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忐忑走進堂屋,卧室裏傳來歡笑和大花、小白的嗚嗚聲,李紅兵忽然搖頭失笑。
自己又不是見不得人,怎麽還跟半大小子一樣。
二黃和三黑嗖的竄進卧室,隻聽山杏發出驚呼。
李紅兵以爲小狼犬攻擊了山杏,趕忙沖進房間,卻看到山杏那件補的不能再補的上衣,不知爲何被二黑咬住衣角硬是扯掉半邊。
紅色如蚯蚓的傷疤,在白色如玉一般的肌膚上爬行,兩種顔色交織在一起,極具視覺沖擊。
啊!
山杏驚慌失措的用殘破衣服遮擋身體,不過怎麽遮擋總會露出一部分身體。
沒辦法,山杏隻能抓起被子把自己包住,怯怯露出眼睛。
“紅兵哥,你出去。”
哦哦!
反應過來的李紅兵趕忙走出睡屋,腦海裏還回蕩白晃晃的景色,别說山杏瘦歸瘦,該有的本錢可不小。
要是好好補一補,可能更勝現在。
找到正在收拾東西的桂鳳嫂子,托她把新買的衣服送進睡屋,桂鳳嫂子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紅兵叔,你也太着急了,山杏現在還虛,等養好身子再吃,要不會留下病根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
李紅兵想要解釋,可對于這群一開車就猛踩油門老嫂子們,解釋再多,過她們嘴巴,就變味了。
長長一聲歎息。
轉身離開。
望着李紅兵蕭索背影,桂鳳嫂子和秀娥嫂子湊到一起。
“看把紅兵叔憋的,剛才肯定沒成。”
“要不你幫山杏試試,看猛不猛。”
“要死啦,大奎還在邊上。”
“試試又不吃虧,紅兵叔長的可比農村糙漢子,俊俏多了。”
“桂鳳,看我不撕爛伱的嘴。”
……
兩位嫂子的開車話,李紅兵沒有聽到,要是聽到還不得發瘋。
老橡樹下,大奎、鐵柱、老根圍坐在一團,正在商量什麽。
見李紅兵出現,連忙讓出一個位置,大奎說道。
“紅兵叔,前院水渠清理完了,現在就剩池塘和後院水渠,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
“怎麽了?”李紅兵拿起茶缸,灌一口大葉茶。
大奎一副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表情。
“是這樣,下午我去後院轉了一圈,水渠淤的厲害,清理問題不大,就是出水口在老宅後院山坳最裏面,水渠也被堵死了,深度差不多有500米,又在元寶山範圍内,這就牽涉到林區土地。”
“今時不同往日,從山林取水都要跟村上、林區報備,現在政策你也知道,退耕還林,不能動一草一木,萬一被查到,可是要吃牢飯的。”
李紅兵知道林區管理嚴,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嚴,取個水都要管。
這就有點麻煩了。
冷不丁,鐵柱插話,“如果有地契就好辦了。”
地契!
李紅兵眼睛一亮,回村前,老爹不是給自己一疊房契地契,說是爺爺走之前全都留給自己。
當時自己也沒留意,搞不好裏面就有老宅地契。
想到這裏,李紅兵起身跑回二樓書房。
找到那疊文件拿到老橡樹。
四個老爺們蹲在地上,人手一張文件翻找。
“找到了,還真有。”
老根揚起手中的文件,臉上露出赫然神色。
文件不是地契,而是一份所有權土地證,登記的土地面積大的連李紅兵都不敢相信。
整個馬蹄灣,包括後院整個山梁連帶埋葬爺爺奶奶的鳳凰坡,還有老宅前面100多畝的草甸,加起來面積足足有200多畝地。
乖乖!
200多畝的土地證。
現如今草溝村土地所有權歸村集體所有,村民對土地隻有使用權,不能私自買賣土地,除非在村集體見證下出租或者轉讓,就連那些從村裏搬走的村民,房子也都歸還給了村集體。
想不到眼前就擺着一份土地證,上面清晰标明該土地所有權歸屬李紅兵,但是文件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寫着該土地不得轉讓,出售。
四個老爺們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沉默無言,還是老太爺有本事。
而李紅兵更是腦殼發懵,越發看不透自家那位不苟言笑的爺爺。
這麽種土地證都能弄出來,雖說不能買賣,可200多畝地,擺在那看,心裏都得勁。
爺爺!
您老究竟是那路神仙下凡。
大奎站起身,拍拍腿上灰塵。
“有土地證就行,明兒先把池塘清理出來,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村了。”
說完,腳尖捅了捅還想聊會的老根,後者剛開始不願意,直到看見鐵柱不斷眨巴眼睛,示意堂屋方向,瞬間恍然大悟,連忙打個哈欠。
“哎呀,人老就容易犯困。婆娘,回家。”
拜托!
你們演技好假,眨眼就不能隐晦一點,眼珠子都快擠破了。
看破不說破。
李紅兵把衆人送出院門,雙方刻意忽略掉一個人。
……
月上樹梢頭,穿過枝葉撒下星星點點月光。
老宅恢複往日的甯靜。
傻娃忙乎收拾稻場上的桌椅闆凳,李紅兵在堂屋台階前來回踱步,時不時朝卧室張望。
嗷嗚!嗷嗚!
小狼犬們颠颠跑出來,李紅兵擡頭看去,山杏出現在堂屋門口,一身嶄新的衣服,烏黑長發遮住有傷疤的左臉,露出半張蒼白的瓜子臉,清澈明亮的雙眸,彎彎柳眉,讓人心生憐惜。
“紅兵哥!”見李紅兵癡癡的看着自己,山杏羞澀的低下頭,柔聲喊道。
啊!
“醒了,吃飯沒有?”
李紅兵馬上反應過來,暗罵自己都是有孩子的人,怎麽跟楞頭小子一樣沒定力。
噗嗤!
山杏失笑,“桂鳳嬸端來的米粥,吃過了。”
說着話,山杏拖着殘疾的左腿走出堂屋。
李紅兵三兩步上前,準備扶一下,卻被山杏推開,“哥,都瘸十幾年,早習慣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讓李紅兵聽起來好像心口窩被紮了一刀,不顧山杏拒絕,強行攙着山杏胳膊,走到院子裏坐下。
坐好後,山杏左右看了看,發現隻剩自己一個人,羞澀問道。
“桂鳳嬸呢?他們都走了,也不叫我。”
李紅兵幫忙解釋,“都乏了,就先回村,天這麽晚,夜路難走,你就在我這住下。”
蹭!
山杏猛的站起身,表情有些慌張,“那不行,我也回去,家裏兔子還沒喂。”
喂兔子隻是借口,山杏早已知道李紅兵結婚了,自己留在老宅過夜,明天村裏女人又要嚼舌根,對紅兵哥名聲不好。
勸了幾次,李紅兵對眼前這位外表柔弱内心要強的女人,實在沒有辦法,隻能陪着她回村。
林區夜晚,寂靜中帶着陰森。
蜿蜒曲折山道,一側是黑漆漆樹林,一側是十多米高山坡,白天走路都要注意,何況沒有路燈的晚上。
李紅兵和小狼犬們陪着山杏緩慢行走。
看着山杏一瘸一拐的模樣,李紅兵心裏是五味雜陳,想不出來,一個女孩子拖着殘疾身體,十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啊!
山杏腳踩到土坑,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李紅兵連忙伸手攙扶,卻被山杏用力推開,“哥,我能行。”
“行什麽行,行就不會摔跤了,行你出事就該找我,行你就不會成現在這樣,你行嗎?”
這一刻,堵在内心的怒火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
李紅兵背對着山杏蹲下,“上來,我背你,不準再說行不行的,快點。”
過去片刻。
一雙手臂從李紅兵脖頸旁穿過,交織在一起。
背起弱不禁風的山杏,朝村莊走去。
途中,李紅兵腦海中莫名浮現一段話。
遇見是因爲有債要還了。
離開是因爲還清了。
緣起我在人群中看見你。
緣落我看見你在人群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