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什麽?”
鐵柱攤開手,面容爲難道,“有牛沒車,大全叔說牛車被石料壓壞了,要用車的話得加錢。”
得加錢!
李紅兵皺起眉毛。
自己除了給工錢外,特意給大全家的牛車另外一份工錢。
想不到最後會成這樣。
是自己給的太多,還是他們要的太多。
不過再一想,也就釋然。
農村人占小便宜再正常不過。
牛是人家的,車也是人家的,憑什麽白給你用。
望向大奎幾人。
“村裏還有沒有牛車,我出錢租。”
大奎,“沒了,村裏就大全叔家還養牛。”
鐵柱,“實在不行,我去跟大全叔再商量一下。”
倒是福勝遲疑片刻,“其實村裏還有一架牛車,就放在村委會倉庫裏,以前大隊運輸隊用的,當年還是水生師傅打的車。”
大隊運輸隊,都哪年的事。
荒廢這麽些年還能用?
刷!
衆人目光投向不愛說話的水生。
被這麽多人盯着,水生不适應的縮了縮身子,“是我師傅打的四輪牛車,記得當年用的是白槐料,木料應該沒問題,就是不知道車架壞沒壞。”
“那還等啥,拉出來試試不就知道了。”鐵柱着急拽住水生往村裏走。
“急什麽,那麽重的牛車就你倆擡過來啊?”李紅兵叫住兩人,扭頭看向房三,“三哥,借輛蹦蹦用一下。”
“小事,拿去用。”房三面帶笑容,招手讓一名司機跟着去。
回到老宅門前,鐵住、水生坐上一輛蹦蹦車,走之前李紅兵把福勝叫到邊上,咬了一會耳朵,福神表情詫異的鑽進車裏。
……
沒過多久。
蹦蹦車從村裏返回,水生、鐵柱站在車廂裏招呼人卸車。
七八個人合力把一輛落滿灰塵的車架、配件,從車廂裏擡出下來。
李紅兵用手在車闆上一抹,灰塵擦去露出灰白色木料,沒有朽,也沒有被蟲蛀,看得出來當時打車師傅用料很講究。
水生見李紅兵看的仔細,連忙說道。
“車架沒問題,可以用,就是車輪爛了,不行我先用木料打個車輪。”
這時,房三插話。
“木車輪,都啥年代了,我這有蹦蹦車備用胎,能不能用。”
水生連連點頭,“可以用,這牛車以前裝的就是拖拉機輪胎,剛我看了下,車軸用黃油包着,沒上鏽。”
那還等什麽,幹活吧!
李紅兵挽起袖子。
洗車的洗車,裝車的裝車。
房三也帶着司機加入幫忙隊伍,很快,一輛充滿曆史滄桑感的車架出現在衆人面前。
水生認真檢查車架狀态,裝上車軸,再把輪胎卡進車軸兩端。
最後從配件裏拿出一根彎曲木料做的車頭,比對公水牛的肩寬,用柴刀修整一下,拿出從司機那裏借來的麻繩,綁在車架伸出來的兩根木橫上。
“好了,可以試試。”水生擦掉臉上汗水。
李紅兵拍拍公水牛腦袋,指了指牛車。
哞!
公水牛搖晃腦袋,邁着方步走到兩根木橫中間,低頭用牛角勾車頭一邊,熟練的輕輕一挑,彎曲車頭穿過腦袋,滑落在脖子上。
看的出來,公水牛對牛車非常熟悉。
水生上前把車橫上的麻繩固定在公水牛前胸和後腿。
一架全新的四輪牛車出爐。
“走,我要試駕。”
李紅兵興沖沖的坐到車轅上,拉起繩子輕輕一抖,“駕!”
公水牛聽話的邁起方步,拖着牛車緩緩前行,一旁看熱鬧的安娜追着要上牛車玩,瞎子連忙抱起安娜,放進牛車裏。
牛車緩慢的行走在山道間,晃呀晃!
時光像流水匆匆,洗滌多少往事!
恍惚間,李紅兵思緒回到童年。
一群孩子由猜拳決定,輸的小夥伴就要學牛拉車。
懷念那颠簸飛奔的感覺,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兩邊樹木不斷地往後退,小夥伴們死死地抓住車扶手,車上坡下坡,有時急轉彎,有時來一個急刹車,也跟着車颠簸搖晃的節奏崩起跌下,驚險又刺激,卻笑得東倒西歪,其樂無窮。
除了猜拳坐牛車,還可以坐大人拉的牛車,每次看到大人拉牛車下地幹活,小孩們就會追上去,跳上車,坐上去晃着腳丫子,惬意又得意。
不知不覺。
牛車駛入村裏,沿途引來村民驚訝的目光。
不得不說村民孩子的恢複力,昨天被蟄的哎呦哎呦直叫喚,過了一晚,一個個又跟滿血複活,雖然傷口還在腫着,精神頭卻活泛的不得了。
鐵蛋眯眼歪嘴,抓住車欄用力一撐,翻身爬上牛車,興奮的問道,“太爺,你咋又整個牛車出來,這水牯長的真威風。”
“抓緊,别摔下去了。”李紅兵緊了緊缰繩,示意公水牛走慢一點,
“曉得了。”
鐵蛋一邊回應,一邊把追着牛車跑的小夥伴們拽上車。
沒一會。
牛車裏裝滿孩童,繞着村招搖過市。
村口柿子樹下。
永遠都不會缺少閑漢,現在種地也不掙錢,把種子,化肥錢除去,辛苦一年掙的錢還不夠糊口,有力氣還不如去城裏搬一個月磚頭,也比種地強。
“咦,紅兵叔又買牛了。”
“好壯的水轱,怕有上千斤,紅兵叔真是有錢,剛那會過去好幾輛蹦蹦,我看車裏裝的全是牲口。”
“哼,錢多燒的,指不定把李老太爺留的家底敗光了。”
“可不是咋的,老李家的錢,還不是我們看病給的,一回村就招搖,搞不好是在外面幹啥壞事,回來躲難的。”
“大全叔,伱少扯牛馬籃子蛋,紅兵叔用你家牛車,又不是沒給錢,咋,看紅兵叔自己弄了輛牛車,眼紅了。”
“李紅旗,你少在哪放羅圈屁,别當老子不知道,你前兩天套了四隻兔子,賣給紅兵100塊,還不讓我們賣,等許工安來村裏,老子舉報你們。”
“老東西,找揍是不是……秀才别拉我,揍他個驢曰的。”
剛還聊的熱火朝天,轉眼打成一團,不過都是村裏人,擡頭不見低頭見,也沒人下死手。
牛車晃晃悠悠靠近。
“呦,夠閑的,多大人了還玩摔跤!”李紅兵笑眯眯從車轅跳下來。
正主出現,閑漢們也不好意思混戰,松手的松手,起身的起身。
李紅旗推開不讓他說話的秀才,指着大全叔,“哥,老東西說你錢來路不正,還要跟徐工安舉報我賣給你兔子。”
“你放屁,我沒說。”大全叔漲紅着臉。
李紅旗瞪大眼睛,擡手掃過在場每個人。
“說沒說你自己清楚,大夥聽的真真,要不要拉個人出來問問。”
“行了。”
李紅兵制止這場鬧劇。
李紅旗渾是渾了點,但沒壞心眼,屬于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主。
至于大全叔,這種人在農村太多了,見不得人家好,見不得人家有錢。
根本不需要跟這種人生氣,要不然能從年初一氣到年三十。
拍拍李紅旗的肩膀,李紅兵掏出一包華子打開,挨個散煙,散到大全叔,客氣的問了幾句。
“大全叔,黃牛好點沒有,我這牛轱剛入手,拉車還不行,差了你家黃牛,這運石料慢多了。”
大全叔接過煙,得意的朝李紅旗撇了眼,挺起腰闆,“緩兩天就好了。”
“不急,緩好再說。”
李紅兵客套的笑笑,剛要對李紅旗說什麽,一位嫂子挎着竹筐從村巷子裏急匆匆走出來,看到李紅兵急忙招呼道。
“紅兵叔,醫務室有好多來看病的外村人,都吵開鍋了,你趕緊去看看。”
得!
老師幹不成,村醫還得忙。
李紅兵無奈的歎口氣,朝李紅旗說道,“幫忙趕下牛車,帶孩子們去逛逛,别去危險地方。”
“放心吧!”李紅旗臉色一喜,撿起拐杖,連撐帶跑的坐到車轅上,秀才幾人難兄難弟也沾了光,爬上牛車。
“哥,鞭子在哪?”
“要什麽鞭子,我這牛比人都懂事,知道好賴,你隻管喊道就行。”
李紅兵淡淡說了一句,背着後不緊不慢朝醫務室走去。
嘿!
誰說紅兵叔脾氣好,說起話都帶刀子。
閑漢們玩味的目光投向大全叔,大全叔臉色頓時變得又紅又白,手裏的煙變得燙手,随即氣急敗壞的丢下煙,用腳狠狠踩滅,冷哼一聲快步離開。
……
村醫務室栅欄外。
二,三十位外村人聽聞李紅兵醫術高超,天不亮就趕到草溝村醫務室,
可這太陽都升到頭頂,卻不見李大夫開門。
越等越燥,患者們七嘴八舌的吵起來,無非就是李紅兵不守時,不坐診也不挂塊牌子,害的大家夥幹等。
但對于李紅兵呢醫術,卻沒人提出質疑,看過病的人,沒有一個不叫好的。
李紅兵背着手,慢悠悠走到醫務室外,看到烏壓壓的人把門堵的嚴嚴實實,比起昨天人更多,無奈拍了拍擋在前面的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耐煩的抖了抖肩膀,本來半夜就用闆車拉着婆娘出門,以爲能趕在最前面看病,誰知道有人來的更早。
前面位置被搶,自己隻能擠在外面,心裏憋一肚子火,後面還有人一個勁拍肩膀。
終于壓不住火,扭頭怒道,“拍啥拍,李大夫今兒不坐診,排隊等着。”
李紅兵愣住,尴尬的揉揉鼻子。
“大哥,我就是李紅兵,能不能讓條道,我進去開門。”
啊!
中年男人更懵,千等萬等的李大夫就現在眼前,慌忙讓開路,同時大聲喊道。
“李大夫來了,被堵在外面,你們趕緊讓條道。”
嘩!
隻見所有人同時轉身扭頭,動作竟然出奇一緻,吓的李紅兵往後一跳。
“他就是李大夫,好年輕。”
“行不行,我這病可折騰不起。”
“試試吧,來都來了。”
“誰不看病,跟我換個位。”
“大早上喝酒,說什麽酒話,後面侯着。”
在質疑與驚訝聲中,李紅兵穿過人群打開院門,轉身抱拳。
“各位大老遠來看病,請排好隊,我盡量看快點。”
第一位病人進屋坐下,李紅兵細心的診斷後開出藥方,叮囑注意事項,在病人千恩萬謝中叫第二位病人進房間。
時間緩慢流逝。
比起昨天的病人,今天來看病的都算的上疑難雜症,基本是輾轉多家醫院都看不好,又或無法支付高昂醫藥費,才到李紅兵這裏尋找希望。
幸好李紅兵從醫書本源中得到大醫們的言傳身教,才能頂得住。
一位位患者帶着激動笑容走出房間,一位位患者滿懷希望的排隊等候。
“下一位。”
李紅兵沖房門在喊了一聲,低頭複查起剛開出去的藥方,這個行爲已經成爲了習慣。
因爲藥爲治病之器,可以除疾,亦可殺人。若知之不詳,用之不的,小錯則贻誤治療,大謬則關系性命。
故醫者于藥不可不精。
嘎吱嘎吱!
一陣木頭扭曲聲響起。
李紅兵皺起眉,擡頭看去。
正是那位中年男人,此時他正吃力的從一輛闆車上抱起一位女人,李紅兵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兩人把女人放在診椅上,李紅兵做回椅子裏,看向扶着女人的中年男人。
“大哥,貴姓,打哪來啊?”李紅兵看到男人表情緊張,故意問些話來緩解氣息。
“我是二道溝大隊的吳永國,前天你不是給我們村的二泉叔看病,他回去用了一天,逮誰都說李大夫醫術高,這不,婆娘都癱三年了,我就想讓你幫忙看看。”
吳永國強撐笑容,從懷裏聽出一疊帶有體溫的病曆、檢查報告放到桌上。
“兩年前頭痛,後來手腳開始疼,一年前眼珠跟着疼痛,脖子痛,然後撐不住腦袋,最後不能說話也癱了,拉屎撒尿都管不住。”
接過病曆、檢查報告,李紅兵卻沒有看,這些報告對于中醫來說用處很小,隻有親自診斷才明白患者的真實情況。
病曆和檢查報告,被李紅兵随手放到一旁,指了指桌上脈枕,“吳大哥,把嫂子的手放上去。”
“好!”吳永國用身體撐住女人,抓起女人軟踏踏的胳膊放在放在脈診上。
李紅兵拿起桌上的土燒高度白酒,倒了一些在手掌消毒,對躺在床上的女人說道,“嫂子,我給你号個脈。”
女人轉了轉眼睛,表示可以。
然後手指搭在女人手腕。
時間慢慢過去,李紅兵逐漸收起輕松表情。
吳永國心裏咯噔一下。
不怕醫生笑眯眯,就怕醫生皺眉頭。
李收回手指,李紅兵看向吳永國,“吳大哥,搭把手,把嫂子搬到病床上,我要仔細檢查一下。”
好!
吳永國抱起婆娘,放到房間角落一張單人床上。
這!
李紅兵犯難了。
要是看一般病,家屬陪同也就陪同了,可是嚴重一些病需要對病人髒腑檢查,如果就家屬在旁邊,不僅會影響醫生的判斷,也會讓家屬産生誤會,要是在醫院就會有護士協助。
可自己這裏哪有護士。
山杏,崔姐又在老宅,随便找個村婦來幫忙,又怕粗手粗腳傷到病人。
這時。
醫務室門外響起一道熟悉聲音。
“三兒,要幫忙嗎?”
祝大家新年好,、身體好、家庭好、事業更好。
切記别熬夜,要關心、愛護自己的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