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兵哥,在家嗎?”
“紅兵哥,開門啊。”
“去去去,别叫。”
“别咬我的新褲子。”
……
人吵狗叫聲把李紅兵從夢中驚醒。
恍恍惚惚拿過手機一看,已經是10點多。
糟糕!
妮兒上幼兒園要遲到。
李紅兵打個激靈,猛的跳下床,嚷嚷道,“妮兒,爸爸錯了,别生…”
話說到一半,腦子猛然清醒。
看着古樸簡單的卧室,李紅兵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在草溝村。
失落感湧上心頭,轉而想起做的夢。
成爲一個德魯伊。
笑死人了。
都多大的人,還能夢到那麽幼稚的事情。
李紅兵自嘲的笑笑。
忽然,綠豆大小的自然之心出現在視線中。
我XXXX!
不是做夢。
全都是真的。
李紅兵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
“紅兵哥,再不出來,我就把狗偷走啦!”
窗外再次響起一個陌生男人叫喊。
前面的話李紅兵沒聽清,可偷狗兩字聽的真真切切。
偷狗!
大白天偷狗,還敢叫嚣。
不把老子當人看啊!
怒上心頭,李紅兵抓起地上的木棍,氣呼呼的沖出堂屋。
拉開院門,隻見三泡在四隻狗崽群毆下左閃右避,褲角都被咬破。
“回來。”李紅兵放下木棍,笑着喊道。
四條狗崽放過狼狽不堪的三泡,回到李紅兵腳邊蹲下,烏黑的小眼睛死死盯着三泡。
這麽小就懂看家護院,真是好狗。
不愧是土獵,要知道我就買了。
三泡羨慕的看着狗崽,感覺狗崽們似乎大了一圈,頓時心裏後悔連連,目光火熱的望向李紅兵,張了張嘴巴。
李紅兵不用猜就知道他想說什麽,“打住,狗不賣。”
哎!
三泡明白這麽好的狗,一旦錯過就過錯。
忽然看着李紅兵上下打量一番,“紅兵哥,你眼鏡呢?頭發好像黑不少,氣色也好多了。”
是嗎?
李紅兵摸了下鼻梁,果然沒有眼鏡,目光望向遠處,百米外的景色無比清晰。
早上也沒吃降壓藥,頭也不暈,頸椎病、肩周炎也不疼了。
難道是自然之心的作用。
暗暗竊喜,對三泡說道,“進屋喝杯水。”
“不了,大奎叔請你吃飯,讓我過來喊你。”三泡擺擺手。
注意,這裏用請。
别看李紅兵隻有36歲,可爺爺李把頭在林區輩分很高,十裏八鄉見到他老人家都得彎腰喊聲太爺,自然李紅兵的輩分也跟着水漲船高。
而且越是偏僻的農村,越講規矩。
這種規矩被城裏人叫做陋習,可往上數幾代,誰家祖宗不是從陋習中光大門楣。
偏偏就是這些陋習,延續血脈的傳承。
李紅兵讓三泡等會,說要先給爺爺、奶奶燒紙。
回屋拿出準備好的火紙、香燭,鎖好院門,帶着狗崽、三泡向老宅後山走去。
爺爺、奶奶的墳就埋在老宅後院山梁上的鳳凰坡,青石條砌的大墳,墳前兩棵柏樹主幹挺拔,沒有一點彎曲,枝葉茂密、厚實,尖尖的樹頂插入雲中。
看着墓碑上爺爺、奶奶的黑白相片。
李紅兵對這些年自己的不孝,升起濃濃愧疚,雙膝跪下。
砰砰砰!
連磕六個響頭。
“爺、奶,孫兒回來了,以後不走了。”
站在一旁的三泡,聽到李紅兵的話,愣了片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燒完紙。
下山回到老宅。
李紅兵從堂屋裏提着幾瓶酒。
這些都是老爹偷偷藏在老宅的,老爹有心髒病,母親一直不讓喝酒,也就回村的時候偷偷喝兩口過過瘾,現在正好拿出來,也算是幫老爹戒酒。
提着酒走出來,鎖好院門。
帶着四隻狗崽朝村裏走出。
放眼望去,元寶山蜿蜒起伏密林綿延盡顯蒼翠之色,守護谷底茫茫草甸。
低頭再看,草甸宛如一塊天工織就的綠色巨毯,草叢中夾着許多粉紅色、白色、黃色或是藍色的不知名的花,清澈見底的溪水河像是抖不直的飄帶潺潺地在向遠處流淌。
實在讓人心情愉快。
“好美的地方。”李紅兵發自肺腑的感慨。
三泡卻一直盯着四條狗崽,臉上喜愛之色越發濃重。
這四條狗崽太有靈性。
一條狗崽快步跑到前面十幾米的地方,四處張望,另外兩條狗崽緊緊跟在李紅兵身旁,最後一條狗崽拖在後面。
剛開始三泡以爲這是狗崽們在玩耍,可看了一會,才反映過來。
它們這是分工明确,一條開路先鋒,兩條護衛中間,最後那條是拖後壓陣。
娘親咧!
團隊作案,都特麽成精。
聽到李紅兵發出的感慨,三泡反而露出厭惡表情。
“伱們城裏人覺得好看,在我們山裏人眼裏就是窮山惡水,不讓伐木也不讓開荒。好不容易養幾隻牲口,到了雨水期這裏又成爛泥坑,蚊子都能咬死人。”
是啊!
李紅兵想起林區雨水期,頓時寒毛倒豎。
每年的6-8月,林區雨水泛濫,草溝村屬于山高地勢低,成了便宜蓄水池。
到這個時節,草溝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大量雨水、洪水淹倒灌,茫茫草甸變成一片汪洋沼澤,平均水深能達到1米,成爲蚊子最佳的産卵地。
雌蚊子一生産卵總數約爲1000~3000個,二十天就能孵化成蚊。
想象這麽一大片沼澤能容納多少雌蚊。
李紅兵印象那是相當深刻,一到夏天漫天黑壓壓的蚊子。
出門幹活得帶頭罩,全身上下都要包的密不透風。
至于李紅兵,躲在院子裏渡過三個月是最讨厭的回憶。
因爲李家老宅不會出現蚊蟲,據老爹說是爺爺蓋房用的木頭有驅蟲效果,現在看來老橡樹也有一份功勞。
沿着石闆路走進村莊。
昨天急着回老宅,來不及看清村莊的樣子。
現在看了個通透,李紅兵泛起莫名心酸,
如果用詞語形容,那就是“荒涼、死寂!”
除去屋院前溝渠裏還有潺潺流水,其它早已人去樓空,房前屋後被雜草占據,池塘裏漂浮一層腐爛的灰苔,菜園裏荊棘叢生,甚至有的房屋塌了一半,僅靠幾根梁柱苦苦支撐。
熟悉的村民,兒時小夥伴也都不見蹤影。
村頭稻場曾經是村裏最熱鬧的地方,李紅兵記得每到傍晚,各家各戶的男人端在大碗,蹲在一起邊吃邊聊,女人們扯着家長理短,孩童們攆狗攆雞,在堰塘裏光着屁股玩水。
如今隻剩磨盤孤零零躺在地上,任憑野草叢磨孔生長。
村口老柿子樹一副凋零枯萎模樣,本該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的時節,卻有一種即将死去的感覺。
樹死村散。
它見證草溝村的興衰,也陪着草溝村走到最後。
三泡見慣村莊荒涼,沒心沒肺的說道。
“現在林區都一個求樣,老的都死了,小的不回來。”
是啊!
老的都死了,小的不回來。
李紅兵明白,這是城市快速發展,人口遷移的後遺症。
誰都無法阻擋時代腳步。
還有更多跟草溝村一樣的村莊正在荒廢。
辛辛苦苦刨地一年掙的汗水錢,還不夠城裏人一頓宵夜。
不出去,守在村裏等死嗎?
嗷嗚!嗷嗚!
狗崽們朝着三泡狂吠,這貨手中不知什麽時候拿着一根樹枝,被狗崽們認爲對李紅兵産生威脅。
“紅兵哥,5000塊錢,商量商量,賣給我一隻狗崽吧!”
李紅兵笑眯眯回了一個字。
“滾!”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