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親朋好友們的離去,老宅又回歸平靜。
瞎子被派去出差這件事,讓傻娃心情低落,坐在門檻上朝遠處眺望,就連安娜找他玩也是悶悶不樂,平時能吃一盆飯,現在吃半盆就不吃了。
李紅兵看的心疼,“傻娃,要不把你瞎子哥叫回來。”
傻娃搖搖頭。
“不要,瞎哥給太爺做事,不回來。”
你啊!
李紅兵看着眼前淳樸大孩子,掏出一把巧克力,塞到傻娃手裏,“這是你瞎子哥走的時候留給伱的,偷偷吃,别讓安娜看到了。”
見到巧克力。
傻娃馬上高興起來,抓起巧克力蹬蹬瞪的跑到安娜身旁,“妹妹,吃黑糖,吃黑糖。”
呀!
安娜驚喜的伸出手,接過巧克力,兩人你一顆我一顆,數起來。
這時。
蘇師傅扶着個小姑娘走進院子,小姑娘臉色蒼白身體消瘦,走起路輕浮,像是踩着棉花一般。
“蘇師傅,你這是?”李紅兵趕忙把人引到椅子上坐定。
蘇師傅一臉苦笑,“李東家,這是我閨女,去年上高三,不知道爲啥突然就胃脹胃痛,去醫院看過中藥、西藥吃了都不管用,吃完飯就肚子脹,餓了就胃疼,到晚上還會疼醒,心慌。”
“因爲這病,連高考都耽誤了,聽說李東家醫術高超,能不能行個方便給看一下,我知道李東家星期三才看診,可我家裏還有老娘照顧,實在耽誤不起。”
李紅兵皺起眉,實在不願破了自己的規矩,規矩一破,後面就很難收拾,可蘇師傅在酒席這兩天忙裏忙外都看在眼底,拒之門外又說不過去。
随即柔聲道,“嘴巴張開,我看下舌頭。”
小姑娘有點内向,扭頭望向蘇師傅,後者着急說道,“閨女聽話,這位伯伯醫術很好的。”
面色蒼白少澤,形痩,舌苔紅,苔少,潤。
“把手放到桌上,我給你把下脈。”面診完後,李紅兵指了指桌面。
按在脈上,過了一會心裏有些診斷,便收回手指。
脈細軟,右關稍弦,雙尺沉弱武力。
“洩瀉嗎?”李紅兵問道。
小姑娘一臉茫然,顯然是聽不懂。
李紅兵耐着性子直白問道,“就是拉稀。”
“拉,一天四五回呢!”蘇師傅趕忙幫女兒回答。
“食後胃脹,餓是胃痛,夜間心慌,是不是還容易頭暈,疲乏,手腳無力,易腹瀉,腰酸楚乏力,對不對?”李紅兵慢條斯理的辯證道。
“對對對,沒錯。”蘇師傅驚喜的連連點頭,心裏暗暗稱奇,自己病曆都沒拿出來,李東家竟然都能診出來。
李紅兵又問道,“是不是經期前後疼痛加重,甚至疼到吐。”
頓時,蘇師傅和小女孩眼中閃爍赫然。
連這都能診斷出來,神了!!
“李李東家,小..小女還真是這樣。”
那就對了!
辯證爲肝氣犯胃,治療則以理氣調經和胃爲上。
李紅兵望向蘇師傅,“不要給孩子太大壓力,看看把孩子逼成啥樣了。”
說話間,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筆,又讓安娜送來紙。
邊寫邊說道。
“肝與胃是木土乘克的關系,若憂思惱怒,氣郁傷肝,肝氣橫逆,克脾犯胃,緻氣機阻滞,胃失和降而爲痛。”
“故立法以理氣和胃爲主,針對患者痛經,輔以調經止痛之品。”
“方中蘇梗、香附、陳皮、延胡索、佛手、木香疏肝理氣,健脾和胃。”
“炒白術、茯苓、生薏苡仁、炒麥谷芽健脾止瀉,消食和胃,合澤瀉利小便以實大便。”
“赤芍、益母草、茺蔚子涼血活血,調經止痛;炙甘草緩急止痛,調和諸藥。”
随着最後一句話說完,藥方同時寫好。
李紅兵把藥方遞給蘇師傅,“按藥方抓藥,7劑,水煎服。”
小姑娘眼中閃爍着崇拜的光芒,蒼白臉頰多了一絲紅暈,羞澀說道,“大夫,你好帥啊!!”
帥?
李紅兵淡然淺笑,“病好後,不要給自己壓力,能學咱就學,學不了就算了,再見!”
說再見,蘇師傅就知道這是送客的意思。
連忙從兜裏掏出一封牛皮信紙,看厚度應該不少。
“李東家,這是診金.”
“收回去。”李紅兵闆起臉,“你不知道我看病從來不收錢,叫我一聲東家,我就破例給你孩子看病,慢走不送。”
“這”
看到李紅兵态度堅決,蘇師傅也就不說什麽,扶着戀戀不舍的女兒離開。
過了一會。
大花它們從草甸回來,進門是嘴裏叼着東西跑進院子。
老橡樹下看書的李紅兵撇了一眼,看到二黑正在撕咬一隻拔光毛的死雞。
“二黑,哪來的雞,你不會又跑到村裏偷雞了?”
嗚嗚!
二黑丢下死雞,沖院門方向低吼。
“放在門口,還有很多?”
李紅兵疑惑的放下書,走到院門口,果然看到門外擺着很多東西。
有幾箱酒,十多隻宰殺好的雞鴨,兩扇豬肉,兩條牛腿還有一些山貨。
而門前場子上的那些桌椅闆凳和蘇師傅已經不見蹤影。
至于是誰送的,李紅兵心裏清楚,再說人都走了,也還不回去,還要家裏有冰櫃,要不然這麽多肉真沒地方放。
“傻娃,過來搬東西。”
……
黑夜籠罩小山村。
一道黑影悄默默來到村委會,輕輕扣響門闆。
随即門内響起低沉詢問聲。
“誰?”
“我,開門。”
房門快速打開,李紅旗探出腦袋先是鬼鬼祟祟看向四周,對着來人說道,“暗号。”
啪!
一巴掌拍在李紅旗腦袋上,李紅兵笑罵道。
“暗你大爺,又不是地下接頭,閃開。”
李紅旗一本正經說道,“懷忠叔讓我盯緊點,防止李大全幾個敵特分子破壞團結。”
“!!!”李紅兵越發覺得這小子才是守村人的最佳人員。
推門走進房間,屋裏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聞到熏人的煙氣,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隻能看到十幾個紅點,一明一暗,一暗一明。
李紅兵直接拉下燈繩。
啪!
房間重獲光明。
轉而是滿屋子的煙霧缭繞。
李紅兵服了這幫人,硬是把自己當煙熏肉熏,走到窗戶前猛的推開。
濃煙在氣流帶動下,沖出窗戶。
幸虧在晚上,要是白天估計都有村民跑來滅火了。
“狗入的,老根,原來你在我身邊,我當是誰呢。”
“大奎,你啥時候來的。”
“原來是你個兔崽子把煙頭往我身上丢。”
“爹,我不知道那有人,别打了。”
……
看着屋裏亂糟糟一團,李紅兵真想摔門走人。
細看過去,全都是跟自己關系比較好的村民。
李懷忠,大奎,福勝,鐵柱,老根,水生,德發,還有秀才他們哥四個。
老規矩,先上酒。
這回李紅兵留了個心眼,喝酒時候用本源之力化解酒精,放下缸子,抹去嘴角酒漬。
雖然猜到今晚叫自己來村委會幹嘛,可李紅兵就是故意不提,反而插诨打科笑道。
“咋了,今兒中午酒沒喝好,晚上再喝一場。”
見紅兵叔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心直口快的大奎直接挑明。
“紅兵叔,你咋還不着急,李大全把地都快收光了。”
大奎一開口,其他人也紛紛說道。
“可不是,二麻子連人帶地都過去了。”
“荷花家也把地租出去,還讓我你婆娘也過去。”
“紅兵叔,你得拿個說法,要不然以後還咋在村裏露臉。”
“實在不行,今晚我們哥四個,把那個胖子綁到老林子裏埋了。”
說這話的人是李紅旗,三十多歲人還一身匪氣。
李紅兵抓起一把花生米砸了過去,沒好氣道,“埋了他,明兒我就帶你爹給你收屍,消停呆着。”
接着笑眯眯望向屋裏衆人。
“你們怎麽打算?”
鐵柱搶在前面,胸脯拍的砰砰響。
“我肯定不會過去,地也不租,跟宋江一樣當叛徒。”
德發,“我也不過去,紅兵叔大恩我這輩子都還不清。”
老根,“我跟婆娘說好了,就跟着紅兵叔幹。”
福勝,“老子還要臉,玉枝說我敢過去就分房睡。”
秀才,“哥,我們就跟着你。”
……
講實話,聽到他們這樣說,李紅兵心裏挺感動的,但感動歸感動,不能耽誤大家夥掙錢。
有大老闆白給錢,爲啥不要。
“都靜靜,聽我說。”
李紅兵抿了一口老酒,潤了潤喉嚨,在衆人目光中。
“我覺得你們都應該過去。”
啥!
衆人頓時愣住,以爲自己耳朵聽錯了。
讓我們都過去,當叛徒。
紅兵叔是不是喝醉了!
咋說起酒話呢。
見大家一副茫然不解,李紅兵嘴角上揚,夾起一粒花生,不急不慢的送進嘴裏,又潤了一口老酒。
“你們說,咱們村的地怎麽樣?”
“貧地,以前還行,現在沒有肥力,種啥虧啥。”大奎有些傷感回道。
其他人同時點點頭。
草溝村本就是山村,可以耕種的土地不多,長年種下來,土裏那點肥力早就耗光,還是開荒地才勉強能保住口糧,後來政俯不讓開荒,退耕還林後吃不上糧,導緻草溝村第一次人口外遷。
李紅兵微微一笑。
“那就對了,既然種啥虧啥,有老闆願意租,大家把地租出去多好,還能拿錢種地。”
“可大夥先把地租給你了,再拿回去算咋回事,傳出去讓外村人咋看我們,白眼狼?”鐵柱氣呼呼一拍桌子。
其他人紛紛點頭,就是這個理。
農村最重口碑,做了好事千年記,幹了壞事萬年罵,以前林區有個村子專門坑外村人,一來二去這個村子口碑就差了,
沒人願意跟這個村有牽扯,沒有後生願意娶這個村的閨女,也沒有閨女願意嫁到這個村。
最後,趕上林區搬遷鄭策,這個村第一時間響應,恨不得不拿補償款就行,搬到安置區也不敢說自己是這個村的人。
李紅兵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戲台子已經搭起來,不唱兩句多不合适。
“你們想多了,我估摸也就半年,老闆就要跑路。聽我的,明兒都去登記,秀才你們仨不準去,你們跑了誰給我種草藥。”
“好咧!”秀才三人嬉皮笑臉應承。
“那我們真過去了?紅兵叔,你不會匡我們吧!”老根謹慎确認。
“去去去,趕緊去,最好今兒晚上就去,讓你們撿錢還不願意。”李紅兵不耐煩的揮揮手。
撿錢誰不願意。
租完地,再給馬老闆種兩個月地,抵得上掙一年的辛苦錢。
确定紅兵叔不像是匡自己,一個個放下心,喜笑顔開的喝起酒。
李懷忠一直沒吭聲,等李紅兵說完後,使個眼色走出房間。
兩人來到村委會院子。
李紅兵掏出煙遞一根過去,自己也點上一根,抽了口吐出煙氣。
“馬胖子找你了?”
“嗯!”李懷忠也點着煙,望着夜空中最亮的星,“他說願意給村裏重新蓋一座醫務室,村委會,修兩個公共廁所,一座垃圾池。”
咻!
李紅兵吹了聲口哨。
“提啥條件了?”
“讓把村委會的承包田收回,轉租給他。”李懷忠苦惱的皺起眉。
李紅兵丢掉手裏的煙,燃燒的煙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地上飛濺出幾點火星子。
“那就給他,也不能全給,除了山坳那片地,其它的都可以給他。”
“這可以?你别幹傻事。”李懷忠吃驚問道。
自己幹了幾十年村長,看人不說十拿九穩,七穩還是能做到,李紅兵打小就是一個記仇的小子,長大了更不是個善茬。
遠的不提,就說近的,前些日子因爲李德财在山蘭妹子靈堂前招惹李紅兵,這小子就把人家老小一鍋端了,聽說要吃十年牢飯。
氣性比針尖都小的人。
怎麽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搞不好早準備了十萬八千個損招,拾掇馬老闆。
“是真的,我跟那個馬老闆還有點生意上往來,沒必要把關系鬧僵。地租給他,錢照收,人家還捐贈那麽多東西,作爲村裏一員,吃點虧也是應該的。”
看着李紅兵一臉真誠模樣,李懷忠差一點就相信他是個爲村爲民的好人。
轟隆!
一道閃電劃破了密布的黑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緊接着一道道閃電,一聲聲炸雷,像兩軍開戰一樣,戰車隆隆,響個不停。
李懷忠望着夜空,喃喃說道。
“雨要來了。”
李紅兵帶着笑意,也望着夜空不時閃過一道道銀蛇。
“是啊,要下雨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