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尹白道:“小姐,我先送您回國公府吧。”
國公府龍潭虎穴,他也通過姜妩知道不少。小姐弱質女流,姜家又未強大到可以成爲姜妩的後盾。
姜妩坐在一頂小轎中,尹白在外頭跟着。
天空變成一片玫瑰色的晚霞,燦麗無比、美輪美奂。
“尹白,你或許不明白爲何我要設這藥保制度。千載風流人物俱往矣,唯獨史書上記載的人才不會被人遺忘。姜家哪怕坐擁黃金萬兩,也會被曆史的煙塵掩埋。”
“幼年時,你可還記得我母親常挂在嘴邊的人?一位是女戰神婦好,文武兼備,還有一位就是唐朝李隆基。天寶五年,李隆基下“刊廣濟方诏”,要求進一步宣傳廣濟方。擔心有的人家連方單都抄不起,他還命令地方官員設置布告,讓老百姓都能對一些疾病有所了解。”
“南朝齊文惠太子蕭長懋建立“六疾館”,救濟、收養窮人。”
“北魏設置别坊,給百姓免費看病抓藥。”
她姜妩要做的是一件很大的事,大至可千古留民,天下百姓永記姜家恩德。尹白的心掀起驚濤駭浪,他無法想象身側軟轎中的女子竟然有如此雄心壯志,心中的波濤久久不能平息。
女子不可科考,不可爲官。
那她就用自己的方法和沈縛并肩而立,她要做的不隻是國公府的小妾,是要以自己堂堂正正立于這天地間,爲民開太平。
國公府的巨大紅漆門出現在眼前,一股壓抑撲面而來。尹白從未如此尊敬過一個人,他彎下身子,不再将姜妩冠上“恩人女兒”四個字,而是将她作爲獨立的個體看待,“恭送小姐!”
他會成爲小姐手中最尖銳的一把刀,替小姐實現一切她想實現的事。
天色昏黑,小轎剛進二門就被嬷嬷一把掀開簾子。衆人來勢洶洶,紅莺喝問:“幹什麽!裏頭的是國公府的主子。”
“害喲,我以爲是多大的主子。”嬷嬷一把将紅莺推到地上,揮手幾個人一擁而上将姜妩架着就走,“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妾通買賣,算什麽正經主子?我家大夫人才是這國公府的正經主子!”
是大夫人那派來的人。
姜妩給紅莺使了個眼色,而後安安靜靜地被帶走。
屋内大夫人臉色鐵青,姜妩被人強押着跪在地上。周圍伺候的人除了這幾個婆子全都下去。
“大夫人,妾身是世子殿下的人,您如此對妾身就不怕殿下認爲是對他的挑釁嗎?”姜妩扭頭恨着身後幾個婆子,眼神犀利地能夠割傷人。
幾個婆子一失手,她慢慢從地上起來坐到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
她這幅嚣張模樣徹底激怒了大夫人。
“你還有臉說!”大夫人一掌拍在桌上,手心似乎有什麽東西,發出一個悶聲。高傲矜貴的女人将東西擲在姜妩腳下,“你自己看!”
地上是一個精緻的香囊,各家各戶最常見的橢圓形式樣,下頭綴着精緻的流蘇絡子。姜妩疑惑,直到打開香囊裏頭竟然是一尊小的歡喜佛!
“歡喜佛”通常是用來教女子行周公之禮的物件,那上頭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親密無間。女子露出半個肩膀并高聳的“山峰”。
她立刻燙手地扔了出去。
旁邊的幾個婆子冷嘲熱諷:“姜娘子現在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拿在房中使用和殿下調情的時候恐怕不覺得吧?好好的爺們都讓你這個小狐媚子給帶壞了!”
這國公府從姜妩進來就烏煙瘴氣,大夫人撐着頭,“姜妩,裏頭可還不止這些。那歡喜佛上還有讓人情動的藥物,還有一個畫面露骨的鼻煙壺。你姜家雖然小門小戶,可也不是那種市井街頭的女子,怎麽能夠做出這種事來?”
幾個嬷嬷上來就要拉扯姜妩的臉皮,她寡不敵衆,一雙眼睛化爲利劍,“你敢!”
她索性也不再說妾身,目中無人地眼神向上,“你們也知道殿下喜歡我的容貌,我這張臉若有半分受損,殿下可不會輕饒了你們。”
“憑什麽認爲這春囊的東西就是我的?”姜妩直勾勾看着大夫人,心下确定這次應該不是大夫人的栽贓陷害。
後宅女子淫亂不莊重,傳出去都不好聽。
大夫人的手哆嗦着:“你、你!那上頭那麽大一個姜字,這府上除了你這個姓姜的小蹄子還有誰?!”
隻有一個“姜”字啊~
姜妩莞爾一笑,從圈椅上起來,“大夫人,這府上縱然沒有别的姓姜的年輕主子,也有姓姜的下人,緣何推到妾身身上?即便是妾身要有,殿下也會給妾身送最好的。這樣的東西在世子眼裏恐怕還是不入流。殿下還等着妾身伺候,妾身告退。今日以後,這府上若還有什麽風言風語,妾身可就隻管來問大夫人了。”
姜妩轉身就走,正好和前來營救的許嬷嬷碰上。
許嬷嬷對姜妩行禮:“娘子,這事兒奴婢也知道。咱們院中新進了個身世清白的小丫頭,方才已和奴婢招了,東西都是她的。這丫頭才十一二歲,放在咱們院裏做些粗使的活,都是被她兄長帶壞才有了那東西。娘子看要如何處理?”
春囊偏偏是自己院中的,若直接将人給打發出去,就怕她年紀小想不清楚撞牆自盡,了斷了性命。
左右不成,隻聽得裏頭房中嬷嬷們“噔噔噔”幾聲追上姜妩。
這回大夫人派來的倒是穩重人。
“才請了老夫人的命,老夫人說要抄檢各院,頭一個就是姜娘子的長墨院。如果沒有搜到什麽也就罷了,算還了姜娘子的清白。”領頭的嬷嬷對許嬷嬷點點頭,兩個人仿佛也認識。
要證明自己清白,這個法子也不難,許嬷嬷有些猶豫看向姜妩。
若姜妩發善心,搜檢不到東西,也算把人的命給保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