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小概率事件發生了。
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忍了忍,沒忍住,舒明绯問他:“怎麽會是我呢?”
她或許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副驚喜摻半,摸不着頭腦的表情,實在是很可愛。
确認她的心意後,剛才克制住的動作,終于可以進行下去。
賀谌擡手擦去她鼻尖的汗珠,笑着反問:“怎麽不會是你呢?”
青年自然又親昵的舉動,令她心頭微顫。
不适應是真的,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做出這種舉動。
此前,他總是恰到好處地維持在她心中無形劃定的那條線上,不會越過邊界,讓她感到冒犯或者疏遠。
很神奇,明明她什麽都沒說,他卻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似的,一言一行都恰好合她的心意。
雖然不适應,但舒明绯并沒有後退或者閃躲。
賀谌注視着她的雙眼,嗓音悅耳:“我前幾天在網上看到過一段話,是這麽說的——‘在你拍月亮或者日落的時候,你會發現拍出來的并沒有真實看到的美,但你不會認爲是天空不好看,因爲你知道相機不能捕捉天空的美,你應該以同樣的方式去看待自己,事實是,你和晚霞一樣耀眼。’”
他的誠懇令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質疑他話中的真實性。
舒明绯的眼眶忽然酸酸的。
賀谌實在是太聰明了,否則要怎麽解釋,他的每一句話都恰好說到她的心坎上呢。
相識以來,他總是不留餘力地肯定着她,不吝啬任何贊美的語言。
在她看來,賀谌才是最耀眼的那個人。
她本以爲自己偶然得到這抹光芒的照耀已是幸運,直到被溫暖包圍,終于坦然直視自己的貪念。
賀谌忽然問她:“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嗎?”
舒明绯遲疑:“……農學院實驗樓?”
青年并不意外,嗔怪道:“就知道你沒有注意到我。”
舒明绯怔了怔:“你早就見過我了?”
嗯哼。
賀谌挑眉,“如果不是爲了制造偶遇,我一個學計算機的人,爲什麽要在大雨天跑去你們農學院的實驗樓?”
他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他十八歲那年,大一剛開學沒多久的時候。
那時賀谌對學校還不熟悉,尤其是九曲回廊般的教室布局。
學校在排公共課的時候,不是按照班級來劃分的,于是就出現了這麽一種情況——
賀谌宿舍四個人,每個人的英語上課教室和老師都不一樣。
剛開學,大部分新生除了自己的室友,連班上的同學都沒認全,何況是其他人?
某天賀谌醒得遲,掐着點匆忙地趕到上課的教室,那時教室裏已經坐滿了人,隻剩第一排是空的。
雖然當他走進教室時,整個教室的人都看向了他,露出好奇的表情,但賀谌對這樣的目光和關注早就習以爲常,即便一眼掃過去沒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他也并未多想。
舒明绯就是在這個時候,落座在他旁邊的位子。
準确來說,是和他隔着一個空位的位子。
她一言不發,連一個餘光都沒有看過來,坐下來後就從書包裏拿出書和筆,放在桌面上,認真翻看起來。
見她态度冷淡,賀谌瞬間打消了看在同學份兒上随口打個招呼以示友好的念頭,低頭看起了手機。
沒多久,上課鈴聲響起。
一個陌生的老師走了進來。
賀谌收起手機,擡頭看到講台上的人的瞬間,心中咯噔一聲,頓覺不妙。
好歹上了兩次課,雖說同班的同學不認得幾個,但至少記得老師是誰。
即便不記得老師的長相,賀谌也不至于糊塗到連老師的性别都記錯。
他記得英語老師是一名中年女士,而此刻站在台上的明顯是個老頭兒。
走錯教室了!
怪不得旁邊那個女生拿出來的不是英語教材。
倘若他現在坐在教室靠後的位置,還能趁老師不注意偷偷溜走,偏偏來得晚,坐在了第一排。
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離開,實在有點不尊重人了。
賀谌猶豫了片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反正大學的英語課挺水的,那位老師也沒有點名的習慣,他就留下來蹭一蹭這節課吧。
賀谌翻到一頁空白的筆記,打算認真聽一聽,這是哪個專業的課。
但這位老教授卻不着急開始上課,打開了課件後,笑眯眯地說:“我講課的速度有點快,上次說讓你們回去複習,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所以我先找幾個同學考一考。”
話音剛落,賀谌便不經意間對上了老教授逡巡而過的目光。
老教授眉頭一挑,徑直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笑着說:“第一排這位小帥哥,就你了,起來回答一下吧。”
賀谌:“……”
麻了。
整個教室的人都齊刷刷看了過來。
似乎有人認出他不是他們班的學生,和旁邊的同伴小聲議論,但誰也沒有主動出聲提醒老師。
大概是見他神色緊繃,老教授笑着道:“不用緊張,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小問題。”
舒明绯沒有看他,隻是側眸時瞥見了他放在桌面上那本他們在大一時上大學英語通用的教材,猜到了什麽。
老教授問:“這樣,你就簡單說一下植物的病理程序吧。”
他話音剛落,教室裏就響起了一片刷刷刷的翻書聲。
舒明绯很快就從筆記中翻到對應的知識點,見身旁的人陷入沉默,料想他也答不出來,便默默地用紅筆在這個知識點上做了個顯眼的記号,不動聲色地推到青年的面前。
賀谌站起來,正在思考該怎麽解釋才會不讓場面變得太過尴尬,就看見了推到他面前的筆記。
【植物病理程序】幾個字用紅筆圈起來,他低頭時,一眼就看見了。
他心中微動,照着筆記念了出來。
“環境條件的有害作用,例如不良的環境條件或者其它生物的侵襲,使植物新陳代謝受到幹擾,出現紊亂,生理生化功能失調,導緻植物的細胞、組織結構異常,最終使植物的器官和外部形态出現異常,即形态病變。”
老教授站在講台上,将舒明绯幫他的動作盡收眼底,但他什麽都沒說,笑着點頭讓他坐下。
他年紀雖然上來了,但記性還算不錯,一眼就看出這小夥子不是他們班的學生。
之所以點他起來回答問題,不過是想開個玩笑,逗逗他而已。
沒想到舒明绯同學平時看起來這麽孤僻冷淡,卻意外地很熱心啊!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随後點名道:“舒明绯,下一個問題你來回答吧。”
舒明绯站了起來。
全靠她及時推過來的筆記,讓他順利地回答上問題,坐了下來。
賀谌心中猛地松了口氣,正想好好向旁邊這位同學道個謝,就見她被老師點名叫了起來。
舒明绯。
在這一刻,或許就連他自己都尚未察覺,這個名字已經被他悄悄記在了心上。
比起剛才提問他的問題,老教授問舒明绯的問題顯然難得多,而且在她答出第一個問題後,他就接着她的回答繼續追問,一連追問了四五個問題。
賀谌完全不了解他們專業課的知識,但他聽到坐在後面的同學小聲嘀咕。
“朱老師果然和學姐說的一樣,好恐怖,死亡連環問。”
“我聽學長說研究生面試就是這樣提問的……”
“祈禱祈禱,下一個千萬别叫我,我一個都答不上來啊嗚嗚嗚。”
“子囊孢子是真菌無性繁殖産生的孢子嗎?”
“植物病毒病有沒有病症啊?有沒有啊?”
“别問,問就是不會。”
“我的媽,她居然全都答出來了,大佬,不愧是大佬,牛/逼啊。”
“完了完了,朱老師該不會以爲她是我們班的平均水平吧?”
“她可是咱專業連續兩年的第一啊。”
面對老教授接二連三的提問,舒明绯對答如流,鎮定自若。
那一刻,她的身上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
賀谌的目光完全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在他眼中,她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但令他失落的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他。
一整節課,他都在用餘光偷瞄她,可她卻專注地聽課,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這個人,全程零交流。
賀谌很想認識她,可不希望打擾到她聽課,于是忍耐着,好不容易等到下課鈴聲響起,他正要出聲,她卻倏然起身,走出了教室。
課間休息時間隻有五分鍾,同學發現他沒去上英語課,好幾個人都發消息過來,提醒他趕快過去,說下節課老師很可能會點名。
賀谌看了眼門口,猶豫片刻,在一張空白紙條上寫下自己的聯系方式,壓在了她的筆記下,提着收拾好的書包,走出了教室。
這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時不時便拿出手機查看,生怕錯過了新消息。
他希望她看到紙條後,可以聯系他。
但卻始終沒有等到。
三章合一,還是沒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