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豕草的液體和種子是江芙蕖派人從海外搜查回來,那海船三年才會回來一次,到時候姜妩的屍體都隻剩下一架骨頭了。
江芙蕖捂嘴狂笑,森森鬼氣的宅邸搭配着女子空靈的聲音,“沾染了大豕草的汁液在陽光下就會被灼燒,我還道那鎮國寺的高僧多有本事,能夠看出京城大運,沒成想也是個凡夫俗子,還信什麽柳葉水可以除祟。天下若真有惡鬼,頭一個死的就該是她姜妩!”
她江家父母忠義無雙,最後被害成那般。真有惡鬼,如何會冤屈至今未雪?江芙蕖轉身離開,對汪妙嫣溫柔一笑,“我的小姐,咱們該油了。”
汪妙嫣背後生寒,這樣的招數若是自己遇上又該如何?
大豕草來自海外,國内郎中聞所未聞,查不出來處,隻能被活活摁上“惡鬼”的名頭。
她知曉江芙蕖可怕,可事到如今兩個人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她隻慶幸幸虧自己不是江芙蕖的敵人。
……
慈甯宮。
雲華嬷嬷回禀完退下,慈甯宮中榻上坐着太後和右相。身後是一整面由黃花梨做成的櫃子,僅僅是這一整面牆的雕花櫃就價值百萬兩銀子。
當初爲賀太後大壽,特地由上百個工匠雕刻整整兩年。太後戴着翠冠,宮女打着扇,前方一個大缸中滿滿都是冰。室内涼爽如秋。
“這事兒你怎麽看?”太後抿了口茶。
宮中的女人個個都不簡單,前朝後宮息息相關。而朝中大員的女眷們同樣是不簡單,更不比說沈縛了。
右相看的自然不隻是國公府中老夫人、二夫人同姜妩的鬥争。什麽惡鬼都經受不住宮中的天子龍氣,太後過手的人命也不少,更不怕那惡鬼。
“陛下冊封姜妩爲安成縣主,是爲了拉攏。沈縛近年很是做了好幾件案子,今年兩河鹽運使曹家貪墨,陛下欽定了沈縛去調查。看着莫不是要讓他管鹽政?如果是這樣,這姜妩恐怕還死不得,留到日後,才是拉攏沈縛的最好人選。”太後長歎一口氣,“若不是朝中太子未定也不會……”
當年先太子和沈縛交好,陛下器重沈縛未必沒有念及親子的成分。
先太子中宮嫡出,性情和善又不會被臣子拿捏,擅禦下之術。小小年紀就起用沈縛、陸沉風等人。隻可惜突發惡疾,藥石無醫。
如今陛下膝下共有十位皇子,個個出色,幸陛下身體康健,否則恐有九龍奪嫡的預兆。
二皇子淡泊名利,隻好詩書,可焉知不是僞裝?
三皇子同九皇子交好,一向欣賞國公府世子沈縛。其餘皇子亦虎視眈眈。
右相點點頭,“太後說得是。沈縛爲了姜妩多次拼命,他是個不要命的,真殺了姜妩反而不好。打狗入窮巷,必遭反噬。”
鹽政是肥差,沈縛又是個誰都不認的性子。這一次皇帝任命沈縛去管,也有填補國庫的意圖。此事過後,沈縛在朝中的威名也就更盛。
姜妩越是和京城女眷不合,越會合皇上的心意,讓皇上相信姜妩沒有拉攏女眷,替沈縛擴大權利版圖。
“不過,也可以稍微爲難下。”太後懶洋洋撐着頭,“錦玉好像很讨厭這個姜妩,不用火燒,就讓她到時候在鎮國寺住半個月,好好爲哀家禮佛。”
右相從慈甯宮離開,正巧遇見沈縛。二人并道走着,沈縛小小年紀就身着紫袍,不少年輕才子羨慕不已,看紅了眼。都是同樣年紀,這些個才不過是七品,沈縛着紫袍,更有陛下親賜魚鱗袋。
一路上行人都對着二人行禮,沈縛看見右相輪椅也未放慢,快速出宮。
他這幅桀骜不順的模樣,右相根本看不上,可想到大事幾步上前。右相冷冷暼了一眼小黃門:“退後。”
太監自知聽到了不該聽的,恐怕項上人頭就要在泥中種上了,當下快步跑開。
“沈縛,陛下讓你啓程前去調查鹽運,你遲遲不動身。如今正好,你府上出了事。鎮國寺主持言國公府惡鬼盤地,上了安成縣主的身。是否定義爲惡鬼,全憑太後一句話。”言盡于此,右相從身上拿出一疊奏折,“這上面的人若起用在兩河一帶,安成縣主定安然無恙。”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奏折上寫了十數人的名字,皆是右相一派的人。
“哦?”沈縛輕飄飄将奏折丢在地上,“本世子也想知道你和太後能不能動了本殿下的人。”
他自己轉動輪椅,此刻在遠方的小太監快速過來推着沈縛離開。
“哼,這個沈縛,遲早會死在本相面前!”
奏折上的灰塵被拍去,可惜沈縛并未看見奏折後幾頁上“林軒”二字。
命運的齒輪正不停轉動,每個人的命運都聯系在了一起。秦雨萱、馮伯恩、汪妙嫣、秦澤旭……隻是未到揭曉之時,便看不透其中關聯。
到了下朝之時,宗淮在宮外将今日國公府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知沈縛。暗六跪拜在拿車上,“殿下,她實在給您添了太多麻煩,不如這次就随她被火燒死。也免得一直拖殿下的後腿!殿下應該娶個貴女,不是像她那樣……”
猛的,暗六對上沈縛陰寒的眼神,“滾!”
這一次,沈縛不再給他機會讓暗六受刑。暗一瞬間出現,一拳打得暗六口吐鮮血,“主子,留着他将功補過。他這條命還有用。”
馬車上氣氛幾乎凝固,宗淮第一次意識到殿下已經将那個女子放在了心上,姜妩是國公府真真正正的女主人。這個事實比再多陰謀詭計都讓宗淮感到可怕。
沈縛身上散發的寒氣鑽進人的骨髓裏,暗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逾矩了。
什麽時候竟然敢插手殿下的事,哪怕那個女人再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