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者?
高雲劍。
張毅陽都愣了愣。
強者?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證。
無論怎麽樣。
豫讓的形象,怎麽會和強者這兩個字挂鈎呢。
“他如果是強者的話,他若是強者的話,恐怕也不會失敗那麽多次吧。”張毅陽搖搖頭。
在他的眼裏。
豫讓就是一個毫無疑問的。
無可辯駁的。
弱小者。
也正因爲他的弱,才顯得他的行爲可以歌頌。
這樣的人,如何是強者?
“有意思,繼續說。”
高雲劍想了一下後說道:“你說他是強者,他如何強了?”
“強,不一定是肉體上的強,他甚至手無縛雞之力,也可以是強橫的人。”
李清看着高雲劍,想了一下,然後娓娓道來道。
“他的精神和勇氣,無疑可以讓他稱之爲強,無比的強。”
“這樣的人,又如何來弱了?”
此時此刻,李清卻是娓娓道來。
繼續剖析,分析豫讓這個人,在這個那個時代,在這個時代的意義。
他無疑是強者。
就連旁邊的張毅陽都被說的有點啞口無言了。
好像,有點被說服了的感覺。
但,張毅陽的内心,還是認爲,豫讓就是一個無可辯駁的弱者。
他若是強者的話,又怎會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失敗的人,如何能成強者之名?
隻能說李清說的有道理,是一種思路。
“确實是一種思路。”高雲劍沉吟了片刻後,點了點頭說道:“還真是讓我有點意外了。”
李清對于角色,就是有着獨到的見解。
甚至這獨到的見解,讓他這個導演,創作者都感到了些許的興趣。
“千人千面,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角色。”李清笑了笑道:“這是我理解的角色。”
高雲劍沉思。
張毅陽不置可否。
隻有B角不知所謂。
隻有他感覺很懵逼,本來以爲能給李清一個下馬威,他的角色理解就顯得不那麽丢臉。
結果沒想到,這位新人的獨到見解,直接就讓他顯得很懵。
我呢,我呢,我呢?
就我顯得很小醜了?
“行了,角色見解的環節就先到此爲此。”
高雲劍打斷了各位的沉思。
無論對角色的理解怎麽樣。
還是要看場上的真本事。
隻能說,李清的理解,是有文采,有理解的。
這一次的‘下馬威’。
好像并沒有給到啊!
林悅康才有些恍然的感覺。
李清沒有吃到這一波的下馬威。
“我想聽一聽一個身爲強者的豫讓,到底是怎麽樣的。”
張毅陽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想看看,演繹的效果是怎麽樣的,一個身爲強者的豫讓。”
此時,張毅陽看着李清。
不是爲了找事兒。
而是出于一個演員的好奇。
無論是A角的他,還是B角,選擇的演繹方式。
都是身爲弱者的演繹方式,沒有什麽新鮮的感覺。
今天如果沒有看到這所謂的強者豫讓,他可能會‘癢’的睡不着覺。
“這個.”林悅康沉吟片刻後說道:“立刻的話,有點強人所難了吧?”
林悅康還以爲這位經紀公司的大公子,在立威挑釁呢。
代入一下,自己的角色被搶,恐怕也不會那麽爽利的吧。
“不,我就是想看看不一樣的感覺,”
張毅陽繼續說道,也知道自己這樣子是有些失禮的。
這一份失禮不足以打破他的好奇心。
在追求演繹生涯上,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臉皮。
此時,高雲劍想了一下。
就第一天的時間,問一下對方關于角色的見解,意思意思就得了。
雖然高雲劍也同樣想知道,李清所演繹的‘強者’豫讓到底是怎麽樣的。
但這樣就相當失數了,讓他第一天就演繹效果,有些強人所難了。
“确實,這樣是不太妥當。”
高雲劍搖頭道:“理解角色不一定能夠理解其演繹方式,這些需要探讨,準備的。”
“嗯。”
張毅陽也不再糾結了,有點失望就是了。
既然導演都這麽說了,也沒啥繼續說的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的。”
李清卻是突然出聲道。
“角色的演繹方式,我也略有心得的。”
“哦!可以?”
張毅陽,高雲劍,林悅康都意外的看着李清。
“确定可以?”高雲劍意外道:“你好像昨天才接觸劇本。”
“可以的。”李清笑了笑道。
随後李清說道。
“雖然劇本的接觸在昨天,但刺客豫讓這個傳說典故,卻不是第一次接觸了,我早早的就知刺客豫讓這個傳說典故,他的輪廓已經在這裏早早臨摹了。”
李清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胸中已經是有豫讓這個人了。
早早的就有輪廓。
昨天晚上的時候,在‘挑燈夜讀’時,已經在劇本,角色之間有理解。
現在反而是李清有點好奇,自己到上場真正演繹的時候,會将豫讓演繹出什麽樣的效果來。
現在剛好有‘趙襄王’的演員在這裏,能夠演繹,對戲,推進。
這挺好的,能看看自己能去到什麽樣的地步,境界。
高雲劍這一次沒說什麽了。
既然本人都這麽說了,能夠滿足他的好奇心了。
那有什麽好說的。
“那你準備一下。”高雲劍看着旁邊的劉品強,也就是趙襄王,讓他準備準備。
劉品強當然沒話說,反而還有點高興。
這一波能夠更顯眼,能夠讓高雲劍更重視,說不定能夠替掉焦俊恩在下一波大劇院表演的位置。
劉品強自付在這個角色上面付出了不少的心血,也在心中有着關于這個角色的演繹方式。
在話劇方面,劉品強自付,不弱于任何人。
再一次換上戲服,站在舞台之上,他的‘戲路’都還熱乎着呢。
“需要換上戲服,化個妝嗎?”張毅陽在旁邊看着李清說道。
這句話的潛台詞是讓李清需不需要準備一下角色,醞釀一下情緒。
給足時間去準備。
“不用了,謝謝,隻是稍微展現一下感覺而已,随便一些就好。”李清淡淡的笑道。
連入戲之前的感覺都不用找?
張毅陽沒說什麽,隻是去旁邊站着了。
“張哥,伱也看這小子不爽吧,空降來就跟你搶角兒,他憑什麽?”
劉品強在旁邊笑着撺掇道:“放心,我等一下讓他下不來台。”
劉品強和張毅陽是同學關系,都是京城戲劇學院戲劇系畢業的,都是當期優秀的畢業生。
這一次能和張毅陽一起搭檔可見一斑。
比起張毅陽,劉品強更不喜野路子的演員。
他們都是沒接受過專業教育,沒學曆的人,和他這種專業課和文化課都優秀畢業的人才怎麽能比呢?
而且對于李清這種在業内有一定成績的野路子,那一種不喜的感覺就更強了,憑什麽你能取得一定的成績?
面對着劉品強這位同學略帶讨好的态度,張毅陽有些古怪道:“額,我就想看看他演繹的感覺而已。”
“我懂的我懂的,我辦事兒,你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的。”
劉品強嘿嘿一笑道,在旁邊摩拳擦掌了。
張哥,看看我的精彩表演吧。
把那個李清給壓下去。
到時候,别忘了在你母親面前,美言我幾句就好,到時候能加入橙天捌玖,前途不可限量阿!
劉品強微微一笑,感慨道,果然,自己是個成熟的男人,有多少人能在他這個年紀,意識到,攀附關系的重要性,意識到在這個社會上沒有關系是走不通的。
很多同學都意識不到這一點,之前上學的時候,都看張毅陽長相平平無奇,都沒接觸他。
隻有他劉品強注意到了張毅陽的魅力——橙天公司老總的公子哥。
很早他就知道了,在娛樂圈混,最重要,是背景。
所以劉品強,很早就在跟張毅陽混了(他認爲)。
今天能爲張哥出頭,是榮幸啊.
此時,看着一臉自我感動的劉品強。
張毅陽臉色稍微覺得有些古怪,自己這位同學應該是誤會了什麽。
但無所謂了,也不關注,對于張毅陽來說,他就是一個搭戲的同事兼同學而已,關系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至于全力出演?
那不是演員的本職工作嗎?
有什麽好自我吹噓的?
對于張毅陽來說,每一場,每一天,每一次和他的訓練都是全力以赴的。
尊敬藝術,也是尊敬自己.
“你準備好了嗎?”
此時此刻,高雲劍看着李清,還是給了一分鍾的準備時間。
李清回憶了一下腦海裏的‘豫讓’,在這裏點了點頭。
“感覺還行,準備的還算可以了。”
“那就開始吧。”
此時此刻,李清開始醞釀情緒。
身子不自主的佝偻,然後虛弱下去。
垂下,放松,手臂,身軀,肢體,腰部,一切的肢體動作都成爲了表達演技的語言。
“不錯。”
高雲劍看了一眼李清微微點頭,有些意外。
之前好像稍微有些看輕了這位野路子出身的年輕演員了。
能通過肢體的細微動作來表達情緒。
有點東西。
這已經是合格‘演員’的級别了。
林悅康也是看的不明覺厲,小聲道:“神态有點像剛才的張毅陽。”
甚至比張毅陽表現的更加的虛弱,顫抖,肌肉的微顫都在表達着他的。
弱!
不也是張毅陽‘弱者豫讓’的那一套嗎?
區别在于,肢體的表達,好像更加的老練。
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高雲劍也看到了李清所展現出來的演技。
優秀的演技。
而此時此刻,在場上直面這一波演技的。
劉品強.
面對着李清,他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
這種神态變化的壓迫力,讓劉品強猝不及防,仿佛将眼前的年輕演員李清,變成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一個又老,又跛,又殘,又弱。
手中顫顫巍巍的拿着劍。
已經是如同風中殘燭的人。
一陣風都能将他刮倒,讓他倒地不起。
連眼神都是如此的虛弱
但到後面他隻能強行按捺住内心的不适感,開始背趙襄王的台詞。
“你此番來,又是何苦來哉?你曾經不也效力于範氏、中行氏嗎?智伯滅了範氏、中行氏,你怎麽不替他們報仇,反而投奔了智伯呢?”
念叨台詞的順序還算是流暢,順暢。
經過排練之後的劉品強,還是能夠順暢表達的。
雖然感覺不太對勁。
但,問題不大
順暢的說完這一段台詞,完成表演之後,劉品強看着眼前的李清。
接下來,你能接住我的戲嗎?
而此時,劉品強雖然内心在诽腹着。
表情卻是極度的惋惜。
趙襄王對于豫讓的感情表達,而劉品強也在極盡使用,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在臉上,在演技上的表達。
都被他用上了。
此時,李清卻是顫顫巍巍道。
“範氏、中行氏用對待一般人的方式對待我,我也用一般人的方式回報他們。智伯用對待國士的方式對待我,我也要用國士的方式回報他!”
更極緻的虛弱感襲來.
他的軀體,那種膏肓感。
很強烈了,他已經是彌留之際的樣子了。
這種情緒,甚至都有些感染劉品強。
他好虛弱啊。
真的好弱。
這樣的人,是怎麽敢于舉起屠刀來殺我的?
如何敢的!
“這不還是張毅陽那一套嗎?”旁邊的林悅康疑惑道,合着剛剛洋洋灑灑說了一堆等于沒說。
沒想到高雲劍卻是猛的說道。
“不,你接着看.”
身體的虛弱,李清的眼神,卻是愈發的光亮。
偏執,執拗。
身體的虛弱和将要倒下的感覺,無法影響到眼神。
無法影響到内心。
此時,話劇還在繼續。
豫讓最後一次刺殺失敗,趙襄王已無法原諒于他。
而此時,豫讓卻是說道。
“您之前寬恕了我,天下人都贊歎您的德行,如今我隻有一個願望,希望您能将衣服賞賜給我,我用劍賜其三刀,那麽到了九泉之下遇到智伯,我也能不愧對他了!”
李清的眼神突然爆發了。
再無隐藏堅毅的感覺。
此時,無論是高雲劍,還是張毅陽,都明白了。
用強橫的精神意志,支撐起脆弱腐朽的軀體。
毫無疑問。
他就是強者。
而這一波演技的爆發.
首當其沖的‘受害者’就是劉品強。
他懵了。
他.他.
接不住戲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