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業被茶水狠狠嗆到,漲紅臉狼狽地咳嗽着,“汪小姐,下官幫您僞造遺書已是冒了大險,您再要我去毀了屍首,這不是把我往絕路推?”
汪妙嫣打斷他,聲音柔和,卻透着不容拒絕,“這樁案子本就是由你負責的,隻有你出入官府才不會引人懷疑,沒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選。”
“若被人查到我頭上,我這輩子的前途可就毀了!”他說什麽都不想答應,忍不住開始後悔沾上汪妙嫣。
沈縛對姜妩的态度始終令人惴惴不安,以沈縛那樣狠厲的雷霆手段,難說不會查到些什麽。
“這個你不必擔心,汪家會掃清所有痕迹,要真被發現端倪,汪家也會全力保你。你若肯爲我辦了這件事,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汪妙嫣拍了拍手,婢女抱着一盒沉甸甸的金子放到陳興業面前。
“聽說陳大人已經被右相推舉升任正三品府丞了,上任在即,千辛萬苦等了這麽多年,您該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出什麽意外吧?”
陳興業緊緊盯着她,汪妙嫣這是在警告他,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爲姜妩,如果被人發現姜妩的死也和他有關,他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麽。
威逼利誘之下,陳興業心一橫答應,“好,那下官就再幫您最後一次。”
最初他爲了利益選擇上了汪家這條賊船,如今是想下也下不來了。
陳興業抱着那盒金子悻悻離去,汪妙嫣手搭在桌邊,看了眼陳興業用過的茶杯,唇角微勾。
深更半夜,趁戒備最松時,陳興業潛入官府。
兩具女屍放置在不同的屋子裏,他輕車熟路,找到了那具被确認爲是紅莺的女屍所在之處。
他擡着那具女屍到了煉鐵爐,費力地将女屍塞進煉鐵爐裏。
平日他擡起重物都是輕而易舉,此時卻不知爲何感到四肢虛浮,頭昏昏沉沉的。
他将這一切歸結爲緊張和沒休息好,忙着再去找一具女屍替換上去,免得被人發現端倪。
但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陳興業返回去時,巡邏的侍衛正好闖入了那間屋子。
“紅莺的屍體不見了?!”
侍衛急得不行,“世子殿下反複囑咐了要看緊屍首,這下要怎麽和殿下交代?”
“愣着幹什麽,分開去搜!”
整個官府戒備起來,腳步聲又亂又雜。
沒辦法,陳興業隻得暫時離開。
此刻形勢嚴峻,他沒能把新的屍體替換回去,随時都會被人查到他們頭上。
出現這麽大的失誤,必須要連夜去找汪家商量對策。
陳興業腳步一深一淺地走在僻靜無人處的小巷,發顫地扶着牆,五髒六腑越發加劇的絞痛讓他終于察覺到了不對。
陳興業再也站不穩,栽倒在地,一口黑色的鮮血從喉中噴湧而出。
“噗!”
求生的意志讓他在地上掙紮着,卻連爬都爬不起來。
他額頭脖頸浮出可怖的青筋,腦中寒芒一閃,驟然想到了傍晚在汪家喝的那杯茶。
那杯汪妙嫣親手給他倒的茶。
“好一招卸磨殺驢啊……”
陳興業恨透了,強烈又不甘的恨意就像螞蟻密密麻麻啃噬着他的心。
沒想到他一輩子都在圖謀鑽營,爲了自己的利益幫着汪家作孽,最後的下場居然是被人利用至死。
臨死之際,除了恨,他心底還浮現出一絲悔意。
自嘲的慘笑了一下,他脫力地倒在了血泊中,意識緩緩消弭。
視線模糊的最後,他竟出現錯覺,恍惚見一道纖細人影,清素裙裾翩然,朝他緩緩走來。
……
翌日,朝堂之上,右相聯合諸多官宦,抓着沈縛昨日爲姜妩出頭的事不放,狠狠參奏了沈縛一本,各個言辭犀利直指要害。
“沈縛行事荒唐目無尊長,再讓他如此狂妄悖逆下去,他日後豈非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裏?還請陛下重罰!”
還有平日就和沈縛不對付的一些黨派也加入進來,沈縛此次外出辦案雖是有功,但牽涉到了幾個世家大族的利益,得罪的人不少,都蠢蠢欲動想除掉沈縛。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機會,他們必然對沈縛群起而攻。
姜妩陪嫁侍女的那封忏悔信幾乎震動全京城,輿論嘩然,民衆皆在熱議此事,說一句天怒人怨毫不爲過。
人人都認定了姜妩是畏罪潛逃,卻被懷有最後一絲良心的侍女所殺。
“姜妩聲名狼藉,受千夫所指,世子卻要維護這樣的罪人,是要置我朝法度于何地?”
不止今日早朝,右相的人和一批官員一直不停在背後給沈縛上眼藥,皇帝難免不滿。
皇帝臉色沉肅威嚴十足,先是嚴厲申斥了沈縛幾句,讓他不許再插手這些事,最後判罰:“你雖辦案有功,卻行事荒謬太不像話,這次就功過相抵,饒你一回,但此案結束前都嚴禁踏入官府。這幾日你也不用上朝了,回去給朕閉門思過幾日,你可服?”
這罰的可不算輕,往重了說,就是在削沈縛手上的權勢。
沈縛查案這些日子,耗費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又冒了多大的風險背負多少危機,如今皇帝一句話,讓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卻全成白費。
右相出了口惡氣,臉色都好上不少。
朝上許多人同樣幸災樂禍,原本沈縛千辛萬苦辦案歸來是該有重賞的,如今卻連不受處罰都難。
沈縛還未說話,三皇子就先站了出來,“父皇,世子隻是年輕氣盛,想來不是有心的,還請父皇寬恕。”
右相疾言厲色道:“三殿下此言差矣,沈縛今日就敢如此目中無人,來日還得了?”
三皇子眉頭一擰,還想辯駁,就被皇帝擡手打斷。
“今日就到這裏,散朝。”
“臣等告退。”
官員陸陸續續散去,三皇子走到沈縛身邊,一隻手搭在他肩上輕聲安慰:“世子不必灰心,父皇隻是一時生氣,但對世子還是看好的。”
沈縛不動聲色地拂開肩上那隻手,“我的事,不勞三殿下擔心。”
他态度冰冷又疏離,生人勿進,讓随從推着輪椅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