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
回想起白天在羽毛球館遇到淩慕川的事,沈楚澤多半猜到舒明雅打來這通電話的目的是什麽。
他接通電話,習慣性地想牽動嘴角,但下一秒突然想起舒明绯在咖啡館說的話。
這裏是他的房間,沒有人看得見,他不必隐藏情緒。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笑。
沈楚澤拿着手機走到了鏡子前,注視着鏡面中的自己。
沒有笑意的眼如同冒着寒氣的深潭,薄唇緊抿,嘴角微微下撇,看起來透着陰沉。
但很奇異的,看着面無表情的自己,他的心情居然平靜了一些。
似乎這才是他的模樣。
指尖在屏幕上滑動,點到綠色的接聽鍵,将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中傳來舒明雅小心翼翼的聲音:“阿澤。”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從前他心情煩悶時,聽到她的聲音,便能稍微平靜下來。
但現在聽到她的聲音,心頭的躁郁似乎更加濃烈了。
他不想聽到她這樣親昵地喚他的名字,可理智又提醒着他,從認識起她便這樣喚他,是他默許的,如果突然要求她不要這樣稱呼他,會惹人生疑,事情也會變得會很麻煩。
于是沈楚澤忍住了,隻是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問:“有事嗎?”
舒明雅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冷漠。
這似乎已經無聲地印證了淩慕川的猜測成爲事實,令她心中更爲難受。
舒明雅努力保持冷靜,大腦飛速運轉,語氣輕快地說:“我聽說你和我姐姐在談戀愛啦,阿澤,你好不夠朋友哦,居然連這麽大的消息都瞞着我。”
快否認,快否認。
她的心情遠遠焦慮得多,不斷重複着這三個字,期望能聽到沈楚澤說“你誤會了”之類的話。
然而沒有。
沈楚澤沒有否認,反問了一句:“你是怎麽知道的?”
希望落空,舒明雅大腦空白了一瞬,耳邊“嗡”地一聲響,她沒有聽清他的話,也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直到沈楚澤等待片刻,沒聽到回應,問了一句:“雅雅,你還在聽嗎?”
大概是因爲本質上有些東西是相似的,其實很多時候,沈楚澤是能夠猜到舒明雅的想法、體會到她的心情的,正因如此,舒明雅才總是願意向他傾訴煩惱,希望從他這裏得到開解。
所謂的開解?不過是從他口中說出她的心裏話罷了。
曾經他秉持着看破不說破的交往原則,願意包容她身上這些小缺點。
但如今,沈楚澤發現,這些小缺點突然變得難以忍受起來。
沈楚澤似乎看見了舒明雅此時焦躁難安的模樣,唇邊緩緩浮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因此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愈發溫柔。
“阿澤,不好意思,我剛才走神了,”舒明雅溫柔道:“你剛才說了什麽,可以再說一遍嗎?”
明明急得想跳腳了,偏偏還要裝作若無其實的樣子,用溫柔的語氣說話,心裏忍耐得很難受吧?
沈楚澤感到心中的戾氣消減了幾分,耐心地重複:“我問你,是誰告訴你我在和舒明绯交往的?”
安靜片刻,舒明雅還是感到很突然,忍不住低聲呢喃:“……你真的在和她交往嗎?”
“嗯?你說什麽?聲音太小了,我沒聽見。”
沈楚澤其實聽清了。
“沒什麽。”
舒明雅倏然回過神來,猶猶豫豫地說:“阿川給我發了一條錄音,我在裏面聽見了你的聲音。”
還真是迫不及待呢。
淩慕川會把錄音發給她,沈楚澤一點也不驚訝。
“哦?方便把錄音發給我聽一聽嗎?”
舒明雅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不想把錄音發給他,便借口道:“阿川不讓我把錄音發給其他人。”
“這樣啊,”沈楚澤嗤笑了一聲,“錄音裏有我的聲音,也不能發給我嗎?”
舒明雅表明态度,堅持道:“阿澤,抱歉。”
“沒關系,”沈楚澤随意道:“那你方便告訴我,錄音的内容是什麽嗎?”
從收到這段錄音到現在,舒明雅已經前前後後聽了不下十次。
對于這段錄音,她能夠完整地複述出每一個字。
“喂,你們是在談戀愛吧?”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
“啧,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你是不是男人,敢出來約會不敢承認?”
“你打算把錄音發給誰?雅雅?”
“關你屁事!”
“沈楚澤,你也是有夠沒種的,人家爲了你和傅雲修解除了婚約,結果你連名分都不敢給她!”
“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爲很幼稚嗎?”
“幼稚又怎麽樣?我樂意!”
“……”
“明雅姐才不會喜歡你這種三心二意的渣男!你他嗎給我離她遠一點!”
“可以。”
“哈,我以爲你有多了不起,就這?”
“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啊,我沒逼你,錄音爲證。”
雖然舒明雅不願意把錄音文件發給他,但她說話時沒有停頓,隻是用詞稍微委婉了點,不過語氣和語速基本上也沒有變化,說明思維流暢,轉述時沒有刻意隐瞞什麽。
如果他猜得沒錯,那麽隐瞞的人就是淩慕川。
——他故意剪輯掉了和舒明绯的對話。
大概是不想承認自己不符合舒明雅的擇偶标準吧?
真蠢,随随便便就掉進舒明绯幾句話挖的陷阱裏了。
這麽想着,鏡中的人卻不自覺地舒展眉眼,無聲地笑了起來。
聽完舒明雅的轉述後,沈楚澤依舊沒有給出她想要的回答,“原來是這樣啊。”
她咬了咬唇,猜測他這句話是默認的意思,委屈地道:“阿澤,你是什麽時候和我姐姐在一起的呀?爲什麽上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沒有告訴過我呢?我一直都把你當成很好很好的朋友的,朋友之間不是不該有秘密的嗎?難道說,就因爲我在L國留學,沒有和你見面,我們之間的感情就淡了嗎?”
說到最後,她聲音裏帶着哭腔,愈發感到委屈和無助。
良久,沈楚澤歎了口氣。
她以爲她的眼淚終于讓他心軟,正打算擡手擦拭淚痕時,卻聽見他溫柔地說:“雅雅,是你說的,我們隻是朋友而已,我有義務将自己的事事無巨細地向你報備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