孵出來,還是會蟲蛀,萬一出事咋辦。”
“行,就按你說的辦,換根木料。”
李紅兵立馬拍闆,同意王仁義的辦法,非常欣賞他認真負責的态度。
幾人走出工棚。
“仁義哥,這些小院還要多久能住進去。”李紅兵望向一棟棟青磚黑瓦的小院。
王仁義思索片刻,“最好等一個星期,讓房子再通通風,去去味再住人。”
“那行,一個星期後我來收房。”李紅兵滿意的點點頭。
就在這時。
王仁義臉上露出爲難神色,欲言又止,糾結片刻後小聲說道。
“李村長,這院子馬上完工,我們這些弟兄們,想問問,還有沒有活路做。”
嘿!
瞌睡遇到枕頭,找你就是說這事。
李紅兵笑眯眯回道,“仁義哥,這會要是沒事,跟我去個地方。”
一行人順着村西口離開村,來到兩裏外一處半坡,地勢還算平整,坡下一條蜿蜒小溪,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坡地四處散落大大小小的青石塊。
“仁義哥,看這地方合适蓋房子不?”
又蓋房子。
蓋這麽多房子有人住?
王仁義皺起眉。
在草溝村幹活不僅給錢痛快,也不欺負外村人,每天三頓飯管飽,可再多錢也經不起這麽敗家。
要不勸一下良心上過不去。
“李村長,我覺得村裏房子夠用了,不用蓋那麽多。”
夠用?
怎麽可能夠用,等小院對外出租,200套小院按照一家4口人,那就是800人,遊客1000人,再加上村裏人,足足2000人的大村子。
吃喝拉撒,幹活肯定指望不上村裏那幫已經嘗到甜頭的村民。
從外村招一些後勤人員,還有讓煙袋叔找來的匠人,菜地招來幹活的,總不能讓人家白天幹完活,晚上再跑百十裏山路回家。
最後丢人的還是草溝村。
“不,仁義哥,我打算蓋宿舍房,方便幹活的人休息。”
原來是這個。
王仁義鬧了個大紅臉,連忙跑開幾步,查看這邊坡地。
等再次回來。
“李村長,地方完全沒問題,青石頭可以就地打地基用,這宿舍房打算咋蓋。”
李紅兵思索片刻。
“分成單人間,四人間,八人間,剩下你看着辦。”
“我以前給學校蓋過學生宿舍,是不是那樣的。”王仁義望着這片坡地,“可以蓋成二層樓磚瓦房,兩層樓宿舍,這樣住人多一些。”
李紅兵一貫宗旨,專業事情交給專業人,外行别瞎摻合。
“你有經驗,宿舍我就交給你,不過要搶在下雪前蓋好,行不行。”
下雪前完工。
山區一向下雪比外面早,估摸十月中旬就變天,還有一個半月時間。
王仁義盤算進度,點頭确認,“隻要物料齊全,一個月就能蓋好。”
一客不煩二主,李紅兵相信王仁義這個名字,能十幾年還一直照顧工人家屬,品德方面絕對沒問題。
“物料你辛苦也一起管上,需要支錢去村委會領。”
蓋房子,物料才是最賺錢的,東扣一點,西扒一點,能黑不少錢。
聽到李紅兵這麽說,王仁義不感動那是騙人的,胸口拍的砰砰響。
“李村長,房子交給我,你放一百個心。”
返回村委會,繼續處理積壓的工作。
不斷有人走進走出辦公室,一份份文件解決完,旁邊春生和建軍則是一臉佩服。
兩人自認爲能勝任村長工作,可面對各種複雜問題,急的抓耳撓腮,直到看見李紅兵談笑之間就把問題解決,才知道到自己還差的遠。
李紅兵伸個懶腰,窗外已經是太陽西下。
“看了一天,看出啥沒?”
春生連忙狂拍馬屁,“村長是能人,咱們村離不開你。”
呵呵!
雖說春生處理點村民之間小糾紛還行,遇到大事就麻爪,上不了台面,可說話好聽,也有眼力勁。
李紅兵笑笑,望向皺着眉頭的建軍,後者思索良久,不确定說道。
“有責任,公平公正,一切從本村實際從發,做好帶頭人。”
“對喽!”李紅兵滿意的拍拍建軍肩膀,“你出師了!”
啊!
一旁春生則是懊悔不已,早知道村長不愛聽馬屁,自己就應該說官話,憑白讓建軍得了便宜。
“你們繼續守村委會,就按我說的辦,走了。”
李紅兵背手彎腰,一步三搖的走辦公室,停在門口想起什麽,轉身詢問。
“對了,網上預約是誰在管?”
“我!”建軍回道。
李紅兵笑着說道,“從今兒開始就先暫停預約,發個消息就說村裏改造。28号我結婚,别搞的滿村子都是人。”
紅兵哥結婚!
這可是大事。
建軍連忙點頭答應。
沿着村巷來到小廣場,傍晚遊客三三兩兩閑逛,遠離塵嚣,遠離喧嚣,盡情享受一種慢節奏和自在的感覺。
不時有人跟他打着招呼,李紅兵笑眯眯回應。
路過籃球場看了會村裏後生跟遊客打籃球,自己也上去玩了幾把,滿身大汗的下場。
安娜抱着吉吉,帶着熊崽跟一群小孩從巷子裏跑出來,迎面撞上李紅兵,身後還有人大喊不準跑。
“爸爸!”
“太爺!”
小孩們最怕碰到李紅兵,甚至還編了一首順口溜,來贊美李紅兵。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太爺瞪大眼!
李紅兵闆着臉,望着眼前一群不敢擡頭的孩子。
“你們又幹啥壞事了?”
正問着話,村巷子裏李連玉舉着火鉗氣呼呼追出來,看到孩子們圍在一起,破口大罵。
“小兔崽子.”
罵人話隻說了半截,剩下半截堵在喉嚨裏,因爲李連玉看到紅兵叔站在旁邊,冷眼看着自己。
狗入的。
紅兵叔咋還在呢!
完求。
紅兵叔的閨女也在裏面,那不是罵紅兵叔是老兔崽子。
李連玉害怕的褲裆都在嘩嘩流汗。
“舉着火鉗幹啥,要殺人啊,那玩意打到娃子身上能落好。”李紅兵冷言說道。
哦!
李連玉趕忙把手裏的火鉗丢到地上,還補了一腳踢開,生怕惹到紅兵叔。
“安娜,你們又幹啥壞事了。”李紅兵撸着女兒小腦袋問道。
“紅兵叔,他們把我家玻璃砸了。”李連玉急忙插嘴。
“問你了,還會搶答!”李紅兵瞪了他一眼,扭頭看向安娜。
安娜也不慫,挺起小腦袋,很有一副大姐頭的做派。
“哼,誰讓他打鳳珍姐,還罵鳳珍姐是賠錢貨,潑門水,我就把他家玻璃砸了。”
嗯!
李紅兵冷冷目光投向心虛的李連玉。
賠錢貨,潑門水。
這在林區是很難聽的話,前者類似于是什麽用也沒有,隻會賠錢的人,後者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都什麽年代,還有這種思想。
“安娜,砸的對!”
聽到爸爸誇獎,安娜笑的更開心,其他孩子知道自己不會挨揍,紛紛跳出來數落李連玉的罪狀。
不讓鳳珍姐讀書。
把崔老師趕出門。
每天都讓鳳珍姐幹活。
天天打罵鳳珍姐。
周圍遊客和村民圍過來,聽到孩子們的揭發,紛紛對李連玉口誅筆伐。
“那是我的家事,你們管不着!”李連玉不以爲恥,反而讓大家不要多管閑事。
“我今天還就管了。”李紅兵拍了鐵蛋腦袋一下,“去,把大奎找來,他婦女主任怎麽當的。”
見李連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遊客們馬上掉撞槍口,找到李紅兵。
“李村長,你們村要管一下,家暴是性質非常惡劣的事情。”
“對啊,什麽年代了,還有重男輕女思想。”
“這種人就該抓起來。”
“打孩子還這麽理直氣壯,真想揍他一頓。”
李紅兵見事情越演越烈,擡起手按了按。
“各位放心,我們村絕對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現在去小廣場,不要在這裏堵住路。”
說完對人群裏的李紅旗使個眼色,後者秒懂,跟幾個後生擠出人群,左右夾住李連玉走向小廣場。
“唉唉,你們幹嘛,紅旗,放開我!”
随着李連玉被帶走,擁擠人群也跟過去。
李紅兵蹲下,拉住安娜,“去把鳳珍姐帶到小廣場。”
安娜小腦瓜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舉起拳頭,“爸爸,一定要把他揍哭。”
“好好,去吧!”
童言無忌讓李紅兵搖頭失笑,轉身走向小廣場。
此時,小廣場。
人頭攢動,有遊客,還有捧着碗蹲在廣場邊看熱鬧的村民。
戲台上,李紅旗和另外一個後生,把李連玉按跪在地上,就差在脖子上插塊闆子,脖子上挂雙鞋。
遊客看熱鬧,村民可不這麽向,深藏在記憶中的片刻,再次被翻了出來。
“看着架勢,這不會是要審李連玉吧!”
“都啥年代,早就不搞那套了。”
“别說,還真像,當年十裏鋪趙當家不就這樣的。”
“等會别往前湊,消停躲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