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妹,你自己做的爛事,杏兒不想說,我來說!”
“自從老林叔走了後,你自己好吃懶做,山杏學也不山了,扛起家裏的活,種地、做飯、割草、撿柴,盡心盡力伺候你們娘倆。”
“當年房子着火,是杏兒從火堆裏把林山松救出來,杏兒被火燒破相,腰腿被房梁砸段,你做了啥!”
“醫院都不送,說女兒沒用,要不是草溝村的鄉親湊錢,杏兒早就死了。”
“人救回來,輪到搬遷,你拿了補償款把杏兒一個人丢在山裏面,你還算是個娘。”
“幸虧老天讓我見到山杏,要不然,你和林山松還能活着,老子就不姓李!”
李紅兵回想起第一見到山杏時的樣子,心裏就辣辣疼,聲音森然說出這對母子幹的破爛事。
下店子村村民聽完,渾身發冷,沒想到身邊住着這麽心腸歹毒的人。
老話說的好,虎毒不食子。
多好閨女,投在這戶人家真是老天也瞎眼了。
“劉三妹,你做個人吧,你有啥臉活着。”
“早知道你們娘倆不是好人,趕緊滾出下店子村。”
“明兒我就在巷子砌面牆,你家福氣大,我沾不起。”
面對所有人指責,劉三妹不僅沒有悔恨,反而理直氣壯,叉着腰振振有詞。
“我家事跟你們有屁關系。”
“噢,是不是看死妮子有錢,都想舔她的屁溝子。”
“林山杏,拿走老林骨灰,除非我死了,要不然這輩子你都别想。”
林山松眼瞅搞錢沒戲,也跟着劉三妹叫嚣,“沒錯,老子就算把爹的骨灰倒茅絲,也不會.”
後面話沒說完,眼睛卻被李紅兵手裏一疊鈔票吸引。
“說啊,快說,我聽的正帶勁,你這破院子熱死人了!”李紅兵手裏百元鈔票搓成扇子,故意給自己扇風。
咕咚!
劉三妹和林山松重重咽口口水,目光随着鈔票扇子上下漂動。
“說完了吧,該我說了!”李紅兵把手裏鈔票一合攏,看向林山松,“其實這事多簡單,看到這錢沒有,你把老林叔骨灰給山杏,我把錢給你,怎麽樣?”
“好”
林山松連忙點頭做主,這時劉三妹突然打岔,“那是我男人骨灰,隻能我做主,這點.錢,不夠!”
本來準備生氣的林山松眼睛一亮,還是老娘聰明,馬上附和,“對對對,這點錢不夠。”
這對母子。
做人算是做到頭了。
拿自己男人,自己爹的骨灰當掙錢營生。
下店子村村民無語加鄙視。
李紅兵無所謂,再次從兜裏掏出一疊錢,搶在母子倆開口前說道,“這是最後一次,你們要是再敢獅子大開口,信不信我把這錢給别人,照樣能把骨灰拿到手。”
林山松大眼一望。
看那疊錢厚度,至少有五六千。
破骨灰壇子值這麽多錢,遠超乎他意料。
不過也正如李紅兵所說,自己要是再敢要錢,搞不好李紅兵拿這些錢,去找那些村溜子。
到時候自己啥都撈不到。
于是跟劉三妹對視一眼,連連笑着點頭。
“夠了,夠了,我去拿骨灰壇。”
說罷,轉身走進黑洞洞屋裏,叮叮哐哐一陣亂響,灰頭土臉的出來後,抱着一個積滿厚厚灰塵的泥壇。
“爹!女兒對不起你!”
山杏噗通雙膝跪地,對着泥壇砰砰連磕九個響頭。
抱着骨灰壇的林山松,眼巴巴望向李紅兵,後者脫掉外褂,神情肅穆将骨灰壇用衣服包起來。
“紅兵哥,那錢!”林山松點頭哈腰。
李紅兵把錢丢進他懷裏,馬上母子倆開始爲分錢,争吵起來。
村民們紛紛搖頭,決定等這件事結束,想盡一切辦法把這母子倆趕出下店子村。
要不然這惡心事傳出去,一提下店子村,人家就會說。
哦,你就是那個賣自家男人、親爹骨灰下店子村的。
不行。
這種人呆在村裏一天,丢一天下店子村的臉。
山杏起身接過骨灰,眼眶通紅,看向搶錢的母子倆,冷冷說道,“以後我們沒有關系了,不要來找我。”
話音剛落。
院門方向響起一個男人聲音。
“呦呵,今兒挺熱鬧啊,林山松,給你娘辦酒席啊!”
随着話音傳進院子,三四個吊兒郎當的年輕後生走進來。
林山松和劉三妹吓的一個激靈,下意識要把錢藏起來,一不留神鈔票嘩啦散落在地上。
“我的錢啊!”林山松一聲慘呼,跪在地上拼命把錢往懷裏扒拉。
一隻腳穩穩踩在鈔票上。
林山松擡起頭,引入眼簾是張痞笑面孔,“小林子,知道今天我來拿錢,你都提前準備好了,不錯,有前途。”
“門鎖..哥!”林山松吓的直哆嗦,把剛撿起來的錢讨好的拿出來。
門鎖哥笑呵呵接過錢,轉手遞給身後的人點數。
“那是我的錢!”見還沒捂熱的錢轉手成别人的了,劉三妹張牙舞爪撲過來。
砰!
門鎖哥一腳踢過去,踹了劉三妹一個滿懷,到在地上抱着肚子哼唧。
咋還動手了!
李紅兵見狀準備攔一下,身體剛動就被山杏拽住。
“娘!”林山松急忙跑過去,扶起劉三妹,身子卻躲在劉三妹背後。
“門栓哥,點好了,一共6000。”點完錢的村溜子喊道。
“小林子,錢我拿走了,你還差2萬4,啥時候給。”門栓哥笑眯眯的望向躲在老娘背後的林山松。
“我我.”林山松那叫一個心裏苦,好不容易把老爹骨灰賣出高價,門栓怎麽跑來了,難道他長了個狗鼻子。
就在這時。
劉三妹突然瘋癫指着山杏,“我們沒錢了,沒錢了,要錢你去找我大姑娘,她有錢,她在城裏坐台子。”
門栓幾人目光投向山杏。
頓時眼中泛起光亮。
這麽漂亮女人,在農村可不常見啊!
就這模樣在城裏坐台子大材小用,就算當個小三都搓搓有餘。
“小林子,就你這爛人,也能有個好姐姐,真他麽命好。”
門栓知道這次錢有着落了,目光投向女人身旁抱着東西的男人,
咦!
看起來很眼熟啊!
門栓哥上前走幾步,拿手比劃李紅兵的臉型,忽然打個寒顫,勾起腦袋小心翼翼喊道。
“李大夫?”
熟人!!
李紅兵楞了下,點點頭,“你是?”
還真是李大夫。
怎麽頭發短了這麽多,差點沒認出來。
門栓表情一樂,連忙從兜裏掏出煙,自我介紹。
“上次我跟馬尾哥一起去雙溝村幹過仗,對了,馬尾哥是跟三泡哥一起玩的,這位就是嫂子吧,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都是一家人。”
門栓一邊解釋,一邊心裏暗暗僥幸,還好自己留了一手沒瞎幾把說,要是惹到面前這個大爺,以後林區别想混了。
李紅兵接過煙,對于這個門栓确實沒啥印象,那天雙溝村幹仗來了不少幫忙的,自己就跟帶頭一些人見過面,其他人沒怎麽留意。
見李大夫不吭聲,門栓知道旁邊嫂子是林山松的姐姐,明白這錢是收不回來了,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本錢早就收完,現在隻剩利息。
随即掏出錢,恭敬遞給李紅兵。
“李大夫,我不知道小松是您小舅子,這錢我拿不合适,就當交個朋友。”
旁邊躲在劉三妹身後的林山松,本來打算把禍水丢給殘廢姐姐,現在看來情況不是那回事,門栓哥在李紅兵面前跟孫子一樣。
難道李紅兵現在混得特别牛,連門栓這種林區大哥都怕。
老子以後要牛氣了!
想到這裏,林山松走出老娘的庇護,跑到李紅兵面前,點頭哈腰,面上寫滿了谄媚。
“姐夫,我就說我姐姐不一般,有姐夫你在,我還怕哥啥。”
姐夫!!
難道還真是李大夫小舅子。
這下麻煩了。
門栓表情有些尴尬。
李紅兵嘴角微微上揚,看着笑臉相迎的林山松。
“你誰啊?我認識你嗎?杏兒,這是你弟弟?”
山杏迎着林山松期盼讨好的目光,搖搖頭,“不認識!”
“!!!”林山松絕望了。
姐姐有錢,姐夫有勢,爲什麽變成這樣。
“我不認識這人,現在人真是沒大沒小,亂攀親戚。”李紅兵看向門栓,笑着搖頭說道。
“哥,我們走吧!”山杏不願待在這個讓人惡心的地方,拉起李紅兵的手。
“走!”
李紅兵點點頭,臨走前對着門栓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門栓,有空喝杯酒,現在人啊,就是欠收拾。”
“李大夫,改天我請你,慢走!”
門栓嘴角一咧,做爲林區街溜子,自然能聽懂李紅兵話裏意思,雙手一捏,發出咯咯崩崩關節響聲。
聽到這響聲,林山松心裏一慌,沖着即将消失在院門的背影呼喊。
“姐,我錯了!”
“姐,我改,我一定改!”
走出院門。
聽着院子裏面傳出來一聲聲慘叫。
山杏嘴角慢慢揚起,接過李紅兵懷裏的骨灰壇。
“哥,我想把爹埋回村裏,再走。”
“必須的,先安頓老丈人,這是大事,咱們回去找幾隻吹拉班子,風光大葬。”
李紅兵自然能分清輕重緩急,隻是一回村,想再跑就難了。
山裏的夜,靜得可怕,狹長月光照得那詭異山巒,散發着陰嗖嗖白煙,好像有模糊人影,在山峰之間遊走。
一盞昏黃車燈,在黑暗籠罩的山嶺間快速穿行,将淡淡迷霧丢在身後。
很快。
那盞車燈來到朝天岩,此時工人們早已進入夢鄉,根本沒發現有人會大半夜進山。
爬過十九拐。
李紅兵偷偷摸摸從村子邊繞道,來到十裏外的青松坡。
這是草溝村有公用墓地,用來埋葬村裏逝去的人。
“山杏,到了!”
摩托車燈打開,對着青松坡前的大斜坡。
山杏抱着骨灰壇走下車。
李紅兵扛着石碑、花圈、提着鐵鍬、火紙、貢品、鞭炮,又從車裏拿個根繩子綁在腰間,繩子另外一頭遞給山杏。
“拉住繩子,我在前面帶路。”
“嗯!”
兩人一前一後,爬上青松坡。
此時,月亮從雲層裏探出頭,柔和光芒灑向大地,仿佛給大地灑上一層銀粉。
“杏兒,老天爺也幫忙呢!”
李紅兵笑着望向遠處,被月光照出影子的層層高疊群山。
拿起鐵鍬,借着月光照在青松坡,尋找安葬老丈人的風水地。
“就這裏吧,背靠青山不老松,山水蜿蜒,曲徑通幽,山主人丁水主财,一年生倆,三年生仨。”
說完。
李紅兵舉起鐵鍬挖坑,沒一會挖出一個墓穴。
山杏哭腫雙眼,把骨灰壇遞給李紅兵,然後跪在墓穴前,眼淚再次湧出。
“爹啊,咱回來了,回草溝村了,以後再不走了!”
嘩啦啦!
一陣山風吹過,樹葉發出嘩嘩響聲,似乎是老林叔在回應女兒。
放好骨灰壇,重新埋上土。
立好墓碑。
擺上貢品,花圈。
跟山杏一起跪在墓碑前,點燃火紙。
幽暗山嶺間搖晃忽明忽暗火光。
草溝村,李紅旗被尿憋醒,迷迷瞪瞪的走出屋上茅房,他家剛好能看到青松坡。
也不知爲啥,李紅旗擡頭望了眼青松坡方向。
瞬間。
一股涼意席卷全身。
視線中青松坡方向一團火光忽明忽暗。
鬼火啊!
李紅旗吓得一個激靈,尿也不尿了,扭頭跑進屋裏,哆哆嗦嗦反鎖房門,跳上床把頭埋進被窩裏。
媽的!
老話說,晚上看到鬼火,倒大黴!!
噼裏啪啦!
李紅兵在墳前點燃鞭炮。
大半夜放炮,聲音傳的格外遠,很快鞭炮聲飄進草溝村。
睡夢中村民們聽到鞭炮聲,紛紛披上衣服走出門,以爲是那個遊客手欠,大半夜放炮玩。
可當走出門,豎起耳朵發現鞭炮聲是從青松坡方向傳來,一個個瞬間臉色大變,扭頭就鑽回屋子。
青松坡是哪?
草溝村墳地。
大半夜墳地放鞭炮,見鬼了!
然而李紅兵把不知道因爲自己的舉動,害的全村一晚上不敢睡覺。
問題是沒辦法。
本來要帶老丈人回村風光大葬,把事情跟三泡一說,三泡找了個鎮上老人詢問該怎麽辦。
老人聽完直搖頭,說林區規矩,二次下葬白天不行,隻能晚上,否則對後人不好,而且鎮上吹拉班子也不接二次葬的活。
聽完山杏不管李紅兵怎麽勸,倔強的要求晚上下葬,并且不告訴村裏人,隻有自己和李紅兵兩人。
無奈,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操辦完老丈人的事情,兩人再次磕頭,李紅兵扶着一步三回頭的山杏走下青松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