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容納八人坐下的馬車中,二人十指相扣。沈縛的面容美而冷清,“不勞老夫人擔心,這些都是本世子的暗衛。老夫人恐怕還動不了手。”
老夫人知曉沈縛這是在給姜妩出氣,一口氣憋在心中上也不是,下也下不來。
這個孽孫居然能夠爲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當真是個癡情種。
“行了!宮中太後娘娘也說了,若安成縣主身上真有惡鬼,在鎮國寺中祈福半月,受佛祖護佑也就能夠除祟。沈縛,如此還不夠嗎?我們都各退一步。”老夫人頭一次想着息事甯人,眼巴巴看着馬車中的人。
“老夫人如今要留我,不過是因爲沈縛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紅人,舍不得爲國公府添的這份勢!”沈縛第一次在姜妩面前失控,他暴躁地怒視着老夫人、大夫人,“今日若非安成聰慧,要求嬷嬷進宮禀告太後。你們這些毒婦早趁我不在對她動手。”
“火燒?”
沈縛吸入一口長氣,仰頭用下巴對着下頭的人。他松開姜妩的手,手上纏繞着姜妩的青絲。風帶來她身上的香氣,才讓沈縛平靜了些。
一雙陰沉沉的眸子盯着老夫人,“姜妩如果掉了一根頭發,我要你們全部陪葬!我沈縛不僅對外人無情,對你們一視同仁。”
這些年,老夫人和大夫人對長墨院動的手也不少。許嬷嬷手掀開簾子隻覺得好笑,忍氣吞聲多年,殿下如今終于能夠爲自己活一回了!
她和紅莺說道:“殿下才剛剛被冊封爲世子那年,大夫人恨毒了世子,從外頭尋了有楊柳病的女子送上世子的床榻,還給世子下藥。也是從那開始,殿下才讓暗衛把守整個長墨院,直到娘子嫁進來,才讓娘子管理除長墨院以外其他地方。”
那一年,沈縛才不過十三!
“啊!”紅莺嘴大張,能夠塞下一個雞蛋。
外頭人看國公府千好萬好,隻有這裏頭的人知道日子比尋常百姓苦上千倍萬倍。
“走。”
随着沈縛一聲命令,馬車依次離開。
老夫人一口血湧上猛地吐了上來,天空烏紫,不見明星。她直直向後倒去,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國公府……完了!
“老夫人!老夫人!”
“快去請郎中,愣着幹嘛!”大夫人手腳發涼。這幾次老夫人的身體每況愈下,上一次老夫人瘋瘋癫癫不讓沈縛帶走姜妩差點自盡後,太醫來請平安脈時還說老夫人身體差到極緻,不可再動氣。
輕則昏倒,重則——
“是中風。”
場景一換,老夫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五六個太醫分别看過,而後對着國公爺搖頭,最後商量了一會兒最年長的那個回禀:
“國公爺,這人無非就是氣血二字。血之與氣,并走于上,則爲大厥,厥則暴死,氣複返則生,不返則死。老夫人如今這口“氣”是在,但夫風之爲病,當半身不遂,或但臂不遂者,此爲痹。老夫人這是中風啊!日後恐怕隻能卧病在床。”
“如果再嚴重,以後舌強不語,甚至不能說話,渾身都動彈不得。具體如何,還是等老夫人醒過來再看。”
國公爺晴天霹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半天沒回過神。國字臉的男人充滿懊惱。
太醫被送走,大夫人跪在地上不停落淚。
這事兒她推不了責任!
“你爲何不派人來請我?”國公爺一個巴掌打得大夫人趴在地上,嘴角溢出血絲。大夫人凄凄慘慘看着成婚多年的夫君,終于挨不住,多年委屈全部爆發,“國公爺覺得妾身不孝,讓母親受罪中風,國公爺可有想過妾身?妾身派人去請了,可是您寵愛妾室,驕縱得一個妾室都能夠和妾身打擂台,才讓消息遲送了過去。”
“妾身何嘗不是第一時間就過去阻止世子?這麽多年來,在這府上,妾身隻是表面風光。是啊,人人都叫我一聲國公夫人,可是我算什麽國公夫人!!!”
大夫人哭着大吼,手拍打着地毯。
她恨,她怨。
年紀輕輕就嫁到國公府成爲續弦,生下個兒子沈琨樣樣被前面沈縛壓着。明明自己已經千方百計克扣沈縛,那個賤種還能夠文采斐然被太子看中。
“國公夫人,呵呵呵……”大夫人從地上起來,發瘋一把将桌布扯下,上頭東西碎了一地,“國公夫人當有一品诰命,爲何我沒有!老爺你怕沈縛報複,他上折不以母爲我诰封,你也就不以妻子的身份爲我請诰命。我算什麽國公夫人?在這府上,管家權也是老太太想給就給,不想給就奪了。”
連篇的話讓國公爺咋舌,他從來沒想到柳珮的怨恨竟如此之大。
他指着大夫人柳珮:“當初阿縛母親還沒死的時候你就接近我,說欣賞我的詩詞,此後我才将你娶進府做續弦。柳珮,你扪心自問,你對我可有半分真心?哼,我寵愛妾室,至少她是真心對我。老夫不知你竟如此怨憎。來人,送大夫人回柳家,明日老夫親自送和離書去柳家!”
大夫人不可置信,呆若木雞看着相伴多年的丈夫。她的心徹底涼了。
老夫人中風,外頭不知道怎麽傳。
姜妩那有沈縛護着自然妥帖,柳珮突然不想鬥了。她起身轉身就走。
沈琨到來時見着的正是自己的母親心死離開之時,他快步追過去。院子中丫鬟興奮嚷嚷:“老太太醒了!”
“水~”老夫人剛想起身,才發覺下半身沒有絲毫知覺。她有預感,伸手猛掐了一把大腿後沒有任何疼痛,老婦被丫鬟此後着半躺,生不如死地落下淚來。
“兒子不孝,生個逆子将母親氣成這樣。”國公爺跪在老夫人旁邊。
此刻老夫人紅光滿面,竟有回光返照的架勢。
汪妙嫣端着水過來,“老夫人,以後妙嫣伺候您,老夫人定然會好起來的。”
一股股淡香從汪妙嫣身上傳出,老夫人癱瘓的悲怆減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