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夫人的棺材被擡了出去,國公爺在前頭摔瓦起靈。京城百姓都站立在兩旁觀望着這一場喪事。京城各家都設置了祭奠的靈場,此刻都在道路兩旁的靈場中送汪老夫人最後一面。
唢呐吹得哀樂震天響。
“我要是死了以後,二蛋能夠這樣送我,就是死我也值了。”老婦有些羨慕地收回了眼,再一看自己身上打滿補巴的衣服落寞地做起手中的活計。
“陳娘子,你也别覺得她們好。還沒有咱們這些平頭百姓活得開活!你見過哪個貴人能夠日日在街上玩耍的?就是死,她們也套在規矩裏頭不快活。”旁邊的老人猛拍了下老朋友的背。
眼看着國公府的棺材出城,這“熱鬧”也就和百姓不相關了。姜妩聽進這話,眼睛看着前方的店鋪不知在想什麽。
“小姐?小姐?”紅莺叫了好幾聲,姜妩才回神。
“我們該回去了,您該回去喝藥了。”紅莺扶着姜妩,前方二樓上一道白色身影一晃而過,姜妩睜大眼睛,激動地看着那雙冷清的眸子,那是
——江芙蕖!
她怎麽會在這兒?
“紅莺,你剛剛有沒有看見那裏有個人?一身白衣、細長的柳葉眉,吊梢眼,冷冷清清的,就像江芙蕖!”姜妩着急,沖着二樓就猛沖了上去,直到看見房門上那把鎖焦急地拍打着門。
她一定要看看是不是江芙蕖,“江芙蕖”三個字幾乎一度成爲姜妩的陰影。失子之痛讓她刻骨銘心。
“小姐!”紅莺一把把人死死抱住,大吼:“江芙蕖已經死了!”
姜妩的情緒一點點平複下來。
對,江芙蕖是自己親手殺的,讓暗一千刀萬剮。不可能有人在沈縛親自培養的暗衛逃過,暗一出現在二樓黑暗的角落中跪地禀告:“縣主放心,爲防止金蟬脫殼,屬下在行刑時檢查過江芙蕖的臉,沒有人皮面具的痕迹,的确是她。”
姜妩點點頭,暗一的話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或許是我最近壓力太大了,沒事兒。紅莺,咱們回去吧,我想休息。”
女人的氣色全靠脂粉在撐,卸去妝容蒼白地如鬼一般。朱榮這會兒看見下樓的姜妩一笑,“我剛才一轉頭你們就不見了,我還說怎麽回事呢。秦雨萱被宣城王妃接過去了,咱們先回,許嬷嬷剛剛親自過來說藥都已經熬好了……”
人越走越遠,二樓封鎖的房間中江芙蕖露出冷漠的笑容。布滿灰塵的房間中出現兩個腳印,汪妙嫣深呼吸,看着對面女子的笑容心中輕快,“芙蕖,我就知道你沒這麽容易死!”
“汪小姐,咱們真是……好久不見。”
冤冤相報,隻有死亡才可終結一切。姜妩所不知道的是她已經一步步陷入權利鬥争的漩渦之中,自從嫁給沈縛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然注定。
……
“雲華嬷嬷?”
馬車剛停,紅莺一眼就看見古闆的嬷嬷。姜妩分了下神,沒想到宮中依舊把雲華嬷嬷派過來學規矩。
朱榮剛準備和雲華嬷嬷嬉皮笑臉地說明姜妩如今身子差,隻見嬷嬷上前大手一把捏住紅莺的胳膊,将小丫鬟掐得臉都皺成一團。不用看,紅莺的手臂上也必定是出現的青紫的“五指山”。
“縣主的藥是誰熬的?”雲華嬷嬷看上去和往常截然不同。
她平日永遠平靜地如同一潭死水,約莫是在宮中呆得太久,看了太多醜惡的緣故。可這一次,她的着急、憤怒、害怕全部湧現出現,這樣龐大明顯的情緒讓姜妩都一驚。
紅莺不明所以,“藥是姜家的大夫開的,我和許嬷嬷換着熬。怎麽了?雲華嬷嬷?”
雲華嬷嬷看着周圍,府邸正門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她扶着姜妩,“縣主,裏面說。”
藥罐子被雲華嬷嬷放在了房間中,四個宮女一動不動,眼睛都不敢同時眨地盯着這藥。
姜妩瞬間明白,“嬷嬷的意思是這藥有問題。”
見人回來,幾個宮女陸續出去,許嬷嬷一把将門關上,暗衛在外頭看守,屋裏隻有朱榮、姜妩、許嬷嬷、紅莺。
雲華嬷嬷警惕地暼了一眼朱榮,認出人後喜了一下,“小姐也跟着承平伯回來了!”
“娘子猜得沒錯,這藥的确有問題。奴婢如今是跟着太後,可再往前,奴婢是皇後娘娘的人,皇後和皇上少年夫妻,那個時候老奴就是皇後宮中的掌事嬷嬷了。皇後生下太子後纏綿病榻,始終不見好。太醫院想盡了辦法也不知問題出在何處。藥是太醫院院首親自開的,每日煎服是皇後帶入宮的貼身丫鬟。”
“可就是這樣,皇後依舊不見好。身體一日差過一日。當時太子年幼,和奴婢說過幾次懷疑這藥中被動過手腳。奴婢親自查,也沒查出什麽,換了多少器皿、藥材。可直到今日,奴婢才确定太子猜測爲真!”
雲華嬷嬷激動地将藥倒出,藥材放在一旁的碗中。她端上前給姜妩,“縣主娘家是開醫館的,娘子對藥材也并非一竅不通。娘子仔細聞裏頭是不是多出了什麽味道?”
姜妩仔細聞着,裏頭有黃芪、人參、益母草、當歸……
瞬間,她眼睛中的情緒有了變化,裏頭有一股細微不同于這些藥材的味道。可這味道實在太小,被草藥一聞根本不方便辨認。
“嬷嬷是怎麽一下就知道的?”姜妩帶上懷疑看向雲華嬷嬷。
老人并不介意,坦蕩道:“奴婢進宮之前家中小有産業,爲貴人們調制香料,鼻子最靈。也是今日聞見縣主的藥才恍然大悟當初皇後的藥物中也被加了同樣的東西,可在縣主回來前,奴婢就将藥材一一檢查過,裏頭幹幹淨淨,沒加什麽髒東西。一時半會沒查出來,可如果娘子一直服用這藥,恐怕會和當年的皇後一樣,氣血虧虛,最後身子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