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内值,原來竟是打地鋪啊!
蘇歲竹哀怨地低垂着頭,也隻能再折回來,老老實實立在被褥前。
天色也是不早了,就盼着他趕緊走。
“躺下去。”
蘇歲竹不解擡眸,他人都還在這裏,這讓她怎麽躺?就躺在他腳下嗎?
“聽不懂本國師的話嗎?”
國師突然起身就要走過來,蘇歲竹忙先是利索地拉起被子就躺了下去,兩手卻是緊張地抓着被角擋在胸前。
國師微微皺眉,剛擡袖,蘇歲竹就雙眼緊閉了起來。
“膽子如此小,還敢隻身來送死。”
蘇歲竹眯着眼睜開一條縫回道,“國師大人,小女子不是來送死的,隻是想求得些富貴榮華,過幾天安穩日子罷了。”
“當真?”
國師的手臂上,黑蛇不知又從何處冒了出來,雖是與玄衫幾乎融爲一體,可那雙明眸卻是無法忽略的。
“自然是真的。”
“可惜沒有機會了,你如今也隻能做一個伺候主子的奴婢,身份卑微,等回到宮中,便更是命如草芥,一個不慎,隻怕怎麽死都不知道。”
國師不屑輕笑,轉身便上了床榻,徑直躺了下去。
蘇歲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舉動,這是不走了?就留下來睡在那張床上了?
片刻後,都不見他有任何動作,蘇歲竹才有些認命地接受了當下的現實,煩躁地閉眼,将被子拉至頭頂。
什麽伺候聖君,什麽值夜,這國師就跟黑蛇待在同一張床上形影不離的。
說白了,可不就是伺候國師,陪他一起睡覺.
呸,這分明就是看着他睡覺!
“雪女别怕,國師就是在吓你,他是不會讓你死的,還有阿辭也不會讓你死的。”
被子外緊挨着頭側的小奶音輕輕傳來,蘇歲竹一拉下被子就看到黑蛇正探着個頭的樣子。
話是說得很溫柔,可蘇歲竹還是猝不及防又被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就起身向後退了去。
“對不起,阿辭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沒就是一下沒反應過來,多謝聖君了。”
“不用跟阿辭說謝謝,雪女想要富貴榮華,是不是就是喜歡金銀那些東西?”
黑蛇亮晶晶地墨瞳純真清澈。
蘇歲竹遲疑了一瞬才點點頭,可是喜歡有什麽用,剛剛國師不是還威脅她沒機會了.
“哦,那阿辭知道了。”
黑蛇若有所思點點頭。
“阿辭.”
國師的呼喚來了,黑蛇倒也聽話,馬上就爬了過去,整個盤起在國師的胸口,将頭也靠了下去。
蘇歲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翻了個身轉到另一邊,眼不見爲淨。
昨晚許是精神太過緊張了,一直都睡不着,直熬到後半夜困到不行了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早上又沒人叫她,蘇歲竹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猛然回神看去,床上的人也早都不見了蹤影。
掃了一圈,似乎房間裏就隻剩下自己了
身側赫然出現一方盞托,一套碧色衣裙疊放整齊,首飾也一應放在其上。
這是國師給她準備的?
昨夜他說過,清晨會有人送來衣物,可這到底是什麽時候送來的?不會很久了吧?她可一點都沒察覺.
完了完了,隻怕是又要挨罰了。
蘇歲竹急急忙忙趕緊起身,拿起衣衫繞到屏風之後迅速換下這套碧色衣裙,婀娜的身影就映在半透朦胧的霧紗之上,影影綽綽。
國師望着那道身影不由得有些出神。
“國師在看什麽?爲何不進去看?”
阿辭立在國師肩頭,清澈的眸子滿盛着疑惑。
“誰會看她!”
國師移開目光,剛對上阿辭的那雙水眸,又有些不自然地再看向别處。
“昨晚你不該跟她說那麽多的,她這樣的人根本就是本性難移,若不加以打壓,便難保她會對你不利。”
“阿辭知道國師的一番用心良苦,可是她本就怕蛇,這麽做隻會讓她更加害怕和厭惡蛇,還有阿辭
而且阿辭也不想再看到她被吓到暈倒和生病了,國師也說過,在這裏你會護着她的,對嗎?”
國師輕輕搖頭,“阿辭,你知道我原本的意思,我隻能答應你,這段時日裏,我不會阻擋你和她之間的親近,可也僅此而已。
你該明白,早晚有一日你跟她”
黑蛇先是扭身背對着他,并不想再聽他說下去,稍稍大聲去喚着屏風後的蘇歲竹。
“雪女,你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蘇歲竹聽到這道聲音,手下便更快了些,忙穿好外衫,随手理了理稍顯淩亂的頭發走了出來。
“多謝聖君,雪女還是先伺候聖君進食吧。”
她可記得這小家夥昨晚吃的還不如她呢,就那幾口水,跟喝西北風有什麽區别,那也能叫進食?
“國師大人。”
他怎麽還在?
那剛剛.
蘇歲竹下意識就看向屏風上的霧紗,後面的物體雖是不甚清晰,可也大概看得出輪廓和形态來。
這臉不由得就發起了燙。
國師眼看着她面上浮起陣陣绯紅之色,頭也越發低了下去,莫名心頭多了絲欣然之感。
蘇歲竹的視線内笃然闖入一雙紫金暗紋靴,玄衫翩然似風一般流擺而動。
一擡頭,自己的一縷頭發已是被國師骨節分明的指尖輕拈在指尖。
國師眼波流轉,上下打量得蘇歲竹心裏開始有些發慌。
“你這頭發爲何似老者一般?”
他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
國師會醫術嗎?懂藥物嗎?
蘇歲竹緊張到無以複加,大腦飛速旋轉,恍然想起醒來時黑蛇有說太醫來看過,若是會醫術又何須找太醫呢?
那大概率應該是不會懂這種藥草染發的門道吧
“莫非是平日裏虧心事做多了,才得了早衰之症?”
還不等她回答,國師便先自問自答了起來,自然也是不忘敲打敲打她的。
“應該是的吧,說來雪女似乎還是與心上人分開之後,才生出了這一頭白發,或許是思念成疾了吧,隻怕這一生都好不了了。”
人常說不可以随便撒謊,因爲一個謊就得無數個謊來圓。
那麽現在,這個心上人的故事也隻能繼續編下去了。
蘇歲竹神情中立時多了些傷感之色,眉心也是微蹙而起。
那根刺總還是在的,蘇歲竹自覺是個既懼怕傷害又善于自我保護之人。
那個人總還是傷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