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進“包廂”,竈頭前的攤主老魏把油乎乎的雙手在圍裙上一擦,熱切走出來。
“紅兵叔,你可是好久沒來了。”
“最近比較忙,這不抽空帶女兒、家裏人來大集逛逛。”李紅兵客氣的回應。
紅兵叔的女兒!
老魏目光投人群裏年紀最小的安娜,大嘴咧起一笑,連忙從門口帳篷上貼着的對聯,扯下一角。
又從兜裏掏出掏出一把窩成團的零錢,從裏面挑出僅有的一張百元大鈔,疊進紅色對聯紙裏,遞給安娜。
“我這也沒啥準備,疊個紅包給妮兒,你可别嫌棄。”
安娜沒有去接紅包,而是茫然的望着爸爸。
李紅兵知道這是農村傳統習俗,孩子第一次上門,那是要給紅包的,不過這個習俗也隻存在于親戚之間。
在林區能包100塊錢紅包,算是大錢了,雖然李紅兵不在乎這百十塊錢,可這份實打實的人情,自己得接下來。
拍拍安娜的小腦袋,“收下吧,該怎麽說。”
安娜接過紅包,開心的放進挎包,對老魏甜甜一笑,“謝謝哥哥。”
嘩!
衆人被哥哥這個稱呼逗笑了。
倒是老魏一本正緊,“笑啥笑,叫哥哥又沒錯,我管他爹叫叔,咱倆就是平輩,不能壞了規矩。”
衆人細細一品,還真是這回事。
“老魏,别哥哥妹妹了,趕緊上菜,都餓的前心貼後背了。”
“好嘞!”
老魏雙手又在油乎乎的圍裙上一擦,走到竈台前,鐵鈎在大鍋裏勾出一條羊腿,放到砧闆上砰砰剁起來。
不一會。
羊肉,羊排,羊雜,羊湯,燒餅端上桌。
看着挂在竈台邊,剝完皮正在放血的死羊,安娜害怕的躲進李紅兵懷裏。
“趴趴,羊羊那麽可愛,爲什麽要吃羊羊。”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被美味的羊肉征服。
安娜大口大口吃着羊肉,小腮幫都吃的鼓起來。
至于那條放血的死羊,早已丢到十萬八千裏。
等大家吃好喝足,就連四條狼犬也吃的嘴巴冒油,李紅兵結賬,卻被三泡攔了下來,說這頓必須他請,要不然老魏根本不會收錢,不信去試試。
事實也的确如此,老魏死活不收李紅兵的錢,再三推讓後,結果還是三泡從中打岔付了飯錢。
一行人走進集市。
擁擠的人群中努力地前行,身旁是大聲叫賣的小商販和東拉西扯讨價還價的買主。
安娜被李紅兵抱在懷裏,大花它們緊緊跟在身旁,冷漠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想要靠近的陌生人。
在農村,趕集丢小孩的事情發生太多次,很多家庭因爲孩子丢失,最後落個家破人亡。
也正是有大花的存在,就算李紅兵身旁寬敞,路人也不敢往他身邊湊。
四條狼犬外形太野了,生怕被咬一口。
“趴趴,我要糖葫蘆。”
“趴趴,我要那個糖人。”
“趴趴,我要布老虎。”
“趴趴,……”
安娜騎在李紅兵脖子上,眼睛不夠使的四處張望,發現新奇好玩的東西,就會叫爸爸買。
作爲寵女狂魔的李紅兵自然不會拒絕女兒的要求,但凡是安娜點名要的,都會爽快的買下來。
這就造成前面父女倆買買買,後面傻娃,瞎子拿拿拿。
等到實在抱不下,三泡就帶着兩人回營業廳。
如此反複幾趟,連身強如牛的傻娃也吃不消了。
惹得山杏和崔姐連連搖頭。
見過寵閨女的,沒見過這麽寵閨女的。
不知不覺,一行人走到牛馬市。
濃濃尿臊味直沖腦門,熏得安娜捂住小鼻子,一副嫌棄模樣。
正要轉身離開。
一個叫聲卻讓李紅兵停下腳步。
“李老弟,李老弟,老遠就看到你,咋到門口就走,也不進來坐坐。”
回頭望去,一位黑臉大漢笑呵呵走過來。
房三。
牛馬市最大的牲口販子,黑角原來的主人。
李紅兵掂了掂懷裏的安娜,“姑娘聞不慣牲口味。”
房三看到安娜肉嘟嘟小臉蛋,喜歡的不得了,伸手想去捏一下。
嗚嗚!
大花帶着其它狼犬,猛的沖到李紅兵前面,咧起嘴角,露出鋒利獠牙,警告陌生人不準靠近。
房三吓了一跳。
連忙後退幾步,作爲經常在各地倒買倒賣的牲畜販子,一眼就能看出大花它們的底細。
這四條分明是狼,骨架還未長開就有土狗那麽大,要是到成年,還得了。
“李老弟,它們是…狼。”
“是狼.犬,捷克狼犬。”李紅兵意味深長的笑道。
“對對對,就是狼犬,林區很少見啊!”
聽懂話裏的意思,房三連忙配合補救,同時把話頭引向山杏和崔姐,調笑道。
“呦,閨女帶出來趕集,那位是弟妹啊!還是兩位都是?”
啐!
山杏和崔姐頓時臉紅了一下。
“三哥,伱真是…”李紅兵笑笑,“這回又去哪進貨了?”
談到生意,房三眼睛一亮。
面前這位不就是大财主,上回買花1萬5買隻盤山羊,掏錢眼睛都不帶眨。
“肯定有好貨,剛從蒙省回來,有羊有馬,進來看看。”
有馬!
本來沒興趣的李紅兵聽到有馬,頓時來了興緻。
前兩天在草甸被黑角甩了一臉草屑,就打算換個座駕。
策馬奔騰可比起三輪摩托有意思。
随即跟房三走進牛馬市。
先來到一間牲口棚前,棚子裏關着一群羊,全身白毛,尾巴很短,嗅到大花它們散發的氣味,驚恐的擠在一起咩咩慘叫。
“老弟,讓你家狼犬收一收,别把牲口吓破膽。”房三看着靠近羊圈邊的大花它們。
李紅低頭,“大花,你們站遠點。”
“趴趴,好多羊羊。”安娜顧不上難聞的尿臊味,心思全都羊圈裏。
房三滔滔不絕的介紹。
“李老弟,這些都是三個月40斤重的小尾寒羊,保活無病,出肉率高,肉質好,一年就能産崽,一年生2到3胎,一次最多能生7隻羊崽,絕對錢生錢的聚寶盆。”
本來李紅兵打算看馬,可聽到房三介紹,不由對羊也有了興趣,家裏人多,對肉類消耗也大。
平時要買新鮮肉隻有兩個渠道,要麽去村裏買村民養的,要麽來鎮上買。
前者掏錢少了,村民嘴上不說心裏有想法,掏錢多了自己就成冤大頭,後者買肉來回跑一趟200多裏地,還不能買太多,要不沒地方儲存。
爲什麽不自己養呢?
跟養黃麻雞一樣,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自己用本源之力改造一下,肉質絕對不會差。
“羊怎麽賣?”
來了。
房三暗暗一喜,“單隻1100,批發起量的話1000拿走。”
劃下來相當于25塊一斤毛羊。
李紅兵心裏盤算,擡頭看向房三,“我要100隻小尾寒羊,900塊一隻,隻要母羊,賣不賣?”
嘶!
房三倒吸一口涼氣。
平常農戶也就單買比較多,李紅兵一下買100隻,林區什麽時候出了個大老闆。
掏出計算器,啪啪啪一陣亂按。
“行,不過我這裏現在隻有40隻母羊,但是羊錢要先付一半,剩下的羊過兩天到貨,我給你送去。”
“還有隻買母羊的話,你這就沒辦法繁殖,要是配其它羊種,産肉率就沒辦法保保證。”
房三的好心提醒,對于李紅兵來說,根本不算事。
家裏有隻渣羊,光吃不産出怎麽行,100隻母羊足夠讓它爲家裏做出自己一份貢獻。
“價錢可以。”李紅兵點點頭,又問,“你這裏有豬仔沒?”
難怪今兒一大早眼皮子跳。
原來是要進财。
房三笑的跟花一樣。
“必須有,我這裏有洋白豬,本地土黑豬,你要哪種?自己吃,我建議買本地土黑豬,雖然長得慢,可肉好吃,洋白豬那是糊弄城裏人,長肉是快,吃起來一股子騷味。”
“本地土黑豬什麽價?”李紅兵點頭。
“20斤豬仔,一頭600塊,價确實有點高,可沒辦法,現在林區養土黑豬的越來越少,豬仔價格就高。”
李紅兵理解,本土黑豬稀少無外兩個缺點,一是肥肉多,二是長肉滿。
以前生活條件差,油水少,人們吃肉就喜歡吃大肥肉,一口下去滿嘴飚油,瘦肉則是最差的肉,便宜都沒人要。
而本土豬産瘦肉率極低,一斤肉隻能出3兩瘦肉,剩下白花花肥肉,有的土豬甚至一刀下去,有巴掌深的肥肉,而瘦肉隻能當做點綴,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随着時代進步,生活條件漸漸好起來後。
人們變得不喜歡吃肥肉了,反而開始對瘦肉更加青睐。
這下本土黑豬就尴尬了,地位一落千丈。
這時洋豬引進國内,有吃得少、長得快、瘦肉多等優點,迅速占領豬肉市場,把本土黑豬擠的快要絕種。
但是,無論怎麽吹噓洋豬好,論肉質口感,本土黑豬始終占據頭把交椅。
“要土黑豬,公的20頭,母的20頭。”
我滴個親娘乖乖!
聽到數量,房三兩腿差點軟了。
100隻羊,40頭豬,算下來都12萬了。
該不會拿我逗樂子吧。
“李老弟,你家裏準備搞養殖?”
“不是,我養着吃肉。”李紅兵搖搖頭。
好吧!
買一百多頭豬羊,就爲了吃肉。
林區什麽時候,蹦出這麽個有錢人。
房三無話可說。
“算下,多少錢。”李紅兵拿出手機。
房三掏出計算器,嘴裏一邊嘀咕,手指啪啪啪的按。
“100隻小尾寒羊,900塊一隻,一共9萬,本地黑豬40頭,一頭600塊,一共2萬4,一共11萬4。”
“先給你6萬,等牲口送到,給你結清尾款。”李紅兵把安娜遞給山杏,用手機轉賬。
“行,我就喜歡跟爽快人做生意。”
房三樂的眉毛都揚起來,這筆生意做下來最少能賺30%。
轉完錢,李紅兵看向四周,基本都是賣雞鴨羊豬的攤位,沒有房三說的馬。
“馬在哪?”
“在後市,跟我來。”房三笑容滿面的帶路,走向牛馬市後面。
三泡湊到李紅兵身旁,“哥,買這麽多牲口,你準備搞養殖?”
李紅兵甩一個無知眼神。
“搞什麽養殖,自己吃,都回農村了,總不能讓你侄女吃飼料肉吧!”
牛氣。
真牛氣。
就爲了讓女兒吃上放心肉,竟然買一口氣買上百隻牲口。
三泡覺得城裏人矯情,有肉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那總得養吧!喂粗糧也得不少錢,山裏野獸多,也得有人照看。”
李紅兵手指在大花它們身上掃過。
“草甸那麽大,喂什麽粗糧,有大花它們在,不信有野獸敢下山。”
三泡撇撇嘴,也就你能使喚大花它們幹活。
瑪德,當初自己爲啥不出錢把它們買了。
說說聊聊。
一行人走到牛馬市後面,視線豁然開朗,一個大土場子出現在衆人面前,場子劃分出一個個簡易圍欄。
圍欄裏關着牛,驢,馬,騾子之類的牲口,不少農民在跟攤主讨價還價。
李紅兵驚訝問向三泡,“我怎麽不知道牛馬市還有個後市?”
三泡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牛馬市肯定有賣牛馬的地方,前市是賣小牲口,後面才是賣大牲口的地方。”
“那你咋不跟我說?”
“你也沒問。”
“我不問你就不說?”
“你不說我怎麽問?”
兩個大老爺們跟小孩子一樣鬥嘴,山杏和崔姐搖頭苦笑,倒是安娜看的津津有味。
房三走到一個圍欄前停下,圍欄裏關着十幾頭黃牛,一名精幹的漢子正在清理牛糞,見房三出現,趕忙走到圍欄邊,“三哥,咋到後市來了。”
“前面羊被李老弟包圓了。”房三笑容滿臉,指着身後的李紅兵。
包圓?
精幹漢子望向李紅兵,眼神中帶着濃濃的好奇。
“别看了,去把從蒙省帶回來的馬牽過來,讓李老弟過過眼。”
“好。”
精幹漢子點點頭,轉身走向場子外的一片松樹林。
沒過一會。
精幹漢子再次出現,手裏牽着兩匹高頭大馬。
一黑一紅。
肩高快有1米6高,整個身形結實、勻稱,四肢肌肉發達、強健,胸廓深廣,背腰平直。
原本兩匹大馬恭順的被精幹漢子牽着,突然嗅到狼犬們散發出來的氣息,頓時變得焦躁不安,搖頭晃腦的拖拽伸繩索。
尤其是黑馬,它那荒草般蕪雜的鬃毛倏地豎直起來,耷拉在股間的尾巴刷地舉平,馬頭嘣地彈高,炯炯有神的眼睛駭然發亮,幹皺的上下嘴|唇,洞開錯位,顯然,它發現極度驚恐的危險。
嗷嗚!
狼犬們也發現黑馬異常,大花低吼一聲,二黑、三灰、小白馬上分散開,以合圍戰術向黑馬發起進攻。
這下黑馬更驚了。
發出噓噓聲,後腿發力,直起上半身,前腿在半空上下揮舞,似乎是在警告大花它們,不準靠近。
精幹漢子可爲難了,馬發狂時的力氣有多大,雙手拽着繩索,硬生生拖出幾米遠。
另外那匹紅馬倒沒發狂,隻是被吓得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垂着頭,兩眼死死地盯着狼犬,鼻子裏發出低沉的哀鳴。
附近圍欄裏關的牛,馬,驢,騾子,也收到黑馬發出的恐懼信号,一個個在圍欄裏嘶嚎起來。
一時間,整個牛馬後市亂成一團。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