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尹白所說,姜妩隻看見稀稀落落幾個人。看到姜妩的馬車,這幾個人一下過來攔住馬車。領頭的那個生得奸詐油滑臉,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參見安成縣主,庶民白進修特地前來迎接縣主。”
男人對着姜妩極盡谄媚之色,暗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突然出現什麽意外。紅莺小聲道:“小姐,咱們真要跟着他走?”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白進修先打了尹白等人一頓,放了他們回來傳話,現在又大張旗鼓、恭恭敬敬前來迎接,其中沒有古怪三歲小孩都不信。
“好,辛苦白莊頭了,那咱們就跟着白莊頭過去。”姜妩說完讓人放下簾子。紅莺取出糕點讓幾人填填肚子,雲華嬷嬷給紅莺解釋道:“縣主看着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這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跟着白進修去,怎麽能夠知道他們要做什麽?
小滿山的屋宅出現在前方,和周圍縣迥然不同。一個個吊腳屋,下方離地有一兩米高。暗一的馬放慢速度,緊緊貼在馬車旁邊,“縣主,這裏有問題。這種吊腳屋屬下隻在雲黔一帶見過,不是北方屋宅的模樣,這裏有大量的南人。”
大量南人湧進京城,地方官員從未上報過。再聯系尹白所說小滿山恐怕有一兩片人,姜妩和雲華嬷嬷異口同聲:“拐帶!”
将南人拐帶到此處,然後逼迫對方爲自己耕地種田。又派了大量打手看押,稍有不對這些人就斷人手腳。白進修身後的人至少是三品以上大員,再嚴重甚至牽扯到宮中,否則他沒有這麽大的膽子。
暗一伸手将一枚釘子從窗遞進去,“縣主看。屬下剛剛将這釘子撿了幾顆。如今使用的鐵分爲生鐵、熟鐵、鋼三種。生鐵更硬,但是比較脆,适于用鑄範鑄成各種器物。生鐵又可分爲白口生鐵、麻口生鐵和灰口生鐵三種。世面上的農具一般都是白口生鐵,可這釘子是精鐵。”
爲使姜妩明白,暗一還将自己身上一把匕首也遞了進去,“這普通的一顆釘子和屬下身上鍛造匕首的精鐵一模一樣。這種精鐵極其難得,十不出一。所以屬下懷疑這小滿山中恐怕有一座精鐵礦!”
隻有一整座精鐵礦才足夠讓人冒險,可是誰都沒想到這小滿山偏偏賞賜給了姜妩。
姜妩仔細觀察着匕首和釘子,從外觀看的确像同一種材質。
馬車突然停下。
“縣主,到了。”白進修跪着将小凳子放在馬車下,雲華嬷嬷和許嬷嬷下車。
紅莺扶着姜妩下車時,齊聲聲的“參見縣主”同時響起。五百個安分守己的農民跪在地上,前方是一座偌大的宅邸,放在京城中都過于奢華。
“這是特地給縣主準備的。”白進修上前介紹,“小的特地讓人熏香,打掃得幹幹淨淨,水也已經備好,縣主可以早些沐浴歇息。怕縣主吃不慣咱們莊子上這些粗食,食材都放在廚房的,需要姑娘們稍微動下手。”
地闆拖得幹幹淨淨,甚至能夠反射出人的影子來。即便是宮中出來的雲華嬷嬷都挑不出半點錯。
“縣主,這之前也有不少人想要小滿山。小滿山附近的田地好,京城中的達官貴人都看得上。這附近不遠還有兩處泉水,一處是冷泉,清甜甘洌。另外一個是溫泉,冬日裏泡着疏通筋骨。”白進修突然說起這些,不知是什麽意思,他離姜妩有些近了,暗衛手中的刀一下擋在他身前,“嗯?”
“哈哈哈,小的隻是和縣主說一聲。這要查小滿山的人多,可是從來沒有人查出任何問題。天色不早了,小的就下去了。”
這白進修轉身後佝偻的身體挺得筆直,還帶了些鄉紳的狂氣。
“呸!對誰說話呢,小姐,看這個狗東西陽奉陰違的樣子。”紅莺扶着姜妩坐下。
白進修剛才的話頗有深意。
“從來沒查出問題”自然隻有一個解釋——前來調查的人都死得不明不白。
許嬷嬷帶着人先下去準備吃的了,不一會兒就将飯食端了上來。暗一在旁邊不吃不喝,橫眉冷對:“隻恐怕他要動手。”
這處莊子上隐秘太多,必須再三小心。
……
深夜。
“走!”
尹白帶着人悄悄進入黑暗的房屋中,裏頭的人精神抖擻,沒一個睡着的。暗衛飛到高處,手中的黑布遮蓋住門窗,不讓屋中夜明珠的光透到外面引起白進修等人的注意。
“屬下幸不辱命,找到了一個人。他肯和咱們說說小滿山的情況。”
尹白身後跪着的男人是小滿山中難得的全須全尾的人,手上拿着一把砍刀,似乎是這裏的打手。
爛人皮膚黝黑,個子矮小,對姜妩行的禮也并非中原禮節,用奇怪的口音說道:“我們都是佤族人,白進修在我們寨子說做木頭生意,把大家給騙到了這兒。如果不聽話就将我們關起來打,有的在吊腳屋下面的豬圈餓了五六天,隻給一口髒水。”
“我害怕,我不敢反抗他,我隻能做了這裏頭的打手。其餘反抗、想逃跑的人全部被砍手砍腳,失去了逃跑的能力,就隻能乖乖呆在這兒。”
“他對聽話的人給娶婆娘,送金銀。大家就開始被馴服的了。等到第二年,他又會帶着打手去寨子裏招人,人越來越多……”
男人邊說邊害怕極了,對着姜妩不住磕頭,哀求他們離開時将自己帶走。
暗一發覺不對,佤族在黔、雲二地分布較多,不與漢人通。即便是被欺負,也很難被發覺。
“他要這麽多人不是爲了種田,他到底在做什麽?”暗一盯着男人的眼睛。
他一眼就可以看出男人是否撒謊。男人擺手:“我、我不知道。但是他會挑着聽話的,拔了舌頭以後手腳齊全的人每天押到山裏去。我剛來不久,他不會讓我帶着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