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辭的小肉手在蘇歲竹眼前晃動了兩下,一副苦惱的神情。
做飯?
蘇歲竹腦海中搜索着不屬于自己的過往記憶,不禁皺起了眉頭。
嫁人生子也就算了,還要伺候夫君,洗衣做飯?
這是什麽不搭邊的角色關系,到底跟她要完成的任務有什麽關系呢?
“家裏不是有下人廚娘嗎?我不做飯還能餓死他不成?”
再說了,他生氣關我什麽事!
蘇歲竹撇撇嘴,懶懶地伸了個腰,掃了眼房内的環境,陳設相當簡單,就連床上蓋的都是布料略顯粗糙的藍灰被褥。
再看那桌上,連盤點心都沒有,就一個灰不拉幾的素色水壺。
過得還不如自己原先在村裏的日子。
真是造孽。
原本在這個世界裏,她也算是個從小衣食無憂的閨秀,奈何家道中落,一夕之間啥也不剩。
這個林家跟蘇家又因着上一代交好,就有意定下了林家和蘇家兒女的婚約。
按理說家道中落,蘇家做生意失敗賠光了家産,林家裝啞巴不認也就算了。
可偏偏這林家老爺是個認死理的,不止生意場上講誠信,就連婚約也是固執得非要履行當初的約定。
林家有兩個兒子,但是一般來說這種好事都是大的來接,她嫁的便是這林家大公子。
兩個毫無感情的人就這樣用婚嫁綁在了一起。
新婚當晚這林家大公子就不願意和她同房,無所顧忌的就隻身宿在了書房。
眼看着個把月過去了,二人都幾乎沒有交集,連個眼神交彙都沒有。
後來還是林夫人的一場家宴,一壺好酒湊成了兩人的好事,強扭的瓜也給它生扭下來了。
要說這身子也是真争氣啊,前面才成好事,不久就有了身孕。
然而孩子也生下來了,林家大公子和她的關系卻算是從淡的似水變成了憎惡和怨恨。
每每都似是有撒不完的氣,頗有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之感。
林大公子之後更是借着一些小事懲戒的由頭,屢屢生事,還将她挪到了這處偏房之中。
原主本就性子柔順,又因着家道中落,大抵也是有種寄人籬下的卑微感吧。
此後,無論夫君說什麽也都依從着,居然連什麽洗衣做飯的無理要求也都應下了。
名義上她是這林家的大夫人,實質上也跟丫鬟沒多大區别。
記憶并不算特别完整,隻有一些場景轉換,很多都是轉瞬即逝,多少有些模糊,蘇歲竹也隻能看一個大概。
“娘親?你.沒發熱吧?”
阿辭一屁股就跳坐在了床邊,伸手就去摸蘇歲竹的額頭。
“沒有啊,奇怪,娘親,你怎麽突然就不聽爹爹的話了呢?”
蘇歲竹将又軟又肉乎乎的小手握在手心,摸了摸他的頭。
“我爲何就非要聽他的呢?”
阿辭定定地望着蘇歲竹的眼睛,突然笑得燦爛明媚,用力點點頭。
“嗯,娘親,其實阿辭也不想看到你每天都要幹活那麽累,勸了你那麽久,你終于想通了,太好了!”
随後又似想起什麽一般,小眉頭輕蹙,“不過,娘親,若是爹爹趁機罰你,你可别再輕易認錯低頭了。
其實你本來也沒做錯什麽的!都是爹爹他阿辭希望娘親每日都能過得開心些。”
蘇歲竹有些驚訝,這小包子也太體貼了吧。
記憶中,林大公子對這孩子總還是比對她稍稍好一點,偶爾也會有點父愛體現的,但是不多罷了。
“咕”的一聲,蘇歲竹摸了摸肚子,别人吃不吃飯她管不着,她倒是真餓了。
“走,阿辭,去吃飯吧。”
“嗯?”
蘇歲竹笑着不答,下床就在衣櫃裏翻了翻,找出一條壓在最底下的水藍錦緞羅裙。
面料并不算新,款式也不是當下時興的,上面的飛鶴祥雲繡花樣式倒是勝在清雅,怎麽看總還是比現下這身荊钗布裙要好許多。
她可沒必要爲了挽回一個臭男人的心,甘願俯首低眉,委屈自己,事事順從,真真就啥也不是!
所以當蘇歲竹牽着阿辭的小手突然出現在家裏的飯桌之上時,林老爺和林夫人多少都是有些驚訝的。
“歲歲,你.快,快坐到娘身邊來,娘早跟你說過,莫要委屈了自己才是,如今你能想通可太好了。”
林老夫人反應過來,立即換上一副慈眉善目的笑臉,示意蘇歲竹坐到自己身邊。
身側的藍衫男子目光有一瞬波動,又垂下眼睑自覺起身,讓開位置給蘇歲竹。
林清寒?林家二公子?
記憶中林家大公子因着家中逼迫娶妻又強行撮合二人,便一直在置氣當中,除了逢年過年,幾乎都是不和家裏人同席的。
這會能坐在這裏的,又是男子,這身份便不必多說。
蘇歲竹按捺下心中的驚訝,乖順地先是應聲坐了過去。
王巳卿提醒過她,試煉世界的規則便是不能求證彼此的身份,當下她也隻能是林家大夫人。
“你娘說得是,你隻管安心待在林家,我林家雖不是什麽名門望族,可也重信守諾,更不會虧待明媒正娶嫁入我林家的兒媳!”
蘇歲竹心裏明鏡似的,林老爺的這番話都在提醒她這個扶不起的兒媳。
說白了,先前受的那些苦和委屈簡直就是自找的。
夫君不喜,大可以不搭理就是,孩子也有了,本可吃穿不愁,可她還偏要一副苦哈哈想要贖罪的樣子,當牛做馬的,真是搞不懂。
蘇歲竹也并不想懂,當下既然是她來接替這個身份生活下去,那可就怎麽舒服怎麽來了。
“嗯,歲歲謹記爹娘教誨。”
蘇歲竹笑眯眯應下,随後也沒有顧及太多形象,在幾人有意無意的探究打量下開始大快朵頤。
很快一桌的肉食葷菜幾乎都被她幹掉了大半。
這可不能怪她,主要這饑餓的感覺太強烈了,蘇歲竹甚至都有種想要吞下一口鍋的念頭了。
這慘無人道的林大公子,怎麽不幹脆把她直接餓死算了!
“怎麽?這麽快就裝不下去了?”
門口突然而來的英挺身影,遮住了黃昏半灑的日光,一身玄衫清冷絕塵,整個周身都披着陣暖黃色的光華,若天神突降。
蘇歲竹擡頭,眼裏的驚豔不過一瞬,取而代之的卻是愕然。
因爲那雙幽深冷寒的目光正對着她,還如此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