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谌提醒道：“媽，她是來當妹妹的家教的。”
母子兩人對視了幾秒，唐女士倏然冷靜下來，看着舒明绯茫然無措的表情，她笑着說：“明绯，不好意思啊，我第一次見賀谌帶女孩兒回來，有點高興過頭了。”
舒明绯眨了眨眼，“沒關系的。”
“這紅包我就先收起來，”唐女士笑得頗爲意味深長，“等有機會我再給你。”
舒明绯總感覺她的笑容有些奇怪，但一時間沒聽出她的話外之音，隻當她是客氣，便笑了笑沒說話。
雖然紅包暫時不用收，但這頓飯卻推辭不了。
賀谌的父親比較忙，沒有回來吃午飯，四人用餐的時候，唐女士時不時便用公筷爲她們夾菜，溫柔地讓她們多吃點。
雖然是普通的家常菜，可味道卻很不錯。
其實舒明绯是有些挑食的，倒不是故意的挑剔，而是有些食物的味道，比如香菜的味道，于一些人而言可能是美味，可她卻從小就無法接受這種味道。
小時候爺爺試圖替她改掉這個習慣，可失敗了。
于是當唐女士往她的碗裏夾香菜牛肉時，她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眼睜睜地看見夾雜着香菜的牛肉已經到了她的碗裏。
她緊了緊筷子，微微偏頭，對上唐女士溫柔的笑眼。
“明绯，這個鹵牛肉很入味，很好吃的。”
很神奇，短暫的幾十分鍾，在賀谌的母親身上，她竟然感受到了從未擁有過的母愛。
從小到大，舒明绯身邊隻有爺爺一個親人，誠然，爺爺對她很好很好，可當她看到别的小朋友的父母時，不可避免地會感到好奇、疑惑、羨慕。
别人都有爸爸媽媽，那她的爸爸媽媽呢？
小時候她問過爺爺，可爺爺似乎不太願意提起，隻含糊地告訴她，等她長大以後就會明白了。
那時候的她懷着對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的期待和憧憬，沒有預料到，在她剛剛成年的那一年，會失去唯一疼愛她的親人。
而她盼望了十八年的父母，根本就不想與她相逢。
見到舒父舒母的第一面，她滿心雀躍，卻從頭到腳被潑了一桶冷水。
她的爸爸媽媽，和她見過的其他人的爸爸媽媽都不一樣。
他們不愛她，不歡迎她，視她如累贅，視她如洪水猛獸，恨不得把她扔得遠遠的。
舒明绯最初以爲是自己太糟糕了，才遭到父母的嫌棄，爲此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有一次無意間，他們說漏了嘴，舒明绯才終于知道真相。
自此她不再對他們抱有期待，可某些孤獨無助，看着别的家庭其樂融融的時刻，她也會忍不住想，爲什麽她會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在唐女士身上感受到的這份陌生的溫暖，讓她不由自主地心生眷戀，無法拒絕，也不想看見她失望。
因此看着她碗裏的香菜牛肉，舒明绯僅僅遲疑了一秒，便夾起來塞進了嘴裏。
香菜的味道瞬間充斥口腔。
舒明绯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一股嘔吐反胃的沖動瞬間湧了上來，她硬着頭皮壓下去，囫囵嚼了兩下就咽了下去。
本以爲她的動作很快，應該無人察覺，可當唐女士再次想爲她夾香菜牛肉時，賀谌突然擡手阻止了她。
“媽，你自己碗裏的飯還是滿的，别再給我們夾菜了，”他笑着道：“不然待會兒我可不會等你吃完再收拾碗筷。”
唐女士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我就自己收拾。”
說着就要把東西送到她碗裏。
舒明绯屏住呼吸。
“媽。”
賀谌再次出聲，直接道：“她不喜歡吃香菜牛肉。”
聞言，在場其餘三人幾乎同時看向他。
唐女士意外道：“啊？”
她轉頭看向舒明绯，向她求證：“明绯，你不喜歡吃香菜牛肉嗎？”
“我……”
舒明绯沒想到賀谌居然看到了她剛才的動作，有些沒回過神。
對上她怔然的雙眸，賀谌道：“你不喜歡吃什麽東西，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媽不會介意的。”
聽起來像是随口對她說的話，可舒明绯卻感到了其中隐含的一份鄭重。
這種感覺和之前走出超市後他對她說不會和她搶着付款的原因時、和幫她搬宿舍那天說“以後碰到别人問你不想回答的問題，你直接說不想回答就好了啊”一樣，她總覺得，賀谌能夠看穿她舉動後的心理活動，而後不動聲色地告訴她可以怎麽做。
唐女士認同地點頭道：“對啊，吃東西當然要吃自己喜歡的。”
賀珈藍也默默地點了點頭，而後舉手說：“我也不喜歡吃香菜。”
女孩皺起白淨的臉蛋，嫌棄道：“臭得很，一點也不好吃！”
“……臭嗎？”
香菜愛好者賀谌露出納悶的表情。
賀珈藍重重點頭：“當然！”
舒明绯被逗笑，凝重的心情放松下來，對唐女士說：“阿姨，我也不喜歡吃香菜。”
“那你多嘗嘗别的，”唐女士轉手就把筷子裏夾的香菜送進了賀谌的碗裏，而後問她：“你要不要吃蝦？這蝦又大又新鮮，我給你剝一隻吧？”
誠然，她一直沒動手夾盤子裏的蝦就是因爲懶得剝，但舒明绯怎麽好意思讓長輩給自己剝蝦，聞言連忙擺手：“不了不了，不要麻煩了。”
話音剛落，一隻被剝了殼的蝦便被人放進了她的碗裏。
她驚訝地擡眸，便看見賀谌戴着手套，正神色從容地剝着蝦，對她們說：“你們吃，我給你們剝。”
唐女士和賀珈藍倒是對此習以爲常。
見她發愣，唐女士笑着對她說：“明绯，快嘗嘗呀，男人給我們剝個蝦就是舉手之勞而已，不用不好意思的。”
……是這樣嗎？
從小被爺爺教育着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舒明绯感到有些困惑。
“所以你得記着啊，以後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一個心甘情願給你剝蝦的，這是最起碼的要求。”
唐女士的話題跳躍得太快，舒明绯不明白她是怎麽從剝蝦聯想到找男朋友的要求的，不過還是點點頭，應聲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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