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依舊未曾停手,大刀下壓,兩個暗衛都扛不住膝蓋發生彎曲。
方才要求盛淮跟随自己前去大理寺做口供他都未曾如此激動,陸沉風當即看向跟随前來的大理寺官兵下令:“封鎖國公府,立刻抓捕江芙蕖!”
像江芙蕖如此的惡女活在世上實在讓人夜不能寐。
“你敢!所以人不許動,攔住他們。”盛淮臉色大變,眼睛瞪得如同銅鈴。
盛淮的精兵幾下就把大理寺的官兵打得無力招架,手中武器掉落地上,一個個被壓着不甘心地和陸沉風對視。
可是……
姜妩勾唇一笑,大理寺的人當然沒辦法和盛淮的人對打,可是世子親手培養的暗衛卻能趁着這個機會出去。
衆目睽睽之下一名暗衛身輕如燕,一下到達汪妙嫣身旁,手如鷹爪一把攻向汪妙嫣身旁一人的臉。汪妙嫣的表情從未如此精彩,姜妩上一次看見這樣的表情還是在汪家。
人皮面具軟軟地被暗衛捏在手中,姜妩周圍的暗衛隻留下四個分前後左右鎮守在她周圍,其餘人全部圍攻同一人。
身着外套衣裳的江芙蕖暴露在衆人面前,陸沉風看着人震驚:“你竟如此大膽,直接潛伏在此處。”
“芙蕖,快走!”盛淮一刀攔翻兩個暗衛,急紅了眼。
說時遲這時快,兩個暗衛一人一手摁住江芙蕖的肩投,陸沉風彎曲手臂對準江芙蕖,一道袖箭“嗖”得射出,正中江芙蕖心髒。女人還在掙紮着突然不動,她最後一晚看向汪妙嫣,眼神充滿不甘。
明明一切都在她算計當中,爲何突然會……
女人嘴唇流下紫色的血,陸沉風的心窩又開始疼痛,他捂着傷處對盛淮一笑,“盛将軍沒有想到我還會藏着袖箭吧。”
這才是陸沉風,甯可受傷也永遠不讓人知曉他的底牌。
“芙蕖!!!!”
樹上的花早因爲打鬥散了一地,穿着青色衫子淡泊如仙的女子死不瞑目倒在地上。汪妙嫣跪在地上爬着過去,手上沾滿了女子的鮮血。
“芙蕖,芙蕖~”
汪妙嫣的心從未如此慌,那裏空蕩蕩,能夠聽見雪山的呼嘯聲。什麽姜妩、沈縛、汪家,此時此刻竟然都比不過身前青石階上的女子,可是她的眼睛再不會動。
第一次見面,江芙蕖如世外醫仙,被姑祖母帶着介紹給自己。五分的容貌因爲渾身的氣質變成十分,自己表面尊敬,内心卻笑話世上竟有如此愚昧隻知醫術之人。
後來,她說“我同妙嫣最爲相配”。
同樣是天仙面容毒蠍心,她從不厭惡自己一顆心向上爬,反而會用銀針射出開放得最好的白玉蘭,似笑非笑捧着過來。
“我若爲男子,必定身負功名,替妙嫣掙得想要一切。人生也不過須臾幾十年,你想做什麽便去。世人好惡如豬狗,何必上心?”
所以哪怕走的這條路肮髒到底,汪妙嫣也從未覺得孤單。她回頭,總有一人在廊下提燈候着,同世間格格不入,仿佛誤入凡塵。
“芙蕖……”汪妙嫣探不到任何鼻息。
這一次,江芙蕖真真正正死在自己面前。再不會像汪家中全身而退,在鬧市封鎖的鋪子中對自己瑩瑩一笑。
汪妙嫣跪在地上,世界一切都變成白茫茫一片。
晚,太晚了。
直到人死去,她才發現自己這滿腔情愫。竟然,自己愛的不是沈縛。
到底是何時,這顆心全部被江芙蕖塞滿?
是她戴着人皮面具給自己卸妝,明明冷漠到骨子裏的人嘴中說的卻是“我會幫你的”的時候?還是爲改變自己這被灌下紅花不能再育子嗣而夜夜制藥的時候?
“姜妩,你這個賤人!!!”
汪妙嫣的淚迸發出來,在空中耍過一條線。刺中江芙蕖心口的那隻箭被她拔出緊緊握在手心沖着姜妩而去。
今生今世,此生此世,她都和姜妩不死不休!她要看着姜妩同自己一般永失所愛。
盛淮的大刀先汪妙嫣一步到姜妩身前,陸沉風拽着人側身躲避被削去半邊衣裳。江芙蕖的死亡讓二人同時失去理智。
盛淮笑得比哭還難看,戎馬半生的男人竟然哭了,淚水順着下颌流進盔甲。他隻記得不斷向前攻擊,而身前笑着的臉分不清是江家兄弟還是弟妹,亦或是芙蕖。
他虧欠,虧欠了一輩子,永遠還不上了。
江家斷子絕孫,他,私自領兵,殺戮平民,不忠不義。
支撐盛淮的那口氣一下散了,大刀插在地上,男人雙手用大刀支撐身體,一大口血噴在陸沉風和的衣裳上。四面八方都是着急呼喊“将軍”的聲音,盛淮蒼老地看着姜妩:“你滿意了嗎?”
男人看着地面,眼神平靜又哀傷。
“姜家,天下第一藥館。姜妩,縣主,世子夫人。江家,無一存活。江芙蕖,蛇蠍心腸。”
兩相對比說出口,盛淮又是一口血緩緩向外流。
如果那年江家夫婦沒有前去又會如何?盛淮垂下眼睑,那這個時候芙蕖應該已經把江家發揚光大,按照她的性格,恐怕看不上世上任何一個男子,哪怕是沈縛、陸沉風一輩。
這樣的難過、落寞,任何人看了都會認爲盛淮要撐不下去了。人活得不過一口精神氣,姜妩心中激蕩,因爲雞母珠帶來的血崩并沒完全穩定。看她臉頰發紅,雲華嬷嬷暗道不好,“縣主千萬不能激動,這一切說到底又怪縣主什麽?她已經死裏逃生一次,可以在盛将軍的幫助下好好活着。是她不肯放過縣主,還來爲難縣主啊~”
世間的對與錯,都難說的很。
一個“姜”字,害了四家。姜家、江家、王家、盛家。
這場孽緣終于在此日結束,姜妩猛烈咳嗽起來。
門口出現輪椅,恍如隔世。
沈縛看着姜妩的目光中有憐惜、愧疚、悔恨,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梨花散了一地,姜妩咳嗽着咳嗽着竟然笑出了聲,她握着雲華嬷嬷的手背轉過身,分不清眼中的淚是嗆的還是難過。
沈縛回來了,偏偏是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