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醫者之道,全是一場笑話。”江芙蕖的眼睛美如黑曜石,可裏頭沒有一星半點的感情。
站立此處,正好能夠看見大理寺中紛紛落下的梨花。丫鬟同樣雙眼通紅:“小姐,如今大仇得報,老爺和夫人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江芙蕖笑盈盈,“對,隻差……最後一步。”
……
京城街道上撒滿了紙張,密密麻麻厚厚一疊。商戶開門忍不住唾罵:“哪個小雜種搞的這些東西?我們開門做生意的又要清理不久。”
本以爲又是什麽風流才子替青樓女子宣傳的戲碼,不成想着手一看,店家瞪大眼睛。一條街的掌櫃的不約而同扭頭鑽進店鋪中,避禍不及道:“所有人都停下手上活,先出去清理外頭的紙!”
大逆不道啊,竟然以下犯上,以民議官。
那上頭寫的是京城王家殺人搶恩!
這驚駭一直到午時消散,王家殺人搶恩成了整個京城最熱門的頭等大事。茶館外頭,散着白大褂的腳夫端着散茶眉飛色舞八卦:“聽說了沒?當年制作黑玉膏的是國公府世子沈縛的那個小妾姜妩的姜家!結果王家殺人搶恩,把随王家車隊運送的姜家人給殺了,姜妩懷恨在心,怨恨王家搶奪了自己家的功勞,否則也不至于淪落到去當小妾的地步,設計殺死了同在國公府做姨娘的王家姑娘。”
“不是,我聽說的是有兩個,一個姜妩的姜家,另外一個是三水江的江。無辜被害的是那位是江家醫館江芙蕖大夫的父母。”
流言紛紛,一雙大手氣憤将掀起的竹簾放下。
陸沉風不免歎息,今日一早大理寺召江芙蕖前來詢問,那女子哭訴父母亡故多年,她并不知曉内情。陪同江氏前來的還有那汪妙嫣,汪妙嫣後頭是右相,得知這頭二人被調查右相迅速入宮。不出半個時辰,宮中就要求陸沉風面聖。
當年之事也揭曉開來。
制作黑玉膏的不确定是姜妩所在的姜家,還是江芙蕖父母。當年江芙蕖父母正巧和王家車隊一起運送黑玉膏,王家殺人奪恩,占據了這恩情,殺害江芙蕖父母,王家一躍全家男兒幾乎都升爲京官。
右相口口聲聲姜妩殺害王成君是爲報複,從一開始的無緣無故一下形成了邏輯閉環,要想救姜妩難了!
聖上下令王家合族男兒入獄調查,當年究竟是誰家制作出的黑玉膏。
大理寺牢獄中吵鬧不堪,俨然一副狗咬狗的樣子。
王家族長披頭散發,“姜妩,你别以爲這樣你就可以逃罪!你早想好了是吧?害死成君,然後又拿這個脫罪。你好狠毒的心腸啊!我王家落到如此地步都是因爲你,我們得不到好,你也别想好過!”
陸沉風趕到時見着的就是這樣一番狗咬狗的畫面。
姜妩一聲不吭,思考着昨日汪妙嫣夜探牢獄時所說的話——“殺人奪恩?”
當年知情人無非是姜妩母親白氏、因緣際會恰好要去JYG附近的王家人、王家車隊當中的江芙蕖父母、輔國大将軍盛淮。
能夠知道這殺人奪恩的自然不可能是大将軍盛淮和自己母親,那告知汪妙嫣此事的就隻有……江芙蕖。
竟然是她。
與此同時,王家人被帶出地牢。王家族長瘋瘋癫癫,被單獨捆綁起來,審案老吏一鞭子抽在老者身上。
“哼,進了大理寺可就沒有什麽官員之身了。王爲,老實招來!制作黑玉膏的是江芙蕖的江家,還是姜妩的姜家?”
兩個姜發音相同,王爲仰天大笑,竟然是如此。當年誤會送藥者的姜家爲江家,竟殺錯了人,留了姜妩這小賤人到今天來報複王家。
王爲咬住後槽牙,“不是姜妩!她母親是誰老子都記不得,是江芙蕖的江家。如果不是江家制作黑玉膏,我王家爲何要殺死她父母?”
就算是死,這個大功也不能落到姜妩頭上!
王家恨死了姜妩,斷然不可能說出真相。暗室中右相瞥了陸沉風一眼,“沉風,這可是你我親耳聽到的。此事就如此蓋棺定論,陛下讓你我速速了斷。明日午時,處死姜妩!”
“是。”陸沉風拱手應下。
大理寺漫天飛舞的梨花花瓣仿佛是提前爲姜妩撒下的紙錢,她孤零零一個人在牢獄中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
轉眼便是第二日晌午。
捕快看着牢籠中的姜妩發出嘲諷的笑聲。
“這人的命啊,天生就是定好的。有的人都快把咱們大理寺當成家了,來來去去的。不過這次好了,姜姑娘,我們送你上路,以後就都不用見了。”
門打開,捕快給姜妩粗魯地套上枷鎖向街口而去。道路兩旁都是看熱鬧的百姓,對着被困在馬車上的姜妩指指點點。
“喲,長得花容月貌的,誰能夠想到心腸竟如此歹毒!王家姑娘被她害得硬生生剖腹呢!”
“要是死前能夠讓我爽上一爽倒是不錯。”
男人們淫邪地笑開。
江芙蕖特地選了茶樓上最好的位置,她要親眼看着姜妩去死!
和下頭鬧哄哄的街市不同,茶樓全部被汪妙嫣包下。汪妙嫣惜才得對江芙蕖倒下一杯茶水,“沒想到還涉及到這些陳年舊事,可惜你當初在家中,對這些一概不知。我從世伯那打聽到王家合族男子恐怕都要流放甯古塔了。姜妩一死,王家被流放,我會讓世伯在陛下面前爲你請功。隻要……你好好爲我做事。”
汪妙嫣勾唇一笑,言下之意十分明顯。這些功勞她并不在乎,可江芙蕖不能越過自己。
“自然,姑娘知道我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的。”江芙蕖一副世外高人模樣,桌下放下膝蓋上的拳頭握得不能再緊。
什麽權勢能夠換來雙親?
她隻要姜妩、王家、盛家人都去死!
午時三刻已到,太陽毒辣地要把所有人曬暈過去一般。姜妩額頭上生出了黃豆大的汗珠,她在人群中尋找着誰,汪妙嫣不由嗤笑:“還在想着沈縛兄長能夠救她呢。”
行刑官扔下一根令牌,冷喝:“行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