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煙袋叔騎馬一路狂奔。
李紅兵心裏那叫一個膩味,自己騎馬從來不用馬鞍,可煙袋叔不行啊,沒有馬鞍坐不住馬背,剛跑一會就直往李紅兵懷裏出溜。
這要是摟着山杏還好說,郎有情妾有意,那畫面才叫正常。
現在倒好,袋叔兩條老腿緊緊夾着黑風,小鳥依人般的蜷縮在自己懷裏,每次黑風步伐向前一沖,煙袋叔就要往自己懷裏撞一下。
渾身不得勁!
煙袋叔低着頭,老臉紅的發黑,雙手緊緊抓這鬃毛。
黑風也難受,背上老頭一個勁的抓自己鬃毛。
可疼了!
一疼黑風就甩脖子,脖子一甩,煙袋叔就加一分力氣,身體與李紅兵貼的更親密。
三方無解,惡性循環。
直到停在老宅門口,一馬兩人才重重的松口氣。
李紅兵先跳下地,然後扶着煙袋叔下馬,黑風每次被騎後都會在老宅裏玩一會,這次扭頭就朝草甸跑去。
太丢人了!
被一個老頭騎,必須要去洗澡!
帶着煙袋叔來到庫房。
老虎看到一個幹瘦老頭走進屋裏,銅鈴大的眼睛裏閃爍着疑惑。
“煙袋叔給你做牙,嘴巴張開!”李紅兵輕聲說道。
經過這幾天好吃好喝,還有每天輸入一次本源之力,老虎身體長了一些肉,看的不那麽骨瘦如柴。
知道是老頭是給自己做牙。
老虎張開嘴巴!
正常一隻成年虎有三十顆牙齒,包括上下颌的門齒、犬齒、前臼齒、臼齒。
數量分别爲:上颌門齒6顆、犬齒2顆、前臼齒6顆、臼齒2顆,下颌門齒6顆、犬齒2顆、前臼齒4顆、臼齒2顆。
每一種牙齒都有着它的分工,相互配合才能讓老虎吃到肉。
前面上下6顆是門牙,較小但尖銳,用來撕咬肉塊。較長的是犬齒,主要用來狩獵和打架。
往裏的是前臼齒和後臼齒,主要用來咀嚼。
臼齒與犬齒之間的距離較大,有助于老虎更有效地咬入獵物。
現在老虎嘴巴張開後,标志性的四顆獠牙齊根剪斷,其它牙齒也出現不同程度的損壞。
“這誰幹的,缺德到祖墳冒黑煙。”
雖說老虎是吃人的玩意,把它打死都行,幹啥要這樣折騰,把虎牙故意毀掉。
煙袋叔怒罵一句,打算用手伸進虎口裏摸下牙床。
可半天不敢下手。
俗話說老虎屁故摸不得,老虎嘴巴更摸不得。
看到煙袋叔站在老虎嘴邊,雙手比比劃劃跟唱戲一樣,李紅兵笑道,“沒事,它不咬人,随便摸。”
“真的?”煙袋叔狐疑的望向李紅兵。
沒牙老虎也是老虎。
萬一把老虎摸冒火,一口下去,自己老胳膊老腿可就保不住。
“真真的,你要是不敢,我來扶着虎嘴總行吧!”見煙袋叔還是不敢,李紅兵走上前抱住老虎腦袋。
見狀煙袋叔連忙把手伸進虎嘴,上下模了一遍牙床,期間手掌時不時碰到長滿倒刺的舌頭,心裏頓時毛躁躁。
“好了!”摸好尺寸,煙袋叔把手抽出來,臉上帶着小興奮。
摸老虎嘴巴!
估計整個草溝村也就自己一個人敢這麽做。
回去又能跟老兄弟們顯擺好久。
“叔,咋樣!”李紅兵松開虎頭。
“應該沒啥問題”煙袋叔點點頭,“我先去做模子!”
離開庫房。
煙袋叔提着籃子來到水井邊,讓李紅兵拿來篩子先把黃土篩幾遍,大顆粒的石子全都挑出來,留下細細黃沙土。
加水、鹽和成泥團。
然後泥團反複摔打,得到一塊軟硬适中的泥坯。
緊接着,煙袋叔把泥坯分成三塊,将一塊最大的泥坯壓成扁平長方形,再次走進庫房,泥坯送到老虎嘴邊。
“用力咬一口!”
老虎傻呆呆的看向煙袋叔。
這人有病?
吃土!!
“紅兵,你來說,讓他用勁咬一口,我好做牙模。”煙袋叔回頭嚷嚷。
在李紅兵勸說下,老虎在泥胚上留下高低不平的牙印。
端着牙印,煙袋叔用手指比劃長短、距離,作爲一名經驗老到的農村鐵匠,僅憑一雙眼一雙手,就能準确把握牙套部件尺寸。
過去農村沒有那麽高端的測量工具,都是靠着一雙眼和一雙手。
剃頭匠用眼睛一看,三下五除二就能剃出光亮腦袋,不傷頭皮一毫。
蔑匠用他那雙手,能編織出五花八門的竹蔑制作。
瓦匠眼睛一掃,砌出來的牆又直又平整,要不然拐彎抹角從何而來。
桶匠全靠眼力、手力,把一塊塊木頭拼湊成木桶,做出來的木桶能管幾十年。
還有石匠、木匠、磨刀匠,補鍋匠.
時過境遷短短二十年,這些擁有精湛技藝的傳統匠人,仿佛一夜之間消失,隻有他們留下的物件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
“紅兵,牙套尺寸差不多了,可四顆大牙咋辦,我可沒見過老虎牙。”煙袋叔放下牙床模土,又拿出一塊泥胚。
虎牙!
李紅兵想了下,掏出手機,在度娘裏找到虎獠牙照片,“按這個圖片做行不行?”
煙袋叔接過手機,研究了一會照片,從泥胚力揪出一坨黃泥,在手裏搓出牙齒的模樣。
邊搓邊對照圖片虎牙樣式。
很快,四枚牙齒露出雛形,再精雕細琢虎牙表面,一根細樹枝在煙袋叔手中宛如畫筆,就連牙齒表面血槽都一一勾勒出來。
“差不過就這樣,回去烤幹,打出牙套,再把這四根虎牙裝上,齊活。”
就在這時。
山杏帶着安娜和傻娃回到家裏,聽到庫房裏有動靜,尋過來看到李紅兵和煙袋叔圍着老虎鬼鬼祟祟。
“爸爸,伱跟煙袋爺幹啥呢!”安娜好奇問道。
李紅兵頭都沒擡,“給老虎做牙齒。”
哇!
安娜驚訝的跑進庫房,一雙大眼睛放着光,盯着煙袋叔手裏的泥胚。
“紅兵,你打算用啥鐵給老虎做牙齒,要是一般生鐵,裝上沒幾天就要生鏽。”
聽到煙袋叔這麽一說,李紅兵愣住,光想着給老虎做牙,忘記用什麽材料合适。
突然。
李紅兵眼睛一亮,想起家裏有樣東西絕對适合,扭頭望向站在門口的山杏。
“杏兒,上次我們在月亮灣撈的東西,你放哪了!”
“就放在庫房裏!”山杏想了下,走進庫房在存放工具的木架,指着一個塑料袋,“諾,就在這。”
李紅兵目光望去。
那塊狗頭金就随便裝在一個破塑料袋裏,擺在木架山。
心真大啊!
十多斤重的狗頭金就擺在架子上,也不怕被偷。
不過回頭一想,家裏有狼還有老虎,一般人還真不敢下手。
從木架拿過塑料袋,放在煙袋叔面前,“叔,你看這可以不?”
煙袋叔随手打開袋子,一抹金光閃過。
等看到它的全貌,就連煙袋叔這種到了耳順之年的老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塊石頭大約有十多斤重,通體成金色,但沒金子光澤那麽金亮,周身雖較爲圓潤,表面卻有蜂窩一樣的小坑,一頭大一頭小像個狗頭。
狗頭金!
“你下月亮灣了。”煙袋叔臉色一變,擡頭看着李紅兵。
“上次帶安娜去烏鴉嶺玩,下水玩了一會,就撈出個這玩意。”李紅兵面帶得色,“能用不?”
“看來那條金礦不小呐!”
煙袋叔搖搖頭,要是自己年輕個二十歲,說什麽也會拼一拼,可現在都六十了,吃不了,喝不了,也用不了,什麽都看淡。
“可以用,不過金子軟,不适合做牙,家裏有不鏽鋼盆沒?”
“有!要幾個!”
“一個就夠了。”煙袋叔目光落在這塊狗頭金上面,喃喃自語。
“一顆牙重二兩,金子一兩六,六錢不鏽鋼,這樣才能保證硬度。”
“四顆牙就要六兩四金子,剩下牙套就不用金子,用不鏽鋼還能節省點。”
李紅兵一聽,連忙插嘴,“别,要用黃金就全用黃金,一口大金牙的老虎多帶派。”
敗家子!
給老虎做一口金牙!
煙袋叔表示不理解,但金子是人家的,自己順嘴提一句,願不願意是人家的事。
“走吧,回打鐵鋪,荒了好久,還不曉得能不能用。”
煙袋叔拿上泥胚,起身錘了錘老腰,示意李紅兵把狗頭金帶上。
大懶使小懶,小懶使門檻,門檻使土地,土地坐到喊。
李紅兵把搬運工的活丢給了傻娃。
“傻娃,抱上跟我出去一趟。”
離開庫房。
李紅兵跟山杏說了一聲,晚飯不用等自己,然後朝院門三蹦子走去。
走着,走着!
身後多了一個小尾巴!
“你去哪?”
安娜露出讨好笑容,“爸爸,人家想跟你一起去做牙齒。”
“病人的藥抓好了嗎?你作業寫完了嗎?囡囡姐姐不住咱家,誰給你寫作業?明天就開學了。”
靈魂三問,直接把安娜定在原地,表情從高興慢慢變成沮喪。
這才想起來。
放假玩了兩天,學校布置的作業,還丢在書包裏,一字未動。
“大花跟我去,其它都呆在家裏。”
李紅兵留下發呆的安娜,趾高氣揚的騎上三蹦子,大搖大擺的開出院門。
夕陽西下,一輪紅日慢慢向下移,紅光灑向天地,映紅了天空,映紅了村莊.
經過白天喧嚣,草溝村升起了淡青色炊煙,随風飄來米飯與油菜香味。
三蹦子開到村裏。
要不是煙袋叔指引,李紅兵都快要忘記鐵匠鋪的位置。
“叔,它還在啊!”望着眼前的鐵匠鋪,李紅兵兒時回憶一下被勾了出來。
記得消失時候,鐵匠鋪裏總是熱鬧非凡,村民們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煙袋叔總是忙忙碌碌,一邊修理着各種器具,一邊傳授着徒弟打鐵技藝。
“叔,你以前收的徒弟呢?記得你收了好幾個。”
煙袋叔望着跟自己一樣進入暮年的鐵匠鋪,長歎一聲,眼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二十年前就散了。”
說着話,煙袋叔走下三蹦子,徑直走向被煙熏黑的木門,瘦長背影盡顯落寞。
從門頭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鏽迹斑斑鎖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進來吧,屋裏黑,别碰頭。”
李紅兵和傻娃跟在後面走進鐵匠鋪,一股濃濃燒煤味味沖的頭暈。
荒廢二十年,還有這麽重的燒煤味。
屋裏很黑,連牆壁也被煤煙染成黑色。
一盞煤油燈點亮。
李紅兵環顧四周,烏黑厚重的鐵砧,一座用來煅燒鐵坯的火爐,在火爐連接處有一個大的用手拉的風箱,角落堆放着煤炭。
“别站了,過來幹活。”煙袋叔吃力的拖着一筐煤。
傻娃看到,連忙上前接過筐子,輕松提起,放到火爐旁邊。
“傻娃這把子力氣,不打鐵可惜了!”煙袋叔惋惜搖搖頭。
“你收他當徒弟呗。”李紅兵笑眯眯回道。
“老喽,教不動了。”煙袋擺擺手,走到爐子旁坐下,柴火放進爐膛裏,不知從哪裏摸出一瓶黑漆漆的瓶子,把裏面的黑水倒進爐膛裏。
聞着味。
李紅兵猜到應該是煤油之類助燃劑。
啪!
一點火星點燃,瞬間爐膛燃起熊熊烈火。
“傻娃,你把煤鏟進爐膛。”煙袋叔起身走到擺滿雜物的桌上翻找材料。
一鏟鏟煤塊送進爐子,爐中火苗,歡快地舞動着身子,跳躍着升騰得老高老高,把荒廢的鐵匠鋪映得紅彤彤。
“老夥計,你還中不中用!”找到材料的煙袋叔拍了拍火爐旁陳舊的風箱。
砰砰砰!
風箱發出沉悶的聲音。
似乎在回應煙袋叔。
老家夥,隻要你沒死,我就中用。
煙袋叔拉起把手,用力的向外拽動,拉到最大距離,再用力向裏推。
呼呼呼!
火爐裏舞動的火苗,仿佛得到鼓勵,順着爐道向外噴出火星。
如果站在鐵匠鋪外,就能看到煙囪冒出的紅色光影。
拉了幾下。
煙袋叔氣呼呼搖頭,“真老喽,拉不動了,年輕那會拉半天都不帶喘氣。”
“行了,讓傻娃來拉,老胳膊老腿也不怕拉斷喽。”
李紅兵很是敞亮的把拉風箱重任交給傻娃,至于自己,當個觀衆挺好。
随着傻娃接管風箱。
拉杆在他手裏跟玩具一樣,速度又快又猛。
火焰在風的帶動,穿過煙道,沖出煙囪,在黃昏中就像一把明亮火把。
向草溝村發出呼喊。
你醒了,老子也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