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溝村如往常一樣,如垂暮之年的老人,盡顯衰老。
小狼犬們一進村,村裏雞狗仿佛嗅到野獸氣息,瞬間沒了動靜。
走在被曆史侵蝕過的石闆路上,徐公子邊看邊搖頭,放眼望去入目盡是破敗之景,看不到半點人煙氣。
“李老弟,這村有點荒涼啊,人都去哪了?”
李紅兵歎口氣,“進城打工,搬遷出山,剩下故土難離。”
說實話,草溝村景色确實不錯,有山有水還有一大片廣袤的高山草甸,可以說是一塊未開發的寶地,徐公子雖說愛玩,眼光還是有的。
“爲什麽不搞農家樂,特色旅遊之類的,現在國家提倡這個。”
李紅兵擡手指向通往山外的路,“怎麽搞,路不好走,基礎建設也沒有,能通電還是找關系幫忙,而且林區不準土地開發,難啊!”
這麽麻煩!
徐公子聽完明智的閉上嘴巴。
走到村口廣場,幾個鼻子挂着鼻涕,光腚的小孩在打鬧。
不過小狼犬們一出現,小屁孩們吓得抱頭鼠竄。
呱呱!
天空傳來幾聲烏鴉叫,緊接着一道黑影穩穩落在李紅兵肩膀。
淩亂的羽毛在陽光下泛着金屬般藍芒。
好申神俊的烏鴉。
徐公子不由感歎,它應該就是李老弟養的那隻烏鴉吧!
李紅兵扭頭看向梳理羽毛的白嘴。
還好,沒打的頭破血流。
“死哪去了,都敢夜不歸宿,好的不學,非要跟黑角學不回家,又打輸了吧!”
呱呱!
白嘴昂起傲嬌的腦袋,烏黑小眼睛滴溜溜亂轉,拍打翅膀,對李紅兵說打輸的話,表示非常生氣。
“行行行,你牛,回去等着崔姐收拾你。”
呱!
聽到崔姐這兩個字。
白嘴像打了霜的茄子,頓時蔫吧了。
在家裏,小家夥們可以不怕李紅兵,不怕山杏,不怕傻娃,唯獨就怕崔姐。
特别是做了錯事。
被崔姐逮住就是長達半個小時的思想教育課,敢偷跑時間加倍。
嘿!
徐公子暗暗咋舌。
李老弟養的寵物一個比一個靈性,感覺就跟人似的。
村口老根背着竹筐出現,遠遠招呼道。
“紅兵叔,你咋出來了。”
李紅兵回應,“這不帶朋友轉轉村裏,感受一下農村生活。”
老根呵呵一笑,“農村有啥轉的,這位就是給村裏通電的徐老闆吧,走去我家坐坐,這不剛在地裏打了隻兔子,中午咱爺們喝一個。”
說着話,老根從竹筐裏拎出一隻肥碩的灰毛兔子。
突然。
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在草溝村上空響起。
老根先是愣了一下,驚喜的望向村外,“總算出來了。”
什麽出來了?
李紅兵一臉茫然。
“跑山隊伍出來了,走,去接他們。”老根臉上洋溢笑容,把手裏野兔丢回竹筐,朝着村外走去。
這時。
原本荒涼的草溝村。
不知什麽時候,湧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幾十口人,就像蘑菇一夜之間從地裏長出來似的。
“出來喽,出來喽。”
“進山都大半個月,總算出來了。”
“娘,走快點,爹出山了。”
……
人群裏李紅兵看到大奎、鐵柱、水生、福勝還有幾位嫂子也在,他們臉上同樣帶着喜悅,但笑容之下還有些許擔憂。
李紅兵知道他們幾人的兒子都在跑山隊伍。
兒行千裏母擔憂,跑山不是進城,茫茫大山裏危機四伏,碰到野獸不怕就怕迷山,在原始老林子裏迷山,後果非常嚴重。
“紅兵叔,伱也在,紅旗他們出山了。”福勝招呼道。
“出山好,我也去接他們。”
李紅兵帶着徐公子跟着人群走向村口。
跑山人出去,回來都有規矩,必須要從村口出,村口進,這叫有去有回。
……
白皮垭。
位于草溝村元寶山東面,進山必經之路,滿山都是水桶粗的白皮松樹,到了10月份,白皮松樹就會結出巴掌大的松塔,小時候李紅兵經常來撿松塔,扣裏面的松籽吃。
此時,白皮松上的松塔還泛着青色。
二十多個老爺們背着竹筐,挑着尿素袋蹲在白皮垭口,臉上沒有出山的喜悅,也沒有收獲的歡笑,反而人人臉上挂着濃濃憂愁。
一個面容黝黑的漢子蹲在地上,擡頭望着坐在枯樹樁的老漢。
“爹,等會咋跟福勝叔、老根叔、水生叔交代。”
唉!
老漢深深歎口氣,在兜裏摸索出一個皺巴的煙盒,打開裏面半根煙都沒有,氣惱的把煙盒丢掉。
“能咋說,直說。把你們送回去,老子就進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要不然我拿什麽臉見幾個老兄弟。”
頓時,跑山隊伍氣氛更加悲沉。
進山25個人,出山隻剩21個,少了4個人。
這可不是4頭豬,4隻雞,4隻兔子。
是4個大活人,4個頂梁柱。
他們身後還有4個家庭,妻兒老小。
很快。
迎接的隊伍走到白皮垭。
各家各戶找自家男人。
“紅旗,紅旗。”
“秀才,秀才,你在哪?”
“勝利,勝利,死哪去了。”
“建軍,建軍呢?”
人群裏除了喜悅,還夾雜着喊人聲,那些回來的漢子聽到聲音,紛紛低下頭抓緊妻兒的手。
李紅兵見狀,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隻聽一聲凄慘聲響起。
“我的兒啊,李懷中,你還我兒子。”
“兒啊,你在哪啊!”
那是玉枝嫂子和鐵梅嫂子的哭喊聲,迎接村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拉着回家的男人低聲詢問。
李紅兵趕忙推開人群,走到隊伍裏面。
福勝、老根、鐵柱、水生、大奎還有幾個不熟的村民站在一起,幾位嫂子癱軟的倒在同村女人懷裏,哭的稀裏嘩啦。
“懷中,紅旗他們出事了?”
坐在樹樁上的老漢擡頭看了眼李紅兵,猶豫片刻,對上号後點點頭。
“紅兵叔,你回來了,是紅旗他們幾個迷山了。”
“怎麽會迷山,你也是老把頭,二十幾個人偏偏就他們迷山。”老根蠟黃的臉上透着蒼白,厲聲問道。
這時,那個年輕黑臉漢子走出來,“老根叔,是勝利說他去年留了個崹參窩子,帶紅旗他們去采,我們勸了半天,他們硬是不聽。”
“是的,我們真勸了,建軍死活要去,說是采了窩子,年底就能娶媳婦。”隊伍裏一個跑山村民插話道。
其他跑山村民紛紛開口。
“鐵柱叔。我們真勸了。”
“是真的,老根叔,勝利不聽我們的。”
“紅旗死犟,說什麽都要去。”
“我們攔都攔不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